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兰若曦照夜丶

6、第 6 章

　　春风轻轻地拂过繁乱的柳絮，金光洒满大地，雨后晶虹，扑朔迷离的杏花勾走了路人牵肠破肚的魂。
　　金色的银杏散落在唐辛致唇旁，留有余香。迷迷糊糊地醒了，便倦意全无。赵高斜倚在粗壮的大槐树下，怀中抱着赤黑色的大剑，谷小雨和白鹿师兄在追逐艳碟的倩影。
　　匆匆二年白驹过隙，忘与世人做最后告别。
　　十岁的唐辛致身高已与十四岁的少年郎相仿，他终究是没入学，而赵高已从白鹿学院毕业。值得一提的是谷小雨已与赵高结为道侣，此后余生愿与君长相守。
　　白鹿师兄心有余悸，她无法想象唐辛致这般年纪竟如此沉稳，她与他相仿时只会撒娇求着白辙琰给她买街上精致的糖人。
　　四人相约，他们将游历大荒各地，漓江畔上八目相对，他们将在此跨出第一步。
　　唐辛致咽了咽口水，四人刚预备上江，悠悠的歌声便荡开了波漾，轻灵的小筏上，是身着紫罗袍的摆渡女摇着竹篙，亦如唐辛致梦中所见的模样。
　　“几位官人可是要渡江？”又是熟悉的客套话，赵高大喜过望，火速跳上了木筏，木筏的用料是两侧青山上的毛竹。唐辛致摇了摇头，也跳了上去，二女也不落后。
　　摆渡女轻划动一下，筏便顺水流动了，这一路本就直通下游，水流湍急，无需刻意操纵，流水自会把诗与梦推向远方。此情此景任谁也不免被两岸的青翠或重峦叠嶂的秀丽吸引。
　　又行了一段路程，水流缓了，摆渡女深深地回头又浅浅地望了唐辛致一眼，面向前方：“你想好留下你的温柔了吗？”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在和谁说话，唐辛致想都没想就回道：“还没……”
　　摆渡女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可怖，就像是地府里勾魂的赤面青鬼，亦像是深闺里怨妇的苦笑脸。她一脚蹬船而起，跨越了辽阔的江面稳稳地落在了岸边，光鞋的脚丫上还不带有一丝泥土。
　　船筏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当摆渡女凌空时就像是失去魔力一般散架了。
　　四人脚下落了空，相继落入水中。刚欲起身，水流又突然加快，形成涡流，强大的吸扯力使得四人无法借力。赵高抬眼一看前方，他珵亮的脸庞上写满了“无路”二字，不是无路，而是瀑布！
　　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赵高想着自己还未闻名天下不应该如此惨淡收场，只得一声惊呼就被卷入其中。
　　唐辛致是被赵高叫醒的，溺水感还在，脸上火辣辣的印记是被叫醒时付出的代价。
　　另三人还在忿忿地咒骂摆渡女，唐辛致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才与她是第二次见面啊！
　　几人用灵力烘干了身上衣物，前方便是白象城了。但赵高却折了道，他似笑非笑地朝着一座仙气环绕的神山走去。
　　神山曰不周，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在远处可以清晰地看到断块的沟壑。
　　赵高对上山的路径轻车熟路，许是第二次上山，又是罕见的清明时节，山下气候温和，雨也多了，可山上仍冷清着，大有曲径通幽之意。
　　沿路上是随处可见的斑竹和桑树，蝉喜食桑叶，这树生于此再合适不过，清脆的蝉鸣更添了几分幽静。偶尔可见榆树和樟树镶嵌其中，加以点缀。上山的路径上铺满了青色的大理石寸方斜阶，两侧向林的过渡带则盛开了晶莹剔透的琉璃花。
　　谷小雨欢快地踏着她的绣花鞋走在长堤上，时不时还对着花儿露出她洁白的银牙，她的笑还是那么有感染力，在风中摇曳的琉璃花开得更盛，唐辛致只觉得此地阴冷，寒气逼人，他颤颤地抖擞一下，紧跟在赵高后面。
　　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了，令四人眼前一亮的是横在路中央的一块青石上端坐着一位女子，她光着脚丫，脚腕上还箍着银环，身上穿的倒是黑色曼罗长服。走近一瞧，面貌才被四人看清，那赫然是摆渡女！
　　三人望而却步，唯独唐辛致上前，直觉告诉他那并不是摆渡女。
　　来到她身前时，女子仍望着侧方，也不正眼瞧他。唐辛致欲开口，怎料时她先发了话：“你来了！”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好似是隔却山海的承诺终于兑现，又像是相隔了数千年的故人重逢。
　　“你认识我？”
　　“当然，我知道你叫唐辛致。”
　　“那你知道她们吗？”唐辛致指了指赵高一行人。
　　“她们与我何干？”
　　“……”
　　三人虽隔着较远，但二人的对话那是一句没听漏，赵高大着胆上前去：“你是摆渡女？”
　　女子对他置之不理，仍道：“我一直在等你，”唐辛致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似要被她情绪化了，“我一直以为，你是长不大的。”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唐辛致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眼前之人和摆渡女似乎都是与他又纠葛的，他却怎么也捉摸不透，只是简单地回了句“哦。”
　　惜字如金，赵高在与他交流时就有这种感觉，眼前的少年恐怕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而此刻，女子也在他心中留下了神秘印象，赵高忆起当初赵晟带他来时这女子就一直端坐在这里，风花雪月亘古不变。
　　他只看见赵晟向她又是行礼又是点头哈腰，以至于生性顽劣的他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她的容颜，想来应是很好看的，今日得见果真不欺。他只感受到女子轻轻地摆了摆手就被赵晟强拉着上了山，生怕多待了一刻。
　　现在想来赵高有些后怕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些。
　　女子莞尔，并不介意，还道：“认识一下吧，我是照夜。”
　　她伸出手来，唐辛致也不自觉地伸手，搭在了她的手上。谷小雨对照夜的无视毫不在意，倒是白鹿师兄横着个脸，下巴翘得高高的。
　　照夜眼中突然闪过一抹金光，把瞧见的白鹿师兄吓得一哆嗦，不敢直视了。
　　照夜走在前头，四人随后。来到岔路口处，赵高便拉着谷小雨向着右边走，唐辛致与白鹿师兄也不好跟上，只得继续往前走着。
　　悠悠的蝉鸣又回荡在众人耳边，清脆而愉悦。
　　赵高蒙上了谷小雨的眼睛，牵引着她向前。途中谷小雨发觉似有几株花儿的魂在偷泣，她猛地推开赵高，映入眼帘的却是漫天飞舞的桃花，眼中所有的事物都是粉红色的，桃树林里流淌的溪水也点缀着忘情的桃花。
　　谷小雨欣喜若狂，她跳起来抱住了赵高，彩蝶遮住了她在他脸上留下轻轻一吻的光径，桃树下是赤黑色的大剑和粉红色的长剑一左一右，共倚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剑穗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