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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私奔,他是濒临枯萎的美丽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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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九月,气温仍旧同盛夏没有什么区别,天还是亮得很早,太阳也还是又高又亮的悬挂着,散发着亮澄澄的燥热。
陈郁昨晚被楚庭轩换着花样折腾到很晚,整个人险些被榨干,身上又疼又累,本来打算睡个懒觉,却在早上九点时,被窗外嘈杂的蝉鸣声吵醒。
此起彼伏的,声嘶力竭的,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这一生的力气都叫完。
睡眠不足又身体透支,陈郁睁开眼睛时,脸色很不好看。苍□□致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狭长漂亮的眼睛下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半长的黑发垂绕散开在纤细的脖颈间,有种颓靡的美感。
他皱着眉头将床上的几个枕头一一踢到床下,又闭着眼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下来,一步步走到了发出声音的落地窗前。
屋内挂着厚厚灰色窗帘,一天大多时候都紧紧的拉上,透不进一点光亮,因为陈郁不喜欢。
陈郁不喜欢的东西有很多,他讨厌灿烂的阳光,讨厌早起,讨厌出门跟人社交,讨厌那些个性开朗积极、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人,也讨厌那些优秀耀眼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的天之骄子。
换句话说,陈郁讨厌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积极正面的东西。
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因为那些东西会让他觉得自己像只阴暗卑鄙的臭老鼠,只能躲在见不到光的角落里靠依附别人而生存,不堪又恶心。
没有人会喜欢将自己衬托得一无是处的东西,至少陈郁不会。
作为被楚庭轩困住的金丝雀,他住的地方自然是楚庭轩的独栋大别墅。陈郁记得他擅作主张换完窗帘后,跟愠怒的楚庭轩解释自己的理由时,楚庭轩安静地看了他两秒,然后满脸嘲讽又厌恶地骂道:“陈郁,你果然很恶心。”
楚庭轩那张立体锋利的脸,阴沉下来时攻击性是很强的,远远的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害怕。
陈郁被他憎恶的目光一刺,愣了愣,心想果然如此,他怎么能奢望厌恶他的楚庭轩会对他有一点点的同情和心软呢?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于是他在楚庭轩厌恶的目光里,又扬起了他招牌式的谄媚笑容,像是刺猬又背起了防御的刺,用楚大少爷最憎恶的甜腻语气娇声道:“是呀,我很恶心。你不是在我睡了你的那天就知道了吗?”
——鲜有人知,在他们两个人中,身为omega的陈郁才是上位。这也是好强的s级alpha楚庭轩所一直不能接受的。
但不能接受又怎么样呢?让陈郁当承受方,他情愿去死。
果然,不出所料的,如过往的无数次一样,在说完这句话后,陈郁又被暴怒的楚庭轩掐住脖子扔到了地上。并且在第二天,被安排着接待了一位油腻又肥胖的c级alpha。
那是楚家旗下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的新合作伙伴,往日连楚庭轩的影子都沾不着边的小角色,也是难为楚庭轩为了恶心陈郁,费尽心思搜罗出了这么个人。
陈郁笑容未减,眼中的寒意与疲惫却更重了些。
楚庭轩似乎有意想要看他求饶,在把他交给那个油腻老男人之前,抱着手臂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饶有兴味的说:“不愿意的话,下跪求求我,或许我心情一好,就能饶你一回。”
