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兰若曦照夜丶

12、第 12 章

　　火焰吞噬完了众人的泪水，印记显得越发明亮了。现在它又伸出贪婪的舌头，舔上了她。
　　“虞柒。”好似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如果寒夜里也能开出清花，那一定是最凄美的。
　　当世间最亮的斑点坠落下来，虞柒眼角的泪沫与她一同滑落，以及那份她所迷恋的圣母般的慈爱。
　　虞柒知道自己该有得忙了，她总归要做点什么。
　　最后的月光也迟到了，但也仅有短短的八分钟。
　　月光碎落满地，而我偷得片刻欢愉。
　　她做起了女医，抱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凭着两三年便换个地，人流辗转，兴许有人见过她，但毕竟不熟，七百多年来也并未出什么岔子。
　　直到赵晟找上门来。
　　人人都知道红鹤城有家医馆，馆里的少女褪去了年少的总角，已经及上了笄。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少女不知师从何人，竟有一套妙手回春之术。诊法也是特别，如果你左腿断了，她会让你将砍断其的刀或是斧子拿来，再砍断你的右腿，第二日双腿便都恢复如初；如果你脸上长了麻子，她会用小刀一点一点地将你的皮肤割下来，叫你痛不欲生，第二日也依旧恢复如初。不过此等疗法也不是一般人会选择的，除了那些待嫁、幽会或是风月场所的小娘子才会走极端，选择这种疗程短，疗期更短的做法。
　　曾有一算命乞丐说她是在逆天改命，她答道：“天都不管百姓死活了，逆天改命又如何？”更何况，现在还有天吗！
　　星光越发明亮了，虞柒还是满脸困意地推开医馆的门，想趴在柜台上再补个觉时，就有人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带着那一日漫天的星光，虽气喘吁吁，也毫不显狼狈。
　　“母亲病危，请大夫一定要救救她啊！”还未待她好好端详一番眼前的少年郎，他便拉起了她的手，跨上了马背，奔驰在那条古道上。今日，那一点点的星光不再悲悯，而是成为了她珍藏一生的回忆。
　　无数的山川点缀上了星河，却又被抛弃，就像擦肩在路口的两人，也不会回头多看对方一眼，哪怕是只一眼便能确认对方就是自己在找的人。渐行渐远后，才会拐入无人的巷口里，湿漉漉的苍蝇被冻结，停留在了恶臭都凝固了的垃圾桶里。
　　其实也没多久的耽搁，赵夫人只是染了风寒，身子骨又孱弱，一下子病倒，赵晟便要死要活，拼了命也要找最好的医馆。
　　虞柒只是抬手拍了拍赵夫人的额头病就痊愈了。
　　赵晟也惊叹于她高超的医术，连忙弯腰道谢，姿态有点谦卑得过分了。
　　本来阴气已经消散，但虞柒刚出门就发觉不对劲，折返回来，赵夫人又晕了过去，手还紧紧地拽住赵晟的衣角。
　　虞柒这下犯了难，她出手往往药到病除，，此类情况定是有鬼魅作祟。
　　她决定暂住下来，也学着郎中们的样子开始抓药煎茶，但几日后赵夫人仍不见好转。
　　虞柒抬头看见了院里的柳树，鸟儿与光影一同在柳花的指挥下倾斜，第二天赵夫人就彻底痊愈了。
　　她走了，走时折了一根柳条。
　　她把柳条装饰在医馆里，不时地她还会想起他的面孔，想起他阳光灿烂的模样。
　　时而她也能看到他，看着他一次次地驾马飞驰而过，但未曾朝医馆看过一眼。
　　有一天赵晟又来了，仿佛已经不记得她了，没有寒叙问暖，赵晟见她只说凭她的能力应该干番大的，她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他带她来了圣城。圣城里人才云集，其中不乏三教九流之辈，更重要的是，有圣上。
　　圣上病了，朝野上下束手无策，百官们把矛头指向了天尊。
　　天尊什么也没说，如果这位圣上病逝了那她大不了再扶持一个便是。但她起码的还是发布了求医的公告。
　　赵晟带着虞柒先拜见了天尊，她从天尊身上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气息，那个本该消散了的灵魂。
　　虞柒没有点破她。征得她的同意后，虞柒终于得见了圣上。
　　他明明还很年轻，但已经相当憔悴了，他的病与赵夫人的却类似。
