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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周至野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唐预懵懵地坐在座位上,刚午睡完没睡醒的样子。
      “你去哪了?”唐预又打了个哈欠。
      周至野随口说去了趟办公室,视线已被唐预的脸缠住。他略微凑近,虽然字迹不很清晰,但那脸上似乎有他的名字。
      唐预顶着这张印有周至野名字的脸浑然未知,周至野把他手臂下垫着的草稿本抽了出来,一页写满了“周至野”。
      “你说我字丑会被扣卷面分,我想练得好看一点。”唐预说,“不觉得最后这几个已经写得很完美了吗?”
      周至野不懂心里头冒出的那点痒意,他看一眼手中的草稿本,又看一眼唐预的脸。
      唐预翻到上一页和上上一页给他看,有班主任的名字,还有数学老师的名字。
      周至野那点不知所起的雀跃又被扑灭了,他想他今天都不会告诉唐预让他擦脸了。
      下午课程结束前,班主任过来宣布了周至野即将代表学校去英国参加物理竞赛的事,来回大约请假半个月。
      唐预“哇”了一小声,和周至野的眼神撞个正着。
      “好厉害。”唐预真心感叹,这种比赛的含金量不必多说,“那你什么时候出发呀。”
      “下周一走。”周至野边收拾书包边回他,唐预“哦”了一声,嘴里偷偷含住的汽水味糖果变得没什么滋味。
      周至野不经意地把重要的笔记习题册都留在桌上,回头敲了一下唐预,让他周测前翻一翻。
      周至野不在的这半个月,唐预以为自己依然可以无所顾忌地倒头大睡,但很奇怪,从旁边空荡荡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没什么睡意。先是盯着周至野留下的笔记发了会呆,看到他已经提前把这个月接下来的课程要点和典型例题梳理摘抄在里头,唐预感觉心里闷。
      好吧,他得自己努力理解老师们的讲解,得自己主动更新错题本,得自己警告自己必须得在晚自习结束前完成作业。
      这一切都得在周至野不在的时候发生。
      英国整体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
      英国1688年确立了君主立宪制。
      英国物理学家发现的胡克定律。
      英国的周至野现在在干嘛。
      唐预撑着自己的下巴拼命思考,这道题的弹力大小计算已经快看不懂了。

      周至野回来的那天惯例比唐预到得早,等唐预磨磨蹭蹭走到教室里,发现自己昨晚写的卷子已经被对方拿在眼前审判了。
      “居然对了三道大题。”周至野扫了几眼。
      “你什么时候到的?昨天?”唐预利索地把书包一抛,砸在座位上重重一响,“怎么样,英国好玩吗?”
      “我是去比赛不是去玩。”周至野淡淡回道,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唐预,“你的。”
      “这是什……”唐预不明所以地接过,一见到正面,立马认了出来,“Pink Noise!”
      唐预只差没把脑袋直接钻去周至野的衣领里去了,兴奋地说:“你怎么会有这一张!这一张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是签名版!”
      “反正就有了呗。”周至野轻咳一声,“随便算你生日礼物好了。”
      唐预一听有了被送礼物的实感,这是他最喜欢的作曲家,虽然有点冷门,但是他从学音乐开始到真正具有音乐理想雏形的时分,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做出来像Pink Noise那样的音乐。
      好好的生日礼物喔。
      “但你是把我抽屉当成你的储物柜了吗,唐预?”周至野无语,看着自己抽屉里被塞满了矿泉水,满满当当正好十瓶。
      作为罪魁祸首的唐预,此刻只是双手拿着珍贵的这张签名CD,又兴奋又不好意思地挡住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望着周至野无奈的模样偷偷笑着。

      周至野回来之后发现唐预和隔壁(二)班的一个女生关系好了起来。那人叫褚砚,主修小提琴辅修钢琴,也是个艺术生。
      褚砚经常过来约着唐预去上专业课。其实艺术生校外都是有一对一的私教的,只是在学校里也会同步上安排的专业大课,唐预主修钢琴,褚砚是辅修,有些课程相重。两人结交源于某次唐预课堂上悄声提醒了褚砚,对方答毕后特意说了声谢谢,后来就主动和唐预聊了起来,得知两人就在隔壁班级,褚砚便总来叫上唐预顺路一块上课。
      周五放学后,褚砚路过他们教室,撞见正往外走的两人,叫了一声唐预,说有个音乐会,她姐给的门票这周末要不要去看。
      唐预被塞了门票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在哪,旁边周至野刷地一下就走了,唐预“诶”了一声,连忙把门票又还给褚砚让她找别人,就转身向周至野跑去。
      “说好一起去打球的嘛,怎么自己先走。”唐预赶上他的步伐。
      “谁跟你说好了?”周至野冷道,“我只说我去打球,不是你要跟着来的?”