可他忘了,陈郁跟他一样要强又执拗,他们是两块极为相似的顽石,谁也不服谁。
陈郁没有如他所愿低声下气向他求饶,而是笑脸盈盈地从他身后走到了那个目光黏腻的油腻的alpha跟前,扶起他肥胖的手背,落下轻轻一吻,眼尾上扬的看向楚庭轩,漂亮的脸蛋像一朵垂涎欲滴的妖艳红花,挑衅般轻声说道:“不用麻烦了,楚总。”
“我很愿意~”
陈郁刻意将声调拉得上扬而起伏,涂上了淡粉色唇蜜的嘴唇轻轻张合,右耳的红宝石耳环在雪白圆润的耳垂上微微晃动,勾得人热。可这话说的全不是楚庭轩爱听的,细心打扮的美貌也不是为了他。
红酒味的信息素味道瞬间变得浑厚而低沉,将甜腻的蜜桃味信息素包裹得严严实实,退无可退。楚庭轩面色阴沉,咬着牙说了句“很好”,气得冷冷笑了几声,愤愤的转身离去。
疾驰的身影撞倒了桌边的花瓶,哐当一声落了个粉碎,楚庭轩没有回头,陈郁也没有去收拾。
碎了就碎了吧,反正,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总是要两败俱伤,谁也讨不到好。
也是从那以后,陈郁再也没有自取其辱的对楚庭轩展露过他的任何伤口。
卖惨这套对楚庭轩不起作用,因为楚庭轩以陈郁的悲惨与不幸为乐。
楚庭轩对其他人都能做到伪装出来的文质彬彬,却总是对陈郁展露最多的恶意和不堪。
他不会像幼时曾经拯救过陈郁的那个小王子一样,朝他伸出援手,带他逃离嘲讽。
以至于陈郁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小时候那个救他于深渊的小王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错觉,又或是他真的很糟糕,硬生生把那样美好又善良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幅暴躁又残忍的模样。
拉开窗帘向外看去的时候,陈郁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脸前,遮住刺眼的阳光。
黄色的阳光打在他好看的脸庞和雪白的脖颈,显得他越发瘦削,在纯白色长衬衫睡袍包裹下的身躯,单薄憔悴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纸片。
陈郁循声看去,吵闹的声源是院子里那棵开得正盛的香樟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藏了一树蝉。
其实先前已经清理过几次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濒临降温的初秋,冒出了新的蝉。想来生命实在是件有意思的东西,生生不息。
只有陈郁除外。
虽然半死不活的陈郁很欣赏这些蝉的蓬勃生命力,但这并不影响他要赶走这些打扰他清梦的家伙。
他需要安静,死气沉沉的安静,如他腐朽溃烂的灵魂一样死寂。
陈郁轻轻的吐了口气,在玻璃的白雾上毫无意义的画了一个圆圈,远远的瞧着那棵树,故作俏皮的神色下藏着几分失落和茫然,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句话。
——“对不起啦。”
然后这句话轻轻的,随着消失的白雾一起,消失在了刺眼的阳光之中。
陈郁把一只手掌摊开附在窗户上,浅蓝色的血管映在白皙清瘦的手背上,错乱而分明,有种怪异的美感,他眼神放空的看着那棵藏着蝉鸣的高大香樟树,拿出另一只手打电话给物业,说明了家里院子出现扰民蝉鸣的情况。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连连向他道歉,语气讨好的说马上派人解决。
于是在电话挂断五分钟左右,物业经理带着七八个人拿着捕网和药剂出现在了院子里。
陈郁正好闲来无事,干脆撕开了颗青苹果味的棒棒糖,胡乱套了顶遮阳的草帽,叼着糖坐到落地窗前屋檐下的木质地板上,在院子里看热闹。
毋庸置疑,陈郁是个很漂亮的omega,不然也没法从陈天荣众多私生子中脱颖而出,被接回陈家。
即使此刻他只是穿着一件基础款的白色长筒睡袍坐在那里,胡乱的套着一顶圆形的草帽,却已经足够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白色的长袍衬出他颓靡消瘦的美丽,棕色草帽勾勒出他精致小巧的五官,黑色的长发柔顺的依贴在纤细的脖间,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柔,像一幅配色清浅、画风细腻的乡间油画。
