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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朱门稚犬(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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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几上铺着一张十分珍贵的岷绣地图,涵盖了北康,东越,岷地,车雍檀枳四国,北西南夷等地。是朱琛六十岁大寿时,小皇帝命岷地最好的几位绣娘花费半年时间绣出来的。每一处山峦每一处河流都无比精致生动。
朱琛将茶杯一路推到南边,在一个很像乌龟的色块下停止。
“您的意思是一旦南地发生战事,我就随军出征?可我不懂打仗……”
朱琛摆摆手。
“打仗的事自然用不着你插手,郭和楚足够。”
听见楚字,宁渊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文武官员中姓楚的只有那个狂妄自大,乖张凶恶的楚随云……
“巫芒权力整顿刚刚结束,新任女王极力表现自己的手腕,此战胜负对她都大有益利,但对于我们而言只许胜,不敢败”,“巫芒对我们现在来说太重要了。若要北伐,必须收揽巫芒。但巫芒杀了使臣,和谈必不可能。就只能把他们打服,再给他们超出预计的好处,让他衷心归服。若我在政新脱不开身,我便需要一个人代表我全权处理。”
宁渊一愣,这是要把战后谈判的重任交到自己手中?这么重大的决策……
“谈判干系重大,宁渊恐怕不能胜任……”宁渊再三思考,摇头道。并非有意推辞,只是他只是个议曹,位卑言轻,和谈之事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轮不到自己。
朱琛看了一眼还在慎重思考的宁渊:“不用顾虑别的,我说你可以,没人敢反对。”
宁渊低头没应声。
朱琛笑了:“此时干系确实非常事可比,这样吧,拿不准的送信回来。”
宁渊这才点头,算是答应了:“全听丞相大人差遣。”
朱琛静静的看着宁渊,仔仔细细打量,眼里藏着对这个晚辈无限的器重,欣赏,期冀,爱怜……
“我知道你的心思。未来我会把岷川复兴大业交到你的手里。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无论在哪,我都会等着你们做成的那一天。”
宁渊猛地站起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朱琛:“丞相!”
“没有人会知道的,你在光复北地为家人雪恨之前都只是宁渊。是我朱琛的人,丞相府的人。”
“我……岷川需要您……”宁渊握紧了拳头,思考再三说道。
朱琛站起身来,宽厚的手掌搭在宁渊略显单薄的肩膀上:“我如今也有耳顺,还能在这个位置多少年?未来总是你们年轻一辈的,也不是很难,别有压力。”
朱琛见宁渊半响没说话,叹了口气:“去休息吧。”
出了朱琛的门,天已经暗下来,因为已经休沐,宁渊回自己屋子的路上只遇到了长安。长安问他是不是在府里过年,宁渊点头,长安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宁渊想了想说晚上不用送饭,一会儿他自己去附近打壶酒回来。还有就是他屋子得留些碳取暖,之前的快没了。
长安一一应下,说要安排马车送他,被宁渊拒绝了,“大家都休沐了,何必再麻烦,再说就几步的距离,轻车熟路的,也不着急,还能散散心。”
长安再劝,奈何宁渊还是不肯,就只好作罢。
虽说丞相府上下皆对这个冷着脸的门管总领很是忌惮,但宁渊倒是觉得他很照顾自己,可能一开始不敢靠近,但相处下来却非常熨帖心安。
和长安告辞,宁渊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斗篷出了丞相府。天色不好,看样子又要闷雪,街上还剩的四五个小贩都忙着收摊回家。
等到宁渊打酒出来,天飘着小雪,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一手一坛飘香的梅子酒,一手拎着被油纸包起来喷香的烧鸡。要过年了,也没什么事处理,轻松下来的宁渊心情也好的不得了。
他缓慢的走着,雪花飘进了脖子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停下脚步抬头看天。飘飞的雪花,大片大片的打着旋落在宁渊的额头,眼皮,脸颊,嘴唇……
“好久没见到雪了……”宁渊喃喃道,他出生北地,也就是如今被薛瑱占据的北康。每到这个时节,都会下起很大的雪,便会有人把大家组织起来,他们在雪亭中饮酒作诗,去城郊赏梅煮茶,或者爬上城楼看布浪山被大雪覆盖后的模样……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响起,将宁渊猛然拉回现实,他靠了靠边,以防碍着别的行人。
来人驰马驶过他身边,突然调转了马头。骏马一声嘶鸣,电光火石间,宁渊被一道阴影笼罩起来,一道银光闪过,冰凉的剑尖已经贴上了他的喉咙。
宁渊被吓了一跳,使劲眨眨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抬头便认出了那人逆光的脸。
下一瞬来人便自报身份。
“宁大人,别来无恙啊!”说话间,楚随云旋了一下手腕,剑身放平,贴着宁渊的下巴移到他的侧脸,轻拍了两下,动作十分轻佻。
换做别人,定然不敢对朱丞身边的红人如此无礼。
而宁渊也只是十分平静的开口:“宁渊恭贺将军得胜还朝。”
宁渊沉得住气,楚随云一时玩心大起。
剑尖在宁渊身上乱走,他心里只觉得宁渊真是能装的很,被人这么对待还能如此平静,实在是没有血性!
“听聂池那老头儿说……你在躲我啊?”
剑刃重新贴上脸颊,宁渊只是抬眼说道:“怎会,只是今日有公务要事……抽不开身。”
楚随云哈哈一笑,收剑时,刷的一下将宁渊颈前的斗篷绳结切断。厚重的斗篷瞬间掉到宁渊身后。露出宁渊单薄的黑色官服。
冷风瞬间把宁渊打透,他不自觉的打起了冷颤,抿着嘴放下手里的酒坛和烧鸡,去捡地上的斗篷。
楚随云连马都没下,长臂一展,勾着酒坛和烧鸡油纸包上的绳子就把两样东西扯了过来,打了个死结,挂在马鞍两侧。
“多谢宁大人的接风酒,在下却之不恭。”楚随云挑眉看着宁渊邪气的笑着。
宁渊双手扯着斗篷的领口,白玉般的手指尖冻得发红。他耐着脾气点头:“将军满意就好。”
“啧!”楚随云不满意宁渊的表情,几月未见,更是装模作样!
楚随云想了想,突然哦了一声,随意的说道:“廿九晚上的宫宴……到时候可别有事在身,不然我一喝多,又不一定对着朱琛干出什么失礼的事来……”微微停顿后又说道:“没有你,谁替他挡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