      唐预被莫名一怼真摸不着头脑,一看周至野面色确实不好,用手拦了下他,“你心情不好吗?怎么了?”
      周至野下意识就要反驳,只是他见唐预的手就这么虚虚地挂在他手臂上,表情有些担心,他那股无名之火还是往下矮了几分。
      “不然我们不去打球了,”唐预见他放缓了步子便松了手,和他并排走着,“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啊。”
      这句话对周至野是有吸引力的,他不说不也不说好,就这样让唐预拉着他走。唐预带他坐上公交车,坐了五站地的样子就下了车。
      这一片都是老店,光从招牌上的色泽和设计就能看得出来。两人走进小街里头,转了一个弯就见到此程的目的地——「昨日音像」。
      唐预肯定经常来这家音像店,他们刚进门,门口的小哥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笑着说:“你上次要的东西弄来了,F区第二排架子上,自己去看!”
      “谢啦。”唐预开心地钻去F区,都忘了周至野还在他身后。音像店里有几台CD机,特意给顾客试听用的。唐预应该有他自己的习惯和喜好,因此特意绕了两个区用了并非离他最近的CD机,迫不及待地把碟片放入,戴上了耳机。
      周至野不急不慢地走来,光是从唐预的背影就能看出来他沉浸其中的情绪。
      真想知道他在听什么。
      “周至野,你过来听听看。”唐预还没让他多想一秒,就把耳机摘下来要给他戴上。
      一首钢琴曲,从第一个音符出来就非常冷寂,小调的不定感把旋律艰涩地往外推,连续的半音阶让曲子的色彩始终晦暗不明,总算是加了一点弦乐进来却完全没有变得明朗,而是紧密尾随着琴音持续着低吟。
      周至野拿起手边的唱片包装壳,这是一部1985年的日本电影原声带,电影名叫《それから》。
      他不用知道这部电影说的什么,但也因为这一曲听出了十分克制而隐忍的感情。
      察觉到唐预想跟他说话,他把耳机摘下来,“他很厉害,之前是摇滚乐队的队长,担任吉他手和鼓手,这是他的第一部电影配乐作品。”
      就像电影本身一样,梅林茂的配乐也没有选择旋律上的错综起伏,而是平淡却哀伤地讲述了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
      “这部电影我看了好几遍。”唐预恍如又进入到那个故事里,音量无意识地变小了。呆了半分来钟,发现周至野静静地盯着他,瞬间感觉不好意思起来,他有点光顾着自己了。
      “这里的二楼是个阁楼可以看电影的,你想看吗?”唐预扯开话题,“小哥人很好,可以让我们免费看。”
      “你看这边有很多电影可以选。”唐预带着周至野走到另一区,确实琳琅满目,国内外各种题材新老作品都有不少。周至野停在一处,抽了一张出来,说就看这个吧。
      唐预点头说好,看你想看的就行。然后从前台那买了两瓶水,跟小哥说了声就踩着楼梯上到阁楼。
      虽说是阁楼但也不是特别低矮,算是正常天花板高度,两人可以自由行走。地方不大大约有个十平米,碟片是用投影观看。
      “坐这里吧。”唐预给两人从旁拿了两个坐垫,这样他们可以直接伸着腿坐地上靠着木墙舒服。
      电影片头刚放完,唐预忍不住问:“现在心情变好一点吗?”