不过从他从小在陈家被人欺负排挤着长大、连园子里修剪花草的下人都能对他调戏上两句的不堪经历来看,漂亮的皮囊也不见得一定是个好东西。
对于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弱者来说,某方面的出彩反而是一种危险。
这幅漂亮皮相和好掌控的omega性别,总是会为陈郁招来一些不必要的、恶心的目光。
就像此刻,物业经理身后的那群人里,有个刚上任不久的年轻beta保安正在看着他,不自觉的就红了脸,理智跟情感在打架,目光却还是几乎没法从他脸上移开。
他看一眼树,就要偷偷看一眼陈郁。他从前大概没做过这样的事,偷看的分外明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他工作人员都是小区里的老员工了,清楚陈郁和楚庭轩的情况,压根不敢多看陈郁一眼,都在兢兢业业的干活,就新来的这个愣头青一无所知。
陈郁对于他人的目光总是分外敏感,自然察觉到了那个生面孔的年轻人看向自己的痴迷目光,却依旧装作没看到,仍然笑脸盈盈的站在一旁看他们抓蝉。
无非又是一个看到他好看脸蛋和娇小身躯想入非非,觉得他好拿捏的人罢了。
陈郁在心里逆反的嗤笑道:好看吗?但是我只当top,能把你摁在地上cao得嗷嗷叫。
几个人办事的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就干完活走人,带头的物业经理恭敬的朝陈郁弯了弯身,跟他告别。
陈郁挥了挥手,笑着跟他们道别:“麻烦大家了,再见。”动作间,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了纤细的手臂。
白皙细腻的手臂上,遍布着或红或紫的鞭痕,分外刺眼可怖。
陈郁反应很快,马上收回手拉好了衣袖,将那些惨痛的伤疤尽数藏好。
但刚刚那几秒,已经足够让关注他的人将一切收归眼底。
年轻的beta保安看到那些伤痕,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当即就动了动嘴唇,想要走上前说些什么。
还好他身旁的中年经理反应够快,及时拉住了他,拽着他弯下腰跟陈郁道别,然后利落的转身带着人群匆匆离去。
小保安的询问和关切都被堵回了肚子里,只能时不时欲言又止的回一下头,像是有一肚子想要说的话,但最后还是被经理摁着头带走了。
陈郁看着他们暗戳戳的小动作,没忍住,颤着笑了笑。
——真有意思啊,他好久没看过这么有“人味”的互动了。
又或者说,作为一个被楚庭轩囚禁掌控的失去自我的所有物,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正常人的社交生活了。
无非是欺负他的楚庭轩,和想睡他的其他人。
到人群走远了,陈郁才在树下坐好,慢慢拉起衣袖,一个人看起了那些伤。
又红又紫的皮开肉绽,密密麻麻一大片,还带着未干的血痕。
身上常年有伤,他早就习惯了,似乎并不感到疼痛。
回想起方才那个beta惊吓又愕然的眼神,陈郁偏偏头,有些茫然,心想,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这些鞭痕是昨晚楚庭轩抽的。
昨晚楚庭轩问他是前天伺候的那个中年beta富婆好,还是他更好。陈郁回想了一下那个身上带着浅淡木质香味、很有气质的温柔姐姐,又看了看面前流着汗对他横眉冷对的冷厉alpha,很诚实的回答道:“那个姐姐。”
——至少那个姐姐对他很温柔,还会轻声叫他“宝贝儿”。
陈郁长这么大,除了他早逝的妈妈,再没有人那样温柔又真心的叫过他“宝贝”。
楚庭轩这个人最讨厌输了。
于是陈郁毫不意外的看到楚庭轩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原本的得意和傲慢消失得干干净净,连那些因情/欲而染上的红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庭轩恶狠狠的掐住他的下巴,怒道:“怎么,我还满足不了你?你果然很下贱。”
s级alpha红酒味的信息素变得更加浓烈,带着将要吞没他的来势汹汹。
b级omega自然无法承受这样强势又霸道的高级信息素攻势,水蜜桃味的信息素无力的蔫蔫着,讨好似的攀附上暴怒的红酒味信息素。
但它的主人却与它的小意逢迎截然相反,瘦削尖翘的下巴被捏得几乎变形,连一贯苍白的脸庞都涨得通红,陈郁却还是甜甜地笑着,浅粽色的水润眸子里蕴着挑衅,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激怒楚庭轩的话:“怎么,我不选你,你吃醋了?”
