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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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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菱纱,菱纱你别哭啊,是我不好又惹你生气了。”
“谁,谁哭了啊,我没那么娇气好不好。是你的头不好,没事长那么硬干什么。”
菱纱——小小菱纱——直起腰,撇了撇嘴,嘴里咕哝着“你们三位先聊,我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一面头也不回地拉开破旧的木门走了出去。吴侬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了的鼻音。
一时安静无声,除了老旧的木门“嘎吱——嘎吱——”摇摇晃晃。
满室的烟气被门外灌进来的清新山风吹淡。
“啊啊啊————”
随着山风吹进来的还有分贝极高的尖叫。
“菱纱——!”
闻言第一个冲出去的天河在门口撞上了一脸惊恐正全身发抖的菱纱。
“谁来——
“给我解释一下那个东西是什么啊——!”
小小的少女用发抖的右手指着和她差不多高的墓碑,面对三人一脸阴云密布趋近发飙的表情。
“这个地方?这里是菱纱的墓……和‘这是剑’啊,菱纱你忘了吗?”
在场有两个人的表情同时灰暗了一下。
“没跟你说墓,我是说墓碑,墓碑!”
“墓碑是……我从山上背下来的石头,自己磨,自己刻的。”
天河一脸理所当然的纯真表情,虽然眼睑仍然紧闭,但是可以想象倘若那双眼睛仍然明净,会窥见里面有怎样乐天知命的傻人有傻福。
挠着后脑勺爽朗傻呵呵的天河完全没有觉察到有人全身上下腾起肉眼可见的杀气。
喂喂紫英怎么回事看来菱纱完全不知道墓碑这回事当然那是菱纱过世以后立的可是这有什么不对吗我不知道完全不能理解难道是我们一直记错了菱纱的名字怎么可能这种桥段只有在仙剧中才会发生怎么办云公子他会被无影连剑决秒杀放心菱纱的攻击没那么高但是菱纱速度很快啊砍个两面三刀的真的会死人没办法万一菱纱有什么举动我们两个应该可以阻止。
梦璃和紫英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默契地相互一点头。
“哦,是你刻的呀。云天河多年不见你果然长进了,都会写隶书了哈,还学会乱用词了。”小菱纱右拳击左掌,指节发出一声声脆响,气势堪比当年。
“唉……菱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就是书啊字啊什么的,能念一点点就不错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泥树’我完全不知道。墓碑我是托紫英写的,紫英用剑气写字把剑气附在石头上,然后我遵着剑气一刀一刀的刻。”
寂静。
寂静。
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紫英万年扑克脸上很稀罕地露出震惊的表情,一面反射性地向后退了半步。
“哦哟,听你这么一说,那就是紫英啰。慕容紫英师叔,你能给我一个解释么?”少女嘴角微微翘起,笑容灿烂声音阴寒,紫英不禁直觉起极度的危险。
但是本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往直前精神一直是修道人的行为准则之一,深吸一口气,紫英用正气凛然的声音回答:“当年,天河是拜托我写的墓碑,因为他说虽然想亲手完成但是不会写你的名字。”
“嗯,很好很好。不愧是慕容紫英,真是会避重就轻。”
“菱纱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啊!我名字有那么长吗?”
一旁的天河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当年刻的时候就觉得不对,数出来是五个字。韩——菱——纱——明明就只有三个字嘛。怪不得我当年刻得那么辛苦。”
“——你闭嘴。”剑仙甩给天河一记凌烈的白眼。盲眼少年虽无法直接看见,却仿佛感受到了话语里的剑气,委屈地噤了声。
“是……这样的。”紫英闭起眼睛,皱起英眉,指尖抵着太阳穴沉吟半刻,索性豁了出去。
“云天河当时说你最后答应嫁给他,你们已经结为连理私定终身结为真正的夫妻了,所以我就擅作主张……既然这是事实,就请菱纱莫要怪罪。”
字字清脆宛如在青瓷碗里倒入颗颗珍珠,声声铮鸣好似用金凤钗敲击块块玉牌。
字字声声汇成一句话。Oh my god。
寂静。
寂静。
又是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好……好你个慕容紫英,算你狠。
——没有办法,是你逼我说的。
如果怨气真能具象化成箭的话慕容紫英早已万箭穿心,如果杀气能具象化成雪的话慕容紫英早已冰冻三尺,如果怒气能具象化成火的话慕容紫英早已外焦里炭。
“……真正的……夫妻?”
