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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勋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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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
同样的月色,同样的星光。
菲利斯独自坐在穿梭舰内,看着湖边孤寂的背影。
只是这次,湖边的虫从危如朝露的雄虫,变成了他的雌君希维利安。
希维利安沉默地站在湖边,望着毫无波澜的静湖,几乎与这冷戚的夜色融为一体。
菲利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帮挚友度过这难熬的时刻。
但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菲利斯说不出一句“别难过了”,也说不出一句“会好起来的”。
他只能无声地叹息,垂下头避开眼前的悲剧,就像十天前一样……
咚——
然而熟悉的闷声却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猝不及防地响起。
菲利斯猛地抬头,眼前只剩荡着涟漪的湖面,已然没有了希维利安的身影。
菲利斯脑海一瞬空白,抢步跳下穿梭舰,狂奔向湖边,立刻扎了进去。
菲利斯:“希维利安!!!”
……
当湖面再次掀起波澜时,两只雌虫的身影破开水面接触到了冰凉的空气。
菲利斯的水性很好,很快追上了希维利安,动作迅速地将他带上岸来。
银发雌虫没有挣扎,任由菲利斯带着他动作,安静地坐在岸边,湖水顺着他的发梢脸颊滴下。
菲利斯:“希维利安,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菲利斯看着失魂落魄的挚友,心中沉重复杂。
他知道希维利安正因雄主的离去感到悲伤、难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希维利安会直接跳湖。
明明希维利安一向是最沉稳、理智的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菲利斯:“你不能这样,希维利安,洛瑞昂雄子付出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你这样做怎么能对得起他的良苦用心啊!”
菲利斯口不择言地说着,一会是厉声训斥,一会是温言相劝。
菲利斯:“别这样,希维利安,你这样做,洛瑞昂雄子要是知道了,他会难过的,你忍心让他难过吗?你要振作啊……”
然而,不管菲利斯如何劝说,希维利安都没有回应,双目空洞地望向身后的湖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好冷啊……”
许久后,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响起。
希维利安:“冬日的湖水……真的好冷啊……”
那夜,洛瑞昂就是在这样刺骨的寒冷与窒息中离开的吗……
希维利安:“他不能在这里睡下……”
希维利安挣开挚友的禁锢,再次向湖中走去。
希维利安:“我要带他回家……”
……
湖岸上。
菲利斯在岸边焦急地踱步,心中默默数着时间,心急如焚。
方才,他与希维利安拉扯了许久,希维利安执意要把洛瑞昂雄子的遗体从湖底捞上来,让他大受震撼。
菲利斯觉得希维利安当下的心理状况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但想捞虫总比寻死好,菲利斯拗不过他,只得紧张兮兮地站在岸边观望,准备一有不对劲,随时下去救虫。
就在菲利斯的精神几乎绷到极限,准备不由分说下去把希维利安打晕带回去时,湖中终于有了动静。
希维利安的身影从湖心浮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深色影子。
那是一只身穿机甲的虫。
那套机甲,曾是希维利安亲自给他穿上的。
菲利斯:“希维利安……”
菲利斯看希维利安一步步迈上湖岸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此刻,希维利安显然也已经没有精力再顾及他了。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怀中的虫身上,动作轻柔地将他在放在岸边,而后,徒手撕开了这座将他困在湖底的牢狱。
子弹都无法击穿的钢筋铁骨此刻在希维利安的手下脆弱地像是一张薄纸。
菲利斯倒吸了一口凉气,庆幸将希维利安打晕带回去的想法还未付诸行动,否则现在被撕开的就指不定是什么了……
面甲、肩甲、腕甲……
希维利安将机甲所有关节处撕开,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金属从雄虫的身上卸下。
熟悉的面容印入眼帘,希维利安看着身下的虫忽而动作一滞,冰凉的水珠从湿漉漉的脸颊上滑下。
机甲之下是他朝思暮想的雄虫。
他像是睡着了一般,面色平静,神色从容。
他的身上穿的是希维利安最熟悉的黑色连帽衫,
干净整洁的衣襟前别着一枚金属勋章,
在月光下印着幽幽清辉,
那是一枚六芒星勋章。
脸上的水珠逐渐变得温热,希维利安缓缓弯下腰,伏在了雄虫的胸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带来。
孤身一人离开这个世界时,只带走了他的一枚勋章。
希维利安:“雄主……”
难以忍耐的悲怆彻底击溃了希维利安的意志,绝望无助的呜咽声冲破了喉咙,回荡在空旷的湖面上。
希维利安:“别这样对我……”
他不想要自由了,自由的代价太沉重了……
希维利安:“我承受不了……”
……
菲利斯:“你……真的没事吗……”
菲利斯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希维利安,难以启齿地问道。
回程的路上,希维利安一直一言不发地抱着雄虫的“尸体”,用干净的毛巾安静地擦拭着雄虫的头发。
这画面实在过于诡异,菲利斯很担心希维利安会突然发狂,对“死者”做出些大不敬的冒犯之事。
回到家后,希维利安更是堂而皇之地将雄虫抱到卧房,放在床上,甚至煞有其事地跟菲利斯说雄主要休息了,烦请他回避。
菲利斯:“希维利安……洛瑞昂雄子他已经……”
菲利斯担心希维利安受到太大的刺激,精神错乱,三步一回头地询问是否需要叫心理医生,但仍是被希维利安强硬地赶出了别墅。
清完场后,希维利安安静地回到卧房,躺上床抱住雄虫的身体,一种疯狂又熟悉的念头在心间疯涨:
洛瑞昂没死。
经过数日浸泡的“尸体”没有僵硬、腐烂,依旧如活着一样柔软、完整。
他只是冰冷,只是沉默,就像……
半年前,他杀死他时那样。
那是他们成婚的第一夜。
也是在这间卧室,这张床。
他亲手了解了雄虫洛瑞昂的性命。
他亲眼看着他咽气,但不过数小时,他再度睁开了眼睛,人类洛瑞昂就此来到他的生命。
而后……
希维利安的眼神越来越沉,越来越偏执,越来越疯狂。
他抚摸着雄虫冰冷的侧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脑海中再无其他念头,只剩下一个念想:
醒来吧……雄主……
再睁开眼看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