楚庭轩是不会为陈郁吃醋的,因为承认自己对陈郁有感情,于他而言是件很羞耻丢人的事情。
所以果不其然,陈郁再次成功激怒了楚庭轩。
他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的甩开了陈郁,满脸厌恶的骂道:“为你吃醋?你也配?”
“陈郁,别忘了,你只是个biao子而已。”
楚庭轩语气轻蔑而鄙夷的,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这样说道。
凌迟般的,一刀一刀慢慢划过陈郁枯竭的心脏。
那天晚上,气疯了的楚庭轩用鞭子抽了陈郁,足足五十鞭,一下不少。
陈郁一声求饶的话也没有说话,全程只是笑。身上越疼,笑得越大。
而他笑得越开心,楚庭轩抽得就越狠。
楚庭轩最讨厌他笑,陈郁知道。
所以不管再疼再恨,他也总是会在对上楚庭轩视线的时候,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这是被强行困在楚庭轩身边当成报复和发泄工具的他,为数不多的报复手段。
能让楚庭轩膈应一点,他就会开心。
陈郁从不否认,他是个报复心极强的阴暗小人。他不好过,就一定也要给别人添堵。
想来他的好哥哥陈砚说得没错,像他这样的私生子,生来就是坏的,原本就不该存在。
回到办公室,经理单独将那个失魂落魄的beta叫进了办公室,苦口婆心的进行了一通思想教育。
老油条经理本来也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但偏偏这个新员工似乎颇有来头,突然空降不说,还被上头叮嘱要好好照顾,不知道是谁家小少爷闲的没事跑来历练;再者,楚家那位大少爷对他家这位金丝雀的占有欲是出了名的强:他自己怎么着糟践人家都行,但别人惦记一下就要动火,他们可不敢触碰这位大少爷的逆鳞。
中年男人拍了拍这个刚工作的傻孩子的肩膀,好心劝道:“死心吧,那个小少爷可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他家那位alpha,占有欲强得很,而且家世了得,不是我们得罪的起的。”
然而这小子早已经被迷了心智,关注的重点居然是:“他果然有alpha了吗?他的alpha对他很不好吧?”
问完他又觉得自己很蠢,捏紧拳头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一锤,满脸懊恼的自言自语道:“还用问吗,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alpha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想起刚刚从陈郁手臂处看到的红色鞭痕,beta只觉得心疼又愤怒,那样美丽又温柔的omega,怎么有人舍得伤害他呢?怪不得他的眼神里总是含着悲伤的笑意,遭受着那样的痛苦,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他的alpha真是个糟糕的混蛋。
年轻的beta想,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将那个omega保护得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会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他面前,让他永远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对面的中年经理看着他这幅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油盐不进的模样,压根听不进任何劝,疲惫的叹了口气。
——得,又沦陷一个。
楚庭轩结束完手头的那单生意提前从公司回家的时候,陈郁正躺缩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盖着张白色的小毛毯,睡得安详。
他自小被人欺负,在该长身体的时候连几顿饱饭都没能吃上,生病时也从没人替他治病,全靠生熬,身体早就被折磨坏了。体质很弱,容易生病不说,还分外嗜睡。
楚庭轩没有说话,悄无声息的走近,垂眼安静的看着他。
陈郁睡觉时总喜欢用被子遮住脸,要不是嫌热,他恨不得连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包进去,藏起来。
当下他也只露出了半边脸,卸下了往日面对楚庭轩时那副戒备凶狠的模样。血色很淡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细长的眉毛沉沉的蹙着,五官间总是蕴着浓到散不开的忧郁,面色苍白得过了分,呼吸孱弱到仿佛随时会断去。
有种易碎的、转瞬即逝的美。
像烟花,又像流萤,留不住。
