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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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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地间萦绕着恐惧的气息,陈以沫身上布满伤口,被绳子勒过的痛感记忆犹新,只有“跑”在脑海里回响,随着窗外一声雷鸣,倾盆的大雨砸下,他惊恐地捂住耳朵,但却向窗外跳了出去,疼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立刻爬起来,然后用尽全力跑着,大口大口喘着气,泥土越来越泥泞,雨水密集的砸下宣告着情况的紧急,树枝怪异地盘区着叫嚣着让他往那边跑,跑,快跑,间刻不停地迈动双脚,意外地,他突然被绊倒。
幽寂潮湿的森林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扭头一看,又是一个可怖的场景,这是让他窒息的画面:
鲜血流淌在脚下,巨大的车压在陈相濡身上 ,一只脏兮兮的手无力的耷拉着,鲜红将他包裹着。
陈以沫跪在地上握住那只手,看着紧闭双眼的陈相濡。
红色侵染了他的眼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将红色稀释,他不停叫着陈相濡的名字,在他用手去碰他的脸的瞬间,陈相濡却化作血水消失了。
哥哥呢?他无助地看着一切。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却看到了一脸阴沉的男人用冷峻的语气对他说:
“你、你的妈妈和你哥都是累赘。消失吧。”
陈以沫只是用饱含眼泪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
“爸爸……”
当陈以沫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是却抓了个空。
陈以沫从床上惊醒,看着自己的手,他仿佛仍能看到满手的血迹,他仿佛能感觉到汽车相撞瞬间的猛烈冲击,如同要将五脏六腑撞飞般的痛感让陈相濡昏迷,母亲却紧紧抱住他。
在床上呆坐了片刻起身下床。
他站在窗口看着外面。
果然下雨了……
陈以沫想着。
这是他决定报复陈庆的起点。
“竟然会有人为了名利让人绑架自己的儿子。”这是他迷迷糊糊听到的。
出事之前他是怎么说的?
陈以沫想,
对了,他说:以沫,再帮爸爸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也差点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次。
他时常觉得他早死了,不然一个几岁的小孩怎么能在那个雨夜活下来呢?
也是自那个雨夜后他没这么讨厌许净了,毕竟他是被她救的,当然,他不可能对许净示好,只有一直恨着许净才是陈庆想要的。这是最平衡,最安全,最不具威胁性的关系。
陈以沫这次一大早便来到学校,爬上阶梯,走过花坛,撑着伞来到班门口,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再仔细检查了一下袋子里的衣服没有被打湿才放心下来。
现在班上除了他没有什么人,而他们大多也趴在桌子上睡觉,其中就包括王虚秒。
“来这么早吗,虚哥?”
听到声响的王虚秒也没睁眼,将头转了个方向,似是被打扰了美梦而恼怒般说:
“赶作业,结果刚来就撑不住想睡觉了。”
陈以沫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说:
“谁叫你天天打篮球呢?”
王虚秒没好气的说:“滚滚滚,你要是想回座位就踩着后面人的板凳翻进来,反正他们也踩过我的……”
然后他又趴在桌子上没声了,像是已经熟睡过去了。
但没过多久他又出声道:“你呢?你这么早就来了。”
陈以沫也懒得认真回他,于是随便编了个理由懒洋洋地说:“我也来赶作业。”
王虚秒像是见到救星了般,激动地看着陈以沫,还没等他说话陈以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便说:“知道了,会给你看的。”
但这些都是借口,在王虚秒又倒头就睡后,他看向窗外昏沉的天,密集的砸下来的雨逗弄着摇晃的枝丫,只要一听到这些声音他便睡不着了。
在发了一会神后,陈以沫拿出一个由黑色外皮订载的画本,熟练的翻开发黄的纸,他勾勒着一个轮廓,他无数次描绘的人。
他先勾勒出眼睛,因为在那次雨夜在他濒死之时首先浮现的就是那双温柔的,饱含爱意的眼睛,于是,到了雨夜,画画成了陈以沫的习惯。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他问过他哥“为什么喜欢摄影?”
陈相濡说:“因为照片可以留住留不住的人。”
那么绘画也可以将思恋的人找回。
无数次,随着陈以沫的成长,他想象着与此同时陈相濡的外貌、身形,他的思恋已经成了搅在一起的绘本的线条,它剪也剪不断理也理不清,它们就这样拥挤在一起编织成了寻觅的人。
但他总是不去上色,因为陈相濡走的那天天太黑了,房间太暗了。
他坚持画着,于是多年来的线条连接起来将他牵到了陈相濡身边。
在其中一页密密麻麻写着:爱我吧,像我爱你一般。
陈以沫在学校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变得普通,他只想各方面普通就行,装得温和礼貌,不引人注意即可。
但现在他有点后悔了,他放弃去特优班来到这个班,但没想到傻逼多。
没逼硬装的,开黄腔的,多的是让人生厌的男生,尤其是班上自称集训下来的,上蹿下跳像猴一样,还好班上女生不多,不然这些家伙又会理所当然地逗弄她们了,我可没黑他们,我都在说事实。
他是这么对他哥说的。
陈相濡当时说:“那些人的偶像可能是莎士比亚,庆幸的是他们离他就差一半,因为他们是莎比……”
想到这句话陈以沫总会忍不住笑出来,他哥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话。
他在走廊上走着,独自回忆着这些美好,但突然,他被一个冲来的男生猛地一撞,他下意识的恨瞪了一下那个人,那个男生仿佛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般将刚要说的话咽了下去,然后怯生生地悄悄看向陈以沫,陈以沫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表情,于是缓和了神色,关心地问道:“对不起,刚刚在走神,你没事吧?”
