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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谷小雨嗅到了一丝难闻的气息。
      即便很黑她还是注意到巷口里有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她追了上去,唐辛致和赵高也紧随其后。
      谷小雨追着她拐入了另一个巷口,最内处是一座庭院,虽知冒然闯入有失体统,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看着她转入了一间昏暗的房间,谷小雨推门而入,一股浓重刺鼻的气味压了过来,谷小雨屏息,环视整个房间。
      房间内极为单调,唯一不寻常的是案前的一尊巨大的金猊,刺鼻的香味来自那里。
      唐辛致与赵高也进来了,这时藏在帘幕后的那个女人惊叫道:“你们怎么不受香的影响!”
      仿佛难以置信,她的声音歇斯底里,便又逃了出去,却与人撞了个满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从衣袖里抽出了香,就那么拼了命地用手将香搓燃了,香烟夹杂着空气进入了两人的鼻腔。
      大量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中,又重新组合,这时候,她变得比刚才还要震惊,她意识到她终于回到她最初的模样了,从这时起,她名丁香。
      那年,那位道人预料到丁家不久后将覆灭,他留下了一根香,拂袖而去。
      可父亲不拿它当回事,丁家在圣城有人护着,又怎会轻易覆灭。
      所以香被丁香偷了过来。
      起初她取了一小节,点燃后给邻居家的小猫小狗闻,香燃尽后,她发现猫有了狗的习性,会吐舌头,会用前腿挠头,狗也有了猫的习性,整日懒散,没多久便饿死了,但猫仍是猫,即使猫像狗,但它仍是猫,也会保留猫原本的习性,两种生存法则互补,猫活得更轻松了。
      丁香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当你与玄冥做交易之后,你就会缺失某种东西。丁香没想到如此一针见血。
      彼时她在近水楼与宁归的初遇,仿佛是一根附带珍馐的银钩,狠狠地扎进了宁归的心口。
      那个雨夜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后,母亲为他取名宁归。
      山野里的孩子,一个人长大,不知是什么让他养成了豁达的性格,可能他心里是孤寂的吧,但他永远不会表现出来。
      那年冰湖上宁归留下的凄冷的背影,竟让她看得痴了,于是再见时,她真的很想去了解他。
      近水楼里她拿水烫他,他不为所动;花灯会她将最好的宝物给他,他强颜欢笑。但他真的已经爱上她了,这是不争地事实。
      他到死都在帮她圆一个不该存在的谎言,他的爱,他的迷茫,到最后还是会被她踩在脚下。
      当她的意识回过来时,赵高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她缓缓转过身来,浑身僵硬,却听见他冷冷的一句:“可惜啊,可惜了。”
      胸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破了个大洞,丁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有万千情绪,却还未来得及一一诉说,他猛地一口鲜血溅在她身上,竟先她一步倒了下去。
      看着被丁晤贯穿了的胸膛,她似乎也摇摇欲坠,赵高却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提起来,说:“谁给你的香?”
      她的声音干咽,“细……细柳城。”说完也断了气。
      在杨花榆英都开得正盛的时候,唐辛致一行人才终于来到了细柳城。
      细柳城在海外,气候与绿蛛城相比要温暖得多。
      没有什么警惕的三人并排走着,码头上忽然闪出几个蒙面大汉来,将他们套了起来,在谷小雨的一声惊呼过后,形形色色的行人照旧走着,这对他们来说习以为常,已经熟视无睹了。
      要说这里最富裕的人,当属琴魔馆的那位了。
      风细细,凛落无情;柳轻轻,相思无忆。
      三人就这么被扛进了琴魔馆,见识到了传闻中的那个人。
      蒸湘胭脂抹得深,化着浓妆,尽显妖艳。并不是要隐藏衰老,而是想抹去眼角的疤痕。
      事到如今,她始终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被五花大绑的三人坐在地板上,任由蒸湘上下打量他们。
      “每一个新来细柳城的人都要先让我见识一番,你家长辈没教你们规矩吗?”蒸湘问道。
      赵高此时真想一口老血喷死她,她在干嘛?选丈夫吗!
      倒是唐辛致机智,“我们认识一个人,她叫潇湘。”
      那张与潇湘相像的脸突然瞪大了双目,近乎尖叫着说道:“她!”随后语气又平缓了起来,“那你们应该知道阮郎了吧。”
      “好,你们有资格知道我与他的事。”
      世间温柔,不过芳春柳摇染花香,槐序蝉鸣入深巷。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只悔恨: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梦醒了,她似乎听见了自家姐姐哭泣的声音,离开房间,妹妹沅湘也探出了头来。
      她瞧见姐姐真的回来了,却被星君罚跪在堂前,姐姐呜咽着,她大为震悚,妹妹像是知道了详情一般,在默默地哀悼,为姐姐祈福。
      她询问姐姐怎么了,妹妹说:“姐姐去找琴哥了,但琴哥,似乎还没有找回他最重要的东西。”
      记忆中一道身影闪烁,她像是醒悟过来,从身侧的阑珊下翻了下去。
      阮郎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琴,那是三年前一名道人赠予他的,可笑道人自己都衣不蔽体,竟还能持有如此典雅之物,倒也难得。
      彼时他跛了脚,临江仙的老板娘收留了他,他便坐在水草上,终日弹着他的琴。
      不知为何他以往从未摸过琴,然而当他俯身坐下时手便不自觉地开始弹奏。
      他喜欢那首《梅花落》,过去的种种仍记忆犹新。
      他恍惚了,时光倥偬,许是念叨久了,他竟出现幻觉了,事到如今,他还幻想能再见到她吗?