在那个瞬间,很突然的,楚庭轩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陈郁的时候。
那时陈郁刚刚成年,被他父亲拉着参加各种宴会,在各种男男女女面前卖力推荐,盼着帮他找到一个好“婆家”卖出去。
陈天荣深知楚庭轩对这类事情十分厌恶,自然没敢凑到他跟前做无用功,却还是不影响远观洞察了一切的楚庭轩对那个在父亲身边谄媚羞笑的漂亮omega有了不好的初印象。
虚荣,市侩,把自己当成一件商品,只想攀高枝。这是那时楚庭轩对陈郁的所有印象。
所以即使陈郁是个长相完完全全长在了他审美点上的美人,楚庭轩仍然想要远离他。
直到宴会后半段,他找了个借口从蜂拥不断涌上来的人群里逃了出来,躲到阳台上抽烟透气。
在烟雾缭绕中望向周遭夜景的时候,楚庭轩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坐在喷泉边的陈郁。
那时的陈郁跟宴会厅里那个谄媚世故的omega一点也不一样,他穿着一身白色修身的小西装,抱着双膝安安静静的坐在喷泉边,缩成小小一团,涂着艳红色口红的嘴抿成了一条静默的直线,双眼空洞而麻木的瞧着远方发呆,乖巧得过了头。
像一只受伤流浪的可怜小狗。
好像刚才的谄媚圆滑都是伪装出来的,只有眼前这个悲伤而孤寂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指间的烟灰蓄了一截,但楚庭轩一时忘了去抖,最后西服间掉落了一身灰。
楚庭轩在那一刻发觉,这个omega,似乎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他甚至还大发善心的想过,如果陈郁不愿意的话,他可以帮他逃脱他父亲的控制,让他拥有独立顺心而活的能力。
但在荒唐一晚的那场算计后,看着自己身上被omega啃咬后留下的痕迹,楚庭轩才明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郁就是个烂人和biao子。
忆起了两人不堪的初次交集,楚庭轩仿佛瞬间惊醒,想要触碰那张苍白脸颊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蜷缩在身侧,捏成了拳。
他默默的释放了一些安抚的信息素,目光复杂的最后看了仍在熟睡的陈郁几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楼上的关门声落下后,重新恢复寂静的昏暗窗边,紧闭双眼蜷成一团的陈郁慢慢的睁开了双眼,闻着萦绕在自己身侧的淡淡信息素味,没有说话,只是用毯子将自己遮得更严实。
陈郁刚到楚庭轩身边的时候,他们总是吵架。
那时候楚庭轩正是恨得最浓烈的时候,陈郁也还带着一身刺,两个人互不退让,针锋相对,谁也不肯服软,总要争得一个两败俱伤。
从前楚庭轩怒气上头的时候,也曾经不过脑子的骂过陈郁,说他活该被他爹当成工具,为什么不反抗呢?
陈郁听了这话,内心发凉的一直在笑。生平第一次,骂了他“蠢货”。
好一句何不食肉糜的话啊。
陈郁怎么敢反抗呢?
在他乖乖听话,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都会被陈家所有人当成可以轻贱欺负的受气包,看着脸色小心求生,如果惹怒了陈天荣,被他丢出陈家无处可去,他一个年幼柔弱的omega遭遇些什么呢?
是流落街头被心怀不轨的人骚扰蹂躏,还是被随手转送给一个好色花心的有钱人,成为可悲的玩物?
无论是哪种,都会让他受尽折磨,而施害者却毫发无损,甚至因此得利。
难受痛苦的人只会有陈郁罢了。
凭什么呢?这不公平。
陈郁看似有选择,但实则根本没有选择。他可以选择的路,都太难了。
所以陈郁只能暂时伪装出乖顺听话的模样,顺应陈天荣的要求,勾勒出娇艳美丽的模样,去谄媚讨好那些能为陈天荣的生意带来助益的中年男女。
但他到底是不甘心的,伪装出来的乖巧和逢迎终究是假象,陈郁从不是柔弱依附的菟丝花,而是睚眦必报的食人花,所有受过的罪,他都要加倍奉还。
所以故意给他送馊掉饭菜的下人因为“意外”得罪了陈砚带回家的好朋友而被辞退,出言调戏过他的园丁在半夜外出“不幸”车祸去世,谁也不知道他大晚上跑去几条马路外的小树林里到底要做什么……
陈郁想,既然别人给不了他公道,他就自己给自己公道,用尽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反正他这样的人,将来是注定要下地狱的。
于是当他成年后被陈天荣安排着“自愿”中断学业、到处参加酒会时,陈郁并没有闹,只是暗自加快了复仇的进程。在看到他那个自大刻薄的哥哥看着一个温柔的omega露出称得上深情的眼神时,陈郁明白,他的机会来了。
他带着点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感想,原来那个不可一世的陈砚,也会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啊?