      周至野的嘴角非常非常不明显地上扬了一秒,然后就叫他“好好看,别说话”。
      唐预刚想解释他看电影的时候都很专心的,也不喜欢一边聊天好不好,但看周至野目不斜视的样子,不好再多说两句打扰他。
      这是部悬疑片,开头便是一具无名尸首出现在男主角的家中,导致男主立马成为嫌疑人。好在后来种种线索包括死者身份等跟男主确实毫无交集,二是死者身上无任何男主痕迹,疑点重重之下,男主得以暂时证明清白并下定决心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唐预是既爱看悬疑也爱看惊悚,以前假期里曾连着看了几十部都不嫌腻,他就是这样的,自己喜欢的反反复复来都还是会那么喜欢。
      男主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结果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人拽倒下跌,本以为是凶手提前蹲伏要痛下杀手,没想到下一秒画风突变,把唐预直接整懵了。
      (……省略……)
      唐预的手就这么停在半道,已是忘了自己本来要做什么。
      “小预——”店员小哥停在楼脚边上叫唤。
      一时间居然把唐预吓得直接冲到放映机前一键关了。
      “怎么了?”唐预慌忙探了个头出来。
      “你急着走不?要是不着急的话一会帮我看下店,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啊没问题,我现在就下来吗?”
      “不用不用没那么着急,你看完再下来吧,半小时差不多吧也。”小哥摆摆手让他继续看。
      唐预这才把头往里收,回坐在阁楼门内的地盘。
      “还要看吗?”周至野向他走近几步,停在面前。他们看投影自然没开灯,而此时投影也关了,仅靠着楼下透过来的那点光还不足以将周至野的面容看得清楚。
      “不看了吧……”唐预小声地说。
      于是周至野蹲下来,那脸就近在眼前。
      “可是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那看吧……”他像一棵草,怎么任周至野摆弄来摆弄去。
      周至野果然发出一声笑,把唐预笑得想把自己的脸埋进墙里。而始作俑者哪里还看得到一丝放学时那张阴沉沉的臭脸,他笑他,无比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摸了一把唐预的脑袋,好像成了他照顾他似的。
      不着痕迹地停留片刻后,周至野道:“那就下次看吧。”

      唐预缓缓睁开眼,俞辛南正在摸他的额头。
      “有点低烧。”她叹了口气,“昨晚什么电话让你在阳台吹冷风吹那么久,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下又病了。”
      怪不得。唐预用手遮眼,眼睛有些畏光还,只觉头重脚轻得很,昨晚一夜没合眼,也是自己该。
      “你不舒服就再睡会。”俞辛南给他水杯看他咽了几口下去,“晚点我再叫你,起来吃点东西。”
      唐预说话都懒懒的,不一会迷迷糊糊地又闭上了眼,但半梦半醒的总睡不实,恍然间再睁开眼是被一阵心绞痛痛醒。他靠着床头慢慢深呼吸,瞥见墙上的时钟已是下午两点。
      都这么晚了。唐预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手机,怕错过工作上的重要讯息,点开屏保跳出来的要闻通知让他一时忘了下一步动作。
      「知名演员周至野回国机场高速遇追尾意外,目前本人已被送往医院安危暂不详。」
      彼时俞辛南正在厨房里盛粥,听着卧室动静刚把碗端上桌来,回头一看唐预已匆匆套上了外套欲往外走,“这是去哪啊?”
      “有、有点着急的事情,我得去趟工作室处理一下。”唐预穿上鞋,一刻也没停留,俞辛南在后头叫着让他喝两口粥再走,门就被关上了。
      唐预边下楼边在微博搜索,果然马上就查到了周至野被送往的医院是哪家,赶忙叫了车,上车就麻烦司机开快点。唐预捂着胸口,想强行压下不适,前头司机通过后视镜瞅着他惨白的脸,一结合他目的地是医院,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地快速行驶,生怕误了事。
      结果越临近地方越堵了起来,唐预等不及提前下了车,往前没走多久,就知道为什么堵成这样。
      现在周至野所在的医院外围已经被堵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闻讯而来的记者和粉丝。
      医院这边很是头疼,既不能让这些人莽然进去,也不能拦了真正来看病的人。
      唐预发现周遭多了一圈安保,估计是周至野的公司临时派遣过来维护秩序的。他没办法只得想方设法往里挤,在人群和哭闹声中被推搡来去,最后凭着真在发烧的症状,从侧门入口被医护人员放行入内。
      唐预缓慢走在一楼大厅内,走这么一遭有点缺氧,他扶着墙原地蹲了一会,四下环顾仍是不知周至野在哪,自己又要如何找到他。他只得拨通了周至野的电话,希望会有人接听。
      但等待他的是持续的忙音。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想要站起来眼前直发晕,连着手臂都有点抖。
      接电话啊。他机械般地打了一次又一次,打得他快绝望。
      “你是……唐预?”
