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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杜苓是跺着脚从杜家出来的。
      心里有了怨愤,便觉得谁的低声碎语都是在讥讽自己,无论是枝头上叽叽喳喳的暖燕,还是闻着味寻来的蚂蚁。杜苓此时就是这样,连看门小厮也免不了被谩骂几句。
      走在长央街上她尽是冷笑,杜家里她五叔只手遮天,现下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五叔不满与林家的联姻,便将系在了阿姐脖子上十六年的姻缘锁堂而皇之地系在她身上。昔日定亲时许的是杜氏之女,任谁都一样,杜家林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她父母房中也未传出任何不满,杜苓也许就这样成为了牺牲品。
      她只是一名女子,在权贵眼中她不过是蝼蚁草芥,她不想任人宰割,可她又有什么可以拿去搏呢,搏赢了她举步维艰,搏输了更是万劫不复。
      她独自一人来到河边,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看到了水草里的萤火虫,她心想如果她也是一只萤火虫该多好,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地,只需要发光发热就好了,命途短暂也罢,不知死活也罢。
      她的命从来就不属于她。
      她想抓住那些飞来飞去的萤火虫,但迷迷糊糊地她晕倒了。她摔倒在草地上,砸落了某个不太聪明的萤火虫。
      她是在一口窑里醒来的,醒时她身上只有单薄的衣物。她是冻醒的穹顶上的天窗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了,咿咿呀呀的声音掺杂着西北风的呼啸声,一起在撞击她的耳根子。
      四周漆黑一片,她的手不知觉得往后伸了伸,指腹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她尖叫一声。
      窑内有人点燃了蜡烛,微弱的光四散开来,这时杜苓才发现自己周围皆是一群面黄肌瘦的女子,她们迅速的向光源靠拢,不停地摩擦手掌发热取暖,她们还约定好似的与蜡烛隔着一尺的距离。拿着烛光的是一位老妪,她的眼神看她们充满了厌恶,像是在看什么恶心的玩意。她冷哼一声,从天窗爬了出去。
      四周又处在一片漆黑当中了,杜苓听见啪嗒一声,是天窗被合上的声音。再没人说过话,仿佛已经麻木了。
      杜苓爬起来,借着残影摸索着路,双手死死地顶着,怎么也推不开天窗,她放弃了。
      暗无天日的冰窑里寒漪彻骨,这最是考验人的意志力,因为除了挺过去就只有死亡。
      每天老妪都会下来送食物,但肯定是吃不饱的,得靠抢,杜苓努力地在这里生存下去。
      日复一日,转眼间三年过去,杜苓熬了过来,她从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变成了冷血,残暴的女人。天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萤火虫带她来到了这里,又是萤火虫带她离开。醒来时微光洒在她脸上,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外面是那么温暖,男子温热的目光里尽是安详。
      他伸出手说带她离开这,他的话让她生出一股盲目的信服,她不自觉地把手递给他。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住她的手时那么有力,那么温暖。
      他将她带到了一处竹林中。
      由远望去,青色的烟从里面冒出来。他与她住在一座竹楼里,楼架皆是由竹子榫卯拼接而成,透露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与其面对不如逃避。她惶恐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况且那份责任本不该由她承受。于是当他让她留下作他的侍女时她欣然接受,她也乐意活在这处避世之地。
      他们日夜相伴,琴瑟为友,丝竹乱耳,把酒言欢。他还教她修炼,她学得很好,她深知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去争夺她想要的一切。
      光阴流转,她与他共同度过了七个春秋。
      朝夕相伴在她们之间构建了一座桥梁,桥的两端是某一个夜晚她们深情地对视,她与他已互生情愫,她会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将她的长发编织成不同的图案,就像天上的云彩一样。
      可他永远没有明示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杜苓不明白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为何如此牢固,他不抗拒也不回应的态度令她烦闷,夜间惊醒时她会看到他紧锁的眉头。
      于是一天二人博弈书法时她痛声质问他这些年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他仍一言不发。她痛心疾首,将笔夹的狼毫化作锋利的刀刃,她又质问他当初为何救她,可还没等到他的回答,积攒的悲伤与怒火完全侵蚀了她的理智,她割破了他的喉咙!
      他瞪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入木三分。
      良久她失声痛哭,仓皇地逃出了竹楼,逃出了竹林,也逃出了迷人的梦。
      她在竹林里生活了七年,七年后她第一次出来才知晓竹林就在姑苏城郊。城内那么繁华却怎么也影响不了这里的清幽。
      她没有进姑苏城就直奔圣城。离地十年城内早已今非昔比,先圣早已驾崩她五叔失宠,而林家却登梯上位,鲤鱼跃龙门后不念旧情,打压杜家,现今已与叶家分庭抗礼。
      杜家强势时就敢用她替换阿姐,如今林家也惺称联姻之事不可作废,但又指腹为亲,用还未出生的婴儿替换了林家长子。也就是说,她要嫁之人才九岁。
      哈哈,可笑的九岁!
      杜苓腾空而起,她眼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她闯入林家,林家惊讶这位神秘女子为何突然闯入,可杜苓根本不解释,她一路杀了进去,霎时林家血流成河。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重组杜家,灭门林家。可她再也不会笑了。
      寂灭的夜晚里她偶尔会想起他,他给了她一盏明灯,可她却用灯芯扑腾的烛火灼烧他。
      她架空了圣上。某天她看见叶家有位与他相似的人,可她知道,那不是他。她还看到折磨了她三年的老妪出没在叶家,她怒不可遏,从此叶家也一蹶不振。
      她以天尊自喻,就像释迦牟尼降生时朝东南西北各走七步然后大喊一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她也称尊了。
      她曾回去过姑苏城,往昔的竹林似乎从未存在过,她如梦似幻的七年或许只是个笑话。
      她在街上看到一名乞讨的少年顿时罪恶感涌起,她收养了他,她也将毕生修为传授于他,他总学得不好,她未将她的独门绝技传于他只因它只有女子可学。他赌气离开了她,就像他一样他也再寻不到少年的踪迹了。
      盖世的修为令她岁月悠长,整个圣城在她的淫威下早已不似从前。
      她摒弃了权柄,也种得一片竹林想造就从前的模样,她又匆匆虚度了二十年光阴。
      一天征西将军带来一个女娃娃寻她,她便又收了第二个弟子。
      她又苟活了十年,征西将军什么都好,只是对亡妻的执念太深了,她乐意与他重组,但他却将自己永远投身战场。
      往后余生中,她生命永远缺少了一束光亮。忆昔忆昔,如初见,只是当时再也不能向从前,埋藏心底的炽热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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