要让一个人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抢走或毁掉他最在意的东西。陈郁暂时做不到后者,但前者他势在必得。
可命运似乎很喜欢作弄他,在陈郁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想要睡了那个陈砚喜欢的omega时,却在清晨房内透进太阳时,发现自己睡错了人。
——那个和楚庭轩是大学同学的omega在庆功宴后和楚庭轩走错了房间,造成了三个人的阴差阳错。
陈郁看着尚在熟睡的脖子上遍布着啃咬痕迹的楚庭轩,再一次深深意识到了命运到底有多荒缪。
楚庭轩醒后自然是很愤怒的,放开他骄傲的性子先不论,单是身为alpha却被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压了这件事,就足以让他倍感耻辱。
特别是这个Omega还是他曾经鄙夷过又同情过的。
看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但沉默不语的陈郁,根据陈天荣以往的做派,楚庭轩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算计。
所以在愤怒之余,他又感到一种被背叛的委屈——他曾经以为,陈郁是不一样的。
可原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有曾经真心实意的想过要帮陈郁一把的他才是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大傻瓜。
冷漠又自负的大少爷鲜少会对人施以真心,被欺骗的委屈,远比被睡错的愤怒还要浓烈。
所以他红着眼睛,掐住了陈郁的脖子,用最难听的话去骂他,并且迫切的,不甘的,想要报复他。
陈天荣不是要拿他当联姻的工具吗?那他就如他们父子所愿,让他发挥自己的作用,当个“交际花”。
望着陈郁那副快要呼吸不过来却依旧满脸愧疚的神色,楚庭轩阴狠又愤恨的做下了这个决定。失了理智的他,在怒火的驱使下,走上了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他想,陈郁,是你欠我的,所以合该受着。
楚庭轩只用一个电话就从陈天荣那里要走了陈郁,换句话说,如果有机会,后者恨不得把陈郁打包扎上蝴蝶结,卑躬屈膝的笑着送给楚庭轩。
毕竟,用一个不成器的私生子,搭上楚家大少爷,实在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楚庭轩告诉陈郁这件事时笑得很嘲讽,似乎是想看他难过,但陈郁并没有。
欠了债就得还,再者,留在陈天荣身边和楚庭轩身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做的事物都一样,无非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总归见不得光明。
所以陈郁并没有太大的抗拒情绪,垂着眼安静了几分钟后,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楚庭轩说:“我知道了。”
他的眼睛那样黑,明明是双很漂亮的眸子,却暗得好像再也透不进光亮了。楚庭轩明明是很愤怒的,却在被他平静注视的那几秒里,莫名的感到一种失去的慌张与不安。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他真的在那一刻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对于楚庭轩的安排,陈郁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他只当top,不然他宁愿去死。