由于陈以沫表情转换太快以至于男生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连连回道:“没事没事,都怪我跑得太快没看路,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陈以沫向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向他挥了挥手说:“你看起来很急,你忙你的吧。”他才懒得和他耗。
但在男孩走后,陈以沫翻了一个白眼想:有病,还好是走了,真是烦死了。
好吧,陈以沫承认自己多少是有点刻薄的。
但当他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又被人撞到了。
刚刚是胸膛,这次是头,没完了是吧?
陈以沫紧皱着眉头刚想抬头看是谁,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面前响起:“以沫呀,你走路都不看路吗?”
陈以沫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揉着头的陈相濡,连自己头部的痛都不顾,他急忙道:“哥哥,哥哥,对不起,刚刚我在想事情,你的头痛不痛,有没有事,要不要我帮你揉一下?”
陈相濡怀着笑意说:“我倒是没事,我的头老铁了,就是不知道你的头怎么样,不会被撞傻吧?”
看来是没事。
陈以沫看着笑着的陈相濡想。
陈以沫问陈相濡:“你来这边来做什么,从那栋楼走到这栋楼。”
“今天下雨呀,不用跑操,这么长的时间当然要来看看你呀。”
陈相濡回答他,然后又说,“你是不是很感动呀?”
陈以沫却笑了出来,他的哥哥还是一如既往,他说:“感动呀,超级感动,今天的运动量都超标了吧。”
陈相濡却不依不饶地说:“感动就拿出诚意,口上的感动不算呦~”
陈以沫叹了口气,说:“你要什么诚意呢?你说出来我绝对满足。”
陈相濡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一转,坏笑着说:“那你亲我一下。”随即又去观察陈以沫的反应。
果不其然,陈以沫瞬间呆住了,他的弟弟果然很可爱。
陈以沫不知道陈相濡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他是出于什么心理,但这未免也太羞耻了。
看陈以沫好半天没有反应,陈相濡刚想让陈以沫算了,但陈以沫却开口问道:“随便哪里吗?”
所以刚刚没什么反应实在思考吻哪里?陈相濡瞬间来了胜负心,他还真不信陈以沫会真的这样做,于是无所谓地说道:“是呀,随~便~哪~里~”
但下一秒,陈以沫像是指令被下达后便立刻执行起来的机器人般僵硬地向陈相濡靠近。
陈相濡这才意识他的弟弟老实得可怕,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他连忙说:“以沫以沫,不用勉强自己。”
陈相濡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即使他们在角落也让他有点心虚,他轻轻地将手伸出去想要推开陈以沫,却发现他像是铁了心般要完成这件事,推也推不动,也不敢用力推,他们就这么维持着半推半就着的姿态。
但老实说,陈相濡真的很好奇陈以沫会吻哪里,心里竟然笼生起了一种期待感?意识到这个想法的陈相濡瞬间觉得罪恶起来,刚想干脆狠一狠心直接推开陈以沫,陈以沫却发现了他的想法,他眸光一暗,直接按住陈相濡,然后靠近陈相濡的耳朵,那带着痣的位置被陈以沫吹了口气,最终也没落下一个吻。
在外人看来只是同学之间在说悄悄话,但陈相濡只感觉到了吐出的温热的气体和紧紧抓住他手的温度。
陈相濡瞬间脸色通红,干什么呀这是,他今天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作自受他今天可算明白了,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地说:“我说的是吻,吻你知道是什么吗?你那都不叫——”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又干笑了几声,假装很忙一般走来走去,最后像是突然想起非常重要的事一般说:“哎呀,我要帮余月搬东西,我要先走了,你慢慢玩呀。”
陈以沫看着陈相濡慌不择路跑开的样子笑了出来,摸着自己的嘴唇,他无声地念道哥哥。
这是他开学没理他的补偿。
总之,他现在心情很好,真是好极了。不过他的衣服只好放学给他了。
放学的时候陈相濡还等着他,陈以沫以为他会“逃走”呢。除了陈相濡,其中还有余月。
当他靠近他们时,只听到陈相濡对余月说:“不可能会有韩剧男主打把伞惊艳抬头,这里只有一群神经病在雨中狂奔溅你一身水,然后你还屁话不敢说一个。”
余月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说:“你就是其中之一,哪方都不重要。”
陈以沫将衣服递给陈相濡,陈相濡也就没再说话,他接过衣服,然后将伞一关。
陈以沫和余月迷惑地看向他的操作,但下一秒,只见陈相濡就钻进了陈以沫的伞下。
“……”
“……”
余月被他的行为惊呆了,陈以沫则是对陈相濡说:“两个180大高个用一把伞不挤吗?”