　　虞柒用她随身携带的柳条轻抚过圣上的额头，圣上脸色立即红润起来，但柳条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当他清醒时柳条也化成了灰。
　　赵晟立马带着虞柒退了下去，天尊先是将消息封锁了，再将他俩安排在偏殿住下。
　　夜深了，赵晟却是去应酬了，虞柒对着窗儿孤芳自赏。她双手托着沉闷的脸蛋，闲暇地听潺潺的流水声，猫咪们绿幽幽的眼睛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几声猫叫唤来了更多，共同注视着她不公的命运。
　　赵晟是被天尊拎回来的。
　　回来前他喝了很多的酒，正面红耳赤，虞柒赶忙扶他上床，却被他一把拉住，也翻滚上了床。
　　星星们兴高采烈，不知疲倦地移动，贯穿了天穹，又一会排成弓箭的模样，箭划过了天际，四散开来，化作了点点流星，坠向了大洋深处。海水翻涌，浪潮一次又一次地往海滩上打，沙粒在水的张力下凝结成块，漆黑的夜里，新泥似雪一般白。
　　寒夜下清花绽放，只有此处火光一片。
　　我是赵晟。
　　很早我就盯上虞柒了。
　　听路上算命的乞丐说东城有家医馆，里面一女子容颜绝色，倾国倾城。
　　而我是在继母的淫威下过日子的。继母人前视我如己出，对我千般好万般好，人后又对我竟是羞辱，无论心情好还是不好，与我之间的距离永远隔着一条鞭子。
　　父亲也对我不管不问，只将二弟捧在手心上。
　　于是我雇下刺客，在父亲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那一天，我听见马嘶声是多么悦耳，马蹄下惨死的二人的血洒在砖墙上，竟一滴也没有溅到别处。
　　我展开了报复，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好像梦一样，赵府的大权就落在了我身上，现在我弄死继母简直易如反掌。用什么呢，我决定下毒，就留她个全尸吧，毕竟她教会了我很多很多。
　　外人都说我们母慈子孝，于是我连夜去城东将虞柒这个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的女医请来。
　　我没想到她只是敲了下额头病就痊愈了，好在我趁她不注意又喂了毒。
　　我看得出来她留手了，她在我府上住了下来，我仍不知她的目的。
　　又过了几日后她终究还是医好了继母，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于是我又给继母喂了几天毒，她终究还是死了，我好不痛快，连着几日我都要策着马在城内奔驰，可笑的是那些纨绔子弟还以为我受了什么刺激，竟对我心生怜悯。
　　毒名“寒衣”，我将此毒转卖给了其中一位好友，没曾想竟是圣上得了此病，众太医一筹莫展，我想我的机会来了。
　　我带着虞柒来了圣城，没想到她也能很快医好圣上。
　　晚宴上我知晓他们定会对我下药，且一定不会对我下猛药，毕竟他们得让我活着回到偏殿，可我不慌，虞柒在呢。
　　如果我死在偏殿那便是天尊的责任了，到那时圣上也将不治而亡，毕竟谁也猜不到圣上已经治好了。
　　那时我喝得酩酊大醉了，恍惚地我才发觉他们下的是春药，确实，如果我试图轻薄天尊的话也会死得很惨的。
　　我强撑着被天尊带了回来，见到虞柒后我再也空置不住我自己了。那晚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那晚的星星很亮很亮。
　　我没想到她怀孕了！
　　医治好了圣上也没得到我想要的赏赐，反而却将我调任到巨鹿城了。心有不甘，我开始筹谋了什么。
　　我相信只有力量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虞柒终是看穿了我的为人，也许早就看穿了，她在生下赵高后的某天便离开了。
　　而我从她眼里看到了世间最大的恐惧。
　　布局十多年，我的计划不小心暴露了，我狠心杀了那位和我一同从圣城调任来的白家好友的长子。
　　我却没想到我离最极致的力量仅有一步之遥。
　　在我血祭完整个巨鹿城后是虞柒出现阻止了我。
　　也罢，那是我欠她的，我任由她狠心地将剑刺入了我的胸膛，随即她便抱着我苍老又干瘪的尸体痛哭，我看着她的乌丝如何变成白发，脸上如何爬满皱纹，而我再也不能抚摸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