他接受不了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enter自己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属于他自己。除我以外,皆是外物。
陈郁是自厌的,但他同时也只喜欢他自己。这很矛盾,但似乎又很理所当然。
再者,这也算是一种叛逆的反抗:谁说omega只能是可怜无助的承受方?他陈郁偏偏就不要这样。
他要离经叛道,要与陈天荣和陈砚设想中的他截然不同,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奇怪有病的omega。好像这样,他就没有那么可怜了。
陈郁情愿让所有人都说他坏、说他恶心,也不要看到别人同情他。
或许是被陈郁那副宁折不屈的决绝模样给震慑到了,对峙了许久后,楚庭轩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这样和那样有什么区别呢?不都一样恶心吗?陈郁,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我看不懂你。
陈郁依旧假假的笑着,没有回答。
对他来说,就是有区别。
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心理阴暗的神经病,不需要有人懂他。
那之后,陈郁被禁脔在楚庭轩身边,成了他与人交际的工具。
其实以楚庭轩和楚家的地位,他根本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也会有无数人趋之若愚的找他合作,他故意安排这个环节,无非只是为了羞辱折磨陈郁罢了。
楚庭轩恨他,厌他,所以要将他一点点踩入烂泥中,把他弄脏,让他痛苦。似乎只要他不好过,楚庭轩就能高兴。
漂亮易碎的美人总是惹人怜爱的,不是没有有权有势的人在事后将陈郁搂进怀里,说要带他走,更有甚者真的到楚庭轩面前提起了这件事,但楚庭轩一个也没有答应过。
每次有这样的人出现,陈郁就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并且会因此受到楚庭轩骂他胡乱勾引人的惩罚。
楚庭轩总是这样不讲理,仿佛什么事情都是陈郁的错,哪怕他什么也没有做。
楚庭轩惩罚他的时候,总会紧紧掐住他的脸,咬牙切齿的骂他是狐狸精,仗着有几分姿色到处勾引人。骂着骂着,却又恨恨的吻上了他的唇,像啃咬一般的亲吻他。于唇齿交缠间,恶狠狠的说道:“陈郁,你是我的,别想逃。”
说来也很好笑,楚庭轩痛恨陈郁,厌恶陈郁,却又离不开陈郁。
陈郁想,大概是因为楚大少爷顺风顺水的人生只在他身上栽了跟头吃了亏,所以对他耿耿于怀,要将所有恶意和不满都发泄在他身上才能稍觉痛快解气。
楚庭轩当然离不开他,因为陈郁是他的情绪垃圾桶,要无条件的承受他的所有恶意与不堪。
而陈郁这辈子最大的叛逆,也都用到了楚庭轩身上。
陈郁和楚庭轩都是极其倔强又自我的性子,他们都不肯向对方低头,都希望自己在两个人的关系中占据上位。这样不服输的两个烈性子的人待在一起,要么两败俱伤,要么一死一伤。
总归,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楚庭轩今天提前回来除了签了新合同外,还有别的原因,他最近有一桩重要的跨国生意,要出差半个月。出差的前一天,他将陈郁折腾了很久,像是要将未来天数的都补上,陈郁半死不活的予取予夺。
气虚体弱的陈郁有时真的很佩服楚庭轩的体质,不管前天晚上折腾到多晚、状况有多激烈,第二天居然他都能精神抖擞的去上班,难道他的腰一点都不会疼的吗?
或许是看到陈郁身上的伤痕实在吓人,又或是出于一点点愧疚,这天的最后,楚庭轩屈尊的亲了亲他的鞭痕,哑声说,这一阵子就不给他安排接待了,让他好好养伤。
说完,他大概是希冀从陈郁眼里看到一点感激的,双眼直直的看着他。
可陈郁只是闭上眼睛,装困睡了过去。
施加给他百分之百的痛苦,再偶尔心血来潮给他一点点心软,就想让他感恩戴德吗?