      忽地有人叫出他的名字,他抬头一看,是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停在他身前。
      那女人发觉唐预的疑虑神色,便自己报上名来,“看来我没认错。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赵弦,周至野的经纪人。”
      听到周至野的名字,唐预的脸瞬间有了神色,“他怎么样了?”
      这里来往仍有闲人,赵弦不便多说,“你跟我来。”
      唐预便直直跟上去了。
      “人没有大事,身体有些外伤,医生说休养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就是手有点麻烦,他当时用手护着助理,自己被玻璃弄了一道口子有点深,近期用手还是会有点受影响,估计得过一个月才能逐渐恢复。”
      赵弦言简意赅地把唐预最关切的问题回复了,紧接着问他:“你是来看至野的?”
      唐预脑子里还是赵弦刚才那段话没消化过来,下意识地点头。
      “虽然他还没跟我说起过你,不过之前看到至野跟你一起参加活动,”赵弦对于自己的猜测有了肯定,“没想到刚才下楼取单子就正好碰着你。”
      唐预这会子一心只想着周至野,便问:“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我很快就走,不会打扰他。”
      “已经到了。”赵弦停在左边一扇病房门口,跟保镖示意,转头跟唐预说,“你进去吧,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你叫我。”
      唐预连声说谢便推门走进。
      周至野人坐在床边,身上已经换成了病号服。听见来自身后的熟悉声音以为有所幻听,一回头不曾想会在这里见到唐预,眼里难得震动。
      “你怎么来了。”周至野立马站了起来,但他不像平常站得直,腰背展不太开,一看就是被撞伤的后遗症,现在怕是还疼得厉害。
      唐预直愣愣地望着他,周至野的右手果然缠了厚厚的纱布,他的眼盯着盯着像是要穿出个洞来,仿佛看得到周至野被划破的伤口有着怎样的形状。
      他的脸也有好几处擦伤,留着刚处理过的痕迹。
      周至野看唐预半晌不说话,眼神发直,有点着急地上前扶着他的肩,轻微晃了晃,“唐预,你看我没事。”
      “真没事。”周至野怕他不相信还想挥挥自己的手,但被唐预一下按住了手臂。
      “你……”周至野这会发觉过来唐预神色确实不太对,刚要开口问,唐预忽然浑身失了劲一样猛地往前栽,被周至野本能地用自己身体一挡,把人稳稳接在怀里。
      周至野惊惧未定,已不复刚才还说没事的神情,唐预跌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艰难地呼吸着,连唇色都有些发紫,周至野摸到他后颈一片涔涔冷汗。
      “唐预,唐预!”周至野叫他的名字想确认他神智是否还清醒,唐预的呼吸听着吓人,喉咙间都溢出嘶嘶的怪异的气流声。他慌乱间去翻唐预衣服的口袋,找到一个小药瓶,给唐预喂到嘴里。
      唐预水没咽尽,呛出来好些,难受得把头抵在周至野胸口,努力地继续喘息,双手紧紧攥着周至野的病号服,不一会就捏出了一片湿汗。周至野见状一点不敢再动弹,想去叫医生,但唐预仍有意识地拉着他不让去,他只能一手扶着他一手护着他,时不时从上至下去揉抚他的背,帮他细细顺气。
      唐预又瘦了,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背脊凸起的骨节,摸得他也心悸。
      这样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唐预好似缓过来些,呼吸声逐渐变得正常起来,他窝在周至野臂环里安安静静地只是发不出声,整个人变得很小似的,让周至野的心脏发疼,闷胀。
      这时门从外头打开了一点,唐预在里头呆了许久时间,赵弦欲看一眼,只见周至野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出去。
      而唐预背对着被周至野守在自己身体里,哪里也不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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