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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二十六)云淡风轻近午天 ...

  •   如此迷迷糊糊入梦,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向晚。
      却才发现珺渊还坐在床头,听我一动弹,蓦然睁开眼又是一弯,“醒了?可是好些了?”
      我点头时恍地想起入梦前他那揪心一问,心有余悸,随口便问他,“怎么在谢府守着我,你不怕外人说么……”

      恐怕谢七继得宠于庆小王爷之后,摇身一变,又做了渊王的禁脔,京城里已是知晓大半。那天我和珺渊一同骑马归京,来迎接的百官神色中溢满对我的诧异和轻蔑,我难道看不清?但凡一日不弃这皮相,就要受一日流言嗟伤。
      可渊王便果然是渊王,漫不经心地冷笑,不怒自威。

      “呵……谁敢?”

      的确没有人敢。
      如今太子在渊王手里,一直以来太子都是齐王掌握的傀儡,上次在徽州刺杀失手,齐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皇帝久病深宫,奏折却都是才回京的渊王在批,如今天下权势所倾一方,相信不久之后便自见分晓。
      谁还敢在这时候嚼他的舌根?
      我低下头轻笑,并未答话。

      “何苦做谢七呢?你要是真爱富埒陶白,那我将这海内财物都拱手相献,任你山擅铜陵,家藏金穴……
      “你要是爱美酒佳肴,就算背负骂名我也给你酒池肉林,裂帛丝竹……
      “你若只是我的初音多好,不去做什么谢七,整日里只见得到我,整日里也只想我一个……”
      珺渊突然负手而立,“……只有我做了海内帝王,才能抓得住你。”
      我怔怔,哑然失笑,“我会在乎那个?”

      我诚然不会在乎,我甚至连天后不愿做。但他蓦地转身,直视我的眼倏而变得寒意凛凛。
      “可我会。”

      我又一笑,慢条斯理,“尔后后宫佳丽三千?”
      珺渊似乎乍起一丝愠怒,猛地扯住我,“不,只要你——
      “只有你。”

      我一愣,倒吸一口冷气。
      爱情,于帝王而言,素来是件奢侈又危险的东西。我不禁去思量,从前那个司渊会置江山与我何处?涸辙之鲋,相儒以沫,曷不若相忘于江湖……诚然我与他这么多年两两相忘,如今才又渐相知。但赫然发现,中间隔着的不仅是一道师徒禁忌的伦常界限。
      眼前的他自小生于冷漠血腥的皇家,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十四岁远征大漠,十七岁回京,不露痕迹就能只手遮天,一双冷艳的眼射出的寒光,似笑非笑,叫人甘心俯首称臣。
      你才与他温存片刻,难道就忘了?这个男人,他的爱情是牢牢捆绑住你,因他惧怕不安全感,想宣布自己独一无二的所有权。
      这个男人——怀疑,霸权,不容置喙,才是他的本性。

      可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爱我。
      我不过是要他也爱我。

      后来我听见自己笑了,笑得媚视烟行,伸手将他徐徐拉进。
      “好,那我便待你君临天下。”

      秋雨绵绵。
      似是永远没有个了结,我也愈发病重加剧。
      可事实上并非是身患绝症的膏肓之感,只是好像有一缕柔软又含毒的蛛丝,缠绕,我毫无招架之力,渐渐嗜睡,食欲递减,常常呆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一坐就是好久。
      渊王却依旧常来。

      以前婢子仆役素知我是个好脾气,又爱热闹,在院子里嬉笑打闹是经常的,左右想着谢公子不会怪罪。可自渊王一来,院落却整个空荡荡的,秋风扫得叶落,秋雨沁得脾凉。
      我看着他似是十分高兴的脸,嗔怒道,“都因为你,院子里都冷清清的,没个人气。”
      他不置可否,“你以前的婢子大都没有个规矩,我让他们给退了,换了几个得我心意的给你使。”

      我仰怒起来,“怎的,真当谢府是你家?”

      竟来我这耍你的王爷做派,我可不希望自己家里的婢子像他府上的家臣一般,都是唯唯诺诺,目不斜视。
      渊王继续批改奏折,不去理会我,“店里的生意也不用当心,我也派了得力的能人去帮你管账结算,包你称心如意。”

      他索性是将桌案都搬到我床榻旁了,红红黄黄的折子叠得高高的,一旁是御用朱砂并着狼毫,稍稍显得凌乱,不知在我醒来前就在这儿守了多久。我登时气结,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踹了他,但想使力时却发现动作轻了不少,平添一丝暧昧的意味。
      他转身,直接用手就抓住了我不安分的脚,手上的温热从脚掌传来,无端惹得我心悸,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亦是在私下才穿的衣物,周身懒洋洋的,衣扣没有搭上,衣袂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口白皙的皮肤,隐隐还看得见成熟肌理的线条。
      活色生香。
      我波澜不惊地撇过脸,却不想,看见了镜中自己的慌张。

      谢七的姿容,的确丝毫不亚于女色,倒像个半妆美人。没有束起的发垂自然散在侧,眉眼因生病而显得慵懒妩媚,衣裳不整,绣屏斜倚。
      恍地才想起他还抓着我的脚,这种姿势真是怎么看怎么情色,不禁气急。想蹬开,珺渊却不放手,沉沉看着我,瞳眼荡出一湾又一湾涟漪。
      我怒道,“还不放开?渊王当真爱和男子狎昵?”
      他一笑,向前倾来,呵出的热气吹在我脸上,吹得心痒痒的。

      “只要是初音,是男是女我都欢喜。”

      我偷偷红了脸,宛若那朱砂覆面。
      急忙忙抽了脚,起身正色,慢慢挪到他旁边。无心一瞥那堆奏折时,最上面的白纸黑字,却猛地映入眼帘:“庆王少年无道,强欺民众,无为政绩,有违贤王之名……”云云。
      我愣了愣,“竟有人参了珺庆一本?”
      珺渊眯眼看我,空气瞬时凝重起来。稍顿了顿,皱起眉尖,“是不止一本。老四他也太年轻气盛……”

      我直视他的眼,“虽如此说,那孩子却从无害人之心,强欺民众更是无从说起。他是我教出来的,我自然知道。”
      渊王沉默良久,蓦地笑得深不可测,“不过是参他一本罢了,朝堂之上谁没有被弹劾过?你这就心疼了?严师才出高徒,慈母多败儿……”
      我依旧讷讷,还听他半愠半侃,随手就摔了那本折子,“珺是皇族之字,你随口便能喊了?本王自是无关系的,那别人的想法你就不在意了么?”

      珺渊虽在皇孙辈排行远了去,十四岁出头的年纪就在大漠赢下了海内最大的兵权,血洗异族,平定北原。回京后一手遮天,压制太子党,独霸皇权。自然没人敢喊他名字,众人便一口一个“三爷”,那曾是对他父亲的尊称。
      我细细咂摸他这三千丈无明业火,半晌才反应过来,珺庆倾慕谢七一事他早就知道,若我喊得如此亲密,难怪他会不悦。
      我闷笑一声,又嗤道,“不喊就不喊,谁稀罕。”
      “你……”

      看他那忍着不发作的表情,委实是件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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