陈相濡倒也不在意,他说:“俩个人一起用才有打伞了感觉。”
瞧瞧这都是些什么歪理。
余月听后无语地想。
然后陈相濡笑嘻嘻地对余月说:“那么我先走了,您老就慢慢等霄露吧。”
“你找抽呀?”
陈相濡将陈以沫推走来避免余月的无语。
走了几步,陈相濡问陈以沫:“你今天想去我家吗?”
陈以沫觉得陈相濡想将他带回家有种执念,他说:“不去。”
陈相濡则说:“真的不去吗?家里有只会说话的鹦鹉呦。”
陈以沫这句话都是在瞎扯,毕竟他哥最会瞎扯了……
陈相濡看出陈以沫的不信任,像是想证明自己话的可信度,他连说了好几个是真的。
陈以沫则是说:“我信你,但我今天确实有事。”
“你咋天天都有事,你直接把行程给我,我专挑你没事的时候邀请你。”陈相濡不满地对他说。
“别生气呀哥,我过几天就没事了,真的。”陈以沫讨好地说,“还有,你靠近一点,雨都淋到你了。”
但陈相濡可不吃这一套,他说:“别画饼,我需要确切的时间 。”
说着竟然更远离陈以沫了。
陈以沫见状立刻叫道:“哥!”然后牵着他的手,衣服十分委屈的样子,在陈相濡看来和撒娇没两样了。
陈相濡只得叹气道:“行,知道了,忙你的吧!”
然后撑开雨伞自己便走了。
真的生气了吗?
陈以沫望着远去的背影想。
但他今天的确有事,所以也只能先完成自己的事,于是也走了。
但陈以沫不知道陈相濡就没走几步便躲了起来看着陈以沫,他皱着眉头看着跟在陈以沫后面的那个人,然后也跟了上去。
陈以沫观察到他哥前脚刚走,有个人就一直跟着他。
真是蠢货。
陈以沫只觉得好笑,世界上真有如此如此愚笨的人,因为那人脑袋的发色早已出卖了他,跟着他的人分明就是杨柯。
但他也不和他耗,在一个岔道轻松甩开他
但令他奇怪的是杨柯后面还跟着一位戴着帽子的人。
于是陈以沫忍不住想:我的放学经历还真精彩,没准我是什么小说里的男主呢,如此命运多踹。
他到达地方坐下,眼前俨然是那天公司里的年老保洁,她仍然是把自己收拾得很妥帖。
陈以沫率先开口:“奶奶,我对你家庭的遭遇感到抱歉,你女儿的死我会帮你找回公道。”
老人本身不知道陈以沫找她的目的,毕竟他可是陈庆的儿子,所以当陈以沫说出这句话先是震惊后是怀疑。
陈以沫看出她的不安,于是握住老人的手,温柔地开口:“我知道,我的父亲畜牲不如,当年将您女儿逼到跳楼却没有惊起任何水花 ,”他适时地表现出痛恨和悲伤的表情继续说,“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的母亲,我的哥哥,还有我都因为他过得不幸,我也想报复他,所以帮帮我吧。”
他表现得极度悲伤,加之年纪尚小难免让她有了关爱之心,但她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老虎的儿子,她抽开被握住的手,也不看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
她回响起丈夫入狱前交代他照顾好女儿,可自己的女儿在被骚扰直至侵犯后竟然选择了跳楼,她在死前发给她最后一条消息:妈妈,我爱你。然后从公司楼顶纵身一跃……
但可悲的是,她的家庭好不容易还完债,无力对抗陈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作为一个母亲,别人给不了的公平她来争取,这是她最大的愿望。但她真的能相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还是陈庆的的儿子。
所以当陈以沫又抓住她的手时,她浑身一颤,混浊疲惫的眼睛不安的看着他,但是陈以沫却突然流下了眼泪,他声音恳切地说:
“奶奶,我的父母离异后,父亲威胁他们立刻这里,只为了娶那位千金小姐,他对我非打即骂,我没有朋友,我只想报复他,我真的,真的,只有您能帮我了……”
随即陈以沫便泣不成声起来,断断续续地说:“我和他不一样……我只想要公平……我想给母亲一个公平,像您想给女儿一个公平一样,求您了……”
老人怎么忍心让陈以沫这么一直哭,她拍了拍陈以沫的背,手忙脚乱间,她突然从哪里拿出一颗粘稠的糖来,说:“娃儿莫哭了,来吃颗糖。”
陈以沫没接下糖,继续说:“帮帮我吧,只有您能帮我。”
老人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帮你,我帮你。”即使她不指望一个连岁数都没成年的小孩能做出什么。
听到这句话,陈以沫瞬间不哭了,他将眼泪擦干,咧嘴甜甜一笑:“谢谢奶奶!”
老人瞬间想到,如果她女儿有孩子的话,她也该当奶奶了,她竟然用那双苍老的手轻抚着陈以沫的头,但陈以沫也没抗拒,在他看来,他又多了一份报复陈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