      身影越来越近了,他才知道这不是幻觉,可是现实与幻觉为何如此相像?现在好了,幻想也破灭了,那不是她。
      蒸湘被他的琴音吸引了,不假思索地向他走来,可笑她询问老板娘能不能赎他身,他便这样被蒸湘带走了,一如当初他带走她。
      她要他日日夜夜给她弹曲子,一曲新词酒一杯。她善经商,很快便赚了一大笔钱,为他置购了一座庭院。
      庭院在深巷里,院内有棵老槐树,盛夏时节,蝉在槐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扰乱了琴音。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阮郎有些心烦意乱了,他走了出来,在这之前蒸湘请来了最好的医师治好了他的腿。
      日子周而复始地重复着,阮郎厌烦了,一天夜里他逃了出去,夏夜雷声滚滚,雨时下时停。
      他旧伤复发了,摔倒在了草地上,郊外又能有谁呢?
      他似乎看到了人影,无力地挥了挥手,那人好似回过了头来,究竟是没看到还是不想惹麻烦上身呢?阮郎已经放弃去揣测了,毕竟那人到底是没来,阮郎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
      曾经,他就被抛弃了,现在,他又被抛弃了,尽管素未谋面,尽管是他自己抛弃了自己。
      真可笑啊,他何德何能可以指使一个素昧平生地人呢?
      身处安乐乡太久了吧,久到他都忘记了生存的目的。是啊,他到底为何而活?前半生,他有个美满的家庭,却被他葬送了后半生也该如此吗?
      半夜凉初透,人比黄花瘦。
      迷人的水蛇被它的猎物盯上了,当它刚探出头去靠近的时候,脖子就被狠狠地掐住了,咔嚓一声后,是自然法则的延续。
      阮郎没想到是什么驱使他吃下了那条水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或许他应该去抢救什么了。
      天破晓了,他却近乎昏倒了,似乎无数个好梦里都存在的情景出现了,那会是他的蕊珠宫女吗?他不想去琢磨了,只想依偎在温暖、炽热的怀抱里。
      蒸湘一脸憔悴地看着熟睡的阮郎,当她发现找不到他时她几乎要疯了,好在她把他找了回来。
      当初为何第一眼就选中他呢?或许是他的琴音,或许是他的眉宇,具体她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有他在身侧她总会很安心,或许这也是姐姐流恋凡间的原因吧。
      阮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蒸湘趴在他的床前,近到几乎可以吻道他的额头,倦意仍在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便又睡了过去。
      蒸湘没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许是太过劳累了,不过就这样地睡真的很安详,某一瞬间她察觉到了一丝幸福的味道,但这时阮郎正欲翻个身,蒸湘又趴了下去。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着,某一刻两人同时起身了,四目相对,谁比谁脸红呢?但猜测被热吻雪藏了。
      入秋了,槐树上的蝉消停了,金色的银杏叶叩开了心扉,勾走了蒸湘的魂。她的确会经商,能带给他荣华富贵,但她更愿把最宝贵的财富赋予他。
      唯爱门前双柳树,枝枝叶叶不相离。
      蒸湘说想带他去庙里祈福。
      庙堂上的那尊神像令阮郎有种熟悉的感觉,不由得肃然起敬,蒸湘却好似一位虔诚的信徒,端正地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
      照夜隐藏在帘幕后,似有些欢喜地注视着庙内的光景,她轻轻呢喃:“原来,神也跪佛吗?”
      出了庙,蒸湘拉过他的手,抚摸着他指腹上的琴茧,他缩了回来,他说,为了她都值得。
      回程时,柳树已被秋风搞得松松垮垮了,而她的眼里蓄满了飞扬的柳絮。
      雨巷里的竹子恣意生长着,挤开了周围凋败的木兰花。
      新泥翻了上来,鸳鸯在上面熟睡,拓荒者扰乱了清梦,失语后又重新投入了。
      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借着月光蒸湘拉着阮郎说带他去个地方。
      阮郎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灿烂。
      但那天他也经历颇多,个人情绪的变化往往也只在下一瞬。
      她大兴土木,不知从哪里挖到了一具不朽的尸体,当她得知时连忙赶过去。
      呈在她面前的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了,但她并不遮羞。
      当光线透入冰室时,她得以看清他的脸,但下一刻僵硬与苍白便从尸体的脸上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她赫然看到的是与阮郎一样的脸!
      不过若论区别的话应是阮郎的脸更粗糙,而尸体有着一张洁白无瑕的脸。
      她的头转过来回望着阮郎,但身子并没有转过来,看得阮郎瞠目结舌,简直骇人听闻!
      她的眼里终是涌起了杀意,冰室的气温又降了许多,阮郎刚欲言语,就被冻成了一尊冰雕,訇然冰室倒塌,冰雕径直飞了出去,坠入了深山。
      余晖吹散了彷徨,月光冉冉,水洼里积满了落叶,黑夜拓印下时光,一抔泥土,两杯清水。
      有道说:
      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一春犹有数行书,秋来书更疏。
      衾凤冷,枕鸳孤,愁肠待酒舒。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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