陈郁还没那么贱。
楚庭轩的离开,带走了这个家里为数不多的吵闹,陈郁开始一个人慢慢养伤。
抓蝉那天以后,陈郁几乎每天都能在家附近看到那个徘徊的年轻beta。
他穿着深蓝色的修身保安服,犹豫踌躇的在屋外来回走过,时不时故作自然的往屋内看一眼,似乎期待看到些什么,但视线刚落出去,又会很快的收回,懊恼自责的锤锤自己的头。
陈郁正好在家养伤没事做,索性躲在屋内旁观了这出好戏。起初只是无聊打发时间,后来却渐渐的对这个人有了点改观。
因为他看过来的眼神里,有期待,有爱慕,有羞涩,却没有陈郁最憎恶的那种肮脏的yu望。
陈郁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用这样纯粹的眼神看过了。
于是等到第五天,那个年轻保安再次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路过时,陈郁主动走进了院子里,挥挥手跟他打了招呼:“你好呀!帅气保安小哥哥。”
貌美的omega特意打扮收拾了一下,穿着一件收腰修身的浅绿色衬衫,白色的直筒牛仔裤将一双腿衬得又长又直,黑色的长发乖巧的垂在脖间,被风一吹,跟着白皙右耳垂上的鸽血红的宝石耳环来回晃动。
不出所料的,年轻beta的脸瞬间红透了,结结巴巴的僵硬挥手回应道:“你……你好啊……”
磕磕巴巴了半天,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顶着那张熟透了的大红脸,小声夸道:“你……你真好看……”
很朴实但又真挚的夸奖。
陈郁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跟着一群利益至上的生意人交际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纯情的人了。
两个人就这么熟悉了起来,陈郁知道了那个小保安的名字:宁竹,挺好听的名字。
竹子,清贵而有骨气的植物,一看他父母对他的期待就不小。
宁竹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跑来,陪陈郁坐在院子里聊聊天,有时两个人会一人捧着半边冰西瓜,有时会吃着宁竹特意跑老远排队买来的网红冰淇淋,毫无逻辑的说着一些天南地北、全无意义的话。
陈郁有时候说的话很天马行空,楚庭轩只会骂他神经病,但宁竹却会很认真的听完,然后仔细的给他回复。
比如,陈郁说:“好想长出一对翅膀啊,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飞得远远的。”
楚庭轩听了大概会嗤笑一声,骂他又在犯病了。但宁竹却会在专注的听完后,神色认真的问他:“那我可不可以也长出一对翅膀,跟在你身后呢?”
“不用你放慢速度等我,我只是想跟在你身后陪着你,可以吗?”
beta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盛着两个小小的陈郁,为了一个陈郁随口一说的一个不着边际的设想,紧张而期待的看着他,小心的计划着他们的将来。
在那一刻,陈郁死寂枯竭的心,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点软。
他从地板上爬起,安静的盯着宁竹瞧了一会儿,然后很轻又很认真的回答了一句:“好啊,你陪着我。”
因为从前在陈郁身上看到的伤痕,和陈郁总是笼罩着淡淡忧愁的神色,宁竹始终觉得陈郁过得很不好,在被一个糟糕差劲的alpha压迫欺负着。
在爱里长大的人总是很天真,他们喜欢起一个人来总是义无反顾又勇敢,像个救世主一样,为了帮助心上人脱离痛苦,能放弃舍弃一切。
宁竹一个人暗搓搓的筹备了许久,直到确定计划基本完善可行后,终于在一个午后,鼓足勇气红着脸向陈郁发出了那个邀请:“阿郁,我们私奔好不好?我带你逃到一个没有人可以欺负你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新生活。好吗?”
他的眼神又黑又亮,满满的全是真心和坚定,让陈郁没法拒绝。
于是他点点头,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笑着答应了他:“好呀,我跟你私奔。”
纯情的beta因为这个吻而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却依然坚定的抓着陈郁的手没有松,眼神清澈而真诚。
陈郁静静地注视着他,没再说话,也没有推开他。
陈郁其实是个很自私又怕疼的人,除了跟楚庭轩这人对着干外,再不肯多做一点让自己吃亏的事情。以卵击石这样的蠢事,他一贯嗤之以鼻。
但因为宁竹是第一次如此执着又认真的想要带他逃离深渊的人,他甚至没有从陈郁这里得到些什么,就能勇敢到完全不去计较自己将要付出怎样惨烈的后果和得失,不顾一切的要带他逃离束缚折磨他的一切。
再者,被困在笼中的鸟总归是会向往自由的,那是鸟儿的本能,哪怕被折断羽翼也改变不了。
所以陈郁愿意蠢一回,陪宁竹赴一场注定失败的私奔。
即使,他心知肚明,最后会因为这场滑稽的私奔而受到惩罚的,只有他。
于是,在楚庭轩结束出差回来的前一天,陈郁取光了自己卡里的现金,带了几件换洗衣服,跟宁竹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