梦璃清澈的嗓音如蝴蝶的触角般试试探探地响起。有一丝丝无法察觉但真实存在的颤抖。
简单的五个字烧尽了刚刚转生醒来的小菱纱脑内最后残存的理智和反应。人在极度的打击之下一般会暂时丧失思考能力然后还原最真实的自我。所以小菱纱先是两眼渐渐失去焦距嘴角挂着惨淡的笑容肩头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一样,而后突然哭喊着一头扎进梦璃怀里。
“哇啊——不,不是这样的,梦璃,才不是这样的。听他们在乱讲!”
“你,你听我解释啊,我真的没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绝无此事,绝对!真的,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完全是……总之在我的记忆里什么也没有,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我当时,我当时完全是不清醒状态,马上就要咽气的那一种,觉得如果再不对那个傻瓜好点以后就没机会了,所以他说什么我都是好好好,事到如今我真的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当年说了些什么……”
风水轮流转,现如今轮到菱纱陷入完全的混乱状态之中。梦璃只得一边苦笑一边安抚地轻轻揉弄小女娃的头发。小女娃见状找到依靠似的闹得更凶。
“你不喜欢?”
“我……啊?天河?你说什么?”像是在母亲怀里诉尽委屈似的小菱纱闻言如梦初醒地转过头。
“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墓碑?”
天河不知何时走到墓前,掌纹纵横的手轻抚着墓碑,指腹勾勒过墓碑上那岁月风霜侵染的一道道皱纹。
“我……我不是……”
“我不懂这些事,没刻过这个。爹那个牌位是他生前自己刻的,说是这样的事情绝不放心我来做。我当时只是想着,能为菱纱做最后一件事情。想要做一个像我一样的东西,能够一直陪着你。我当时请紫英他……”
“天河当年拜托我做一件事,他说想让我把他的名字一起写在墓碑上。”紫英伸出右手,骨节分明,修竹一样纤瘦有力。他看着指尖,仿佛在回忆当年用剑气写下字迹的那幕,“天河他说,他和菱纱的约定,菱纱全答应了,答应让云天河嫁给她,答应让云天河在她过世后像陪他爹一样陪她,答应……答应云天河可以一直到死都不忘了她。”
“但为生者立碑终究不合适,于是我帮他在旁边修了空冢,又在墓碑上添了字句。”
紫英说到此处,合上双眼,向脑海深处那些真实而鲜活的记忆长叹了一口气。一拂袖,眼前织锦的烟霞幻景刹那间散开,连同那些熟悉而年轻面孔一起再也无处找寻。
青鸾峰有多大?很多很多年来最深处的落叶上都留有谁人的脚印。青鸾峰有多高?很多年来最高处的浮云下都行过谁人的身影。脚印和身影苍茫了群山,群山和岁月悲凉了少年。那些参天的古木,那些荒芜的野草,那些躲藏的野兽,很多很多年前他们看见一个少年只身一人在深山中攀岩寻觅,很多很多年前他们看见同一个少年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拖着巨大的山石不顾草绳勒进肌肉里,很多很年前他们看见还是那个少年坐在清风缭乱的檐下一手试探地摩挲石头着一手一刀一刀刻得专注,很多很多年前他们看见依然那个少年用布满刀伤和老茧的双手将那块石头竖在那个土包前。
很多很多年前,他们看见那个少年哭了。
然后,很多很多年过去了,他们看见当年的那个少年站在当年那块石头前一如当年模样。双手抚摸着那块粗糙的石头,脸畔温柔委屈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不过……”天河忽然扬起右拳,眉宇皱起,“既然你不喜欢,我把它砸了就行了。”
“呀啊啊啊——住手!”
菱纱飞奔向前一把推开天河的铁拳。
“乱来什么!砸别人的墓碑是损阴德的事情,不仅要折寿,死了还要在鬼界当牛做马,很痛苦的,你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菱纱怔怔地望着天河的拳头,旋即一把刷开天河的手,转身冲进木屋里去。
不一会,小菱纱拖着一张油亮亮的山猪毛皮冲了出来。
“真是的,满屋的的猪毛连快像样的布都没有,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吧。”一面奋力扬起皮毛盖在那块在风雪毒阳中曝露百年的墓碑之上。
“眼不见心不烦。不然出出进进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墓碑多晦气。”
“傻瓜、傻瓜。”一脸的怒气最终消散成绵连的无奈,小菱纱一面整理着墓碑之上的皮毛,一边顺势跪坐了下去,双手紧紧抓住毛皮包裹的墓碑边缘,坚硬而温暖。
“都是这个野人,害我想起好多年以前的事情……”
“我……那个时候……寒气最后一次发作的时候,我知道我自己不行了,就快死了。”
看似十岁左右的小小女童露出完全不应该属于这个年龄这张面庞的表情,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双眸溢满了氤氲的水汽,巫山云雾一般幽怨缭绕;声音却不含迷蒙依然清澈得没有些微忧愁和伤感。青鸾峰的云气茫然地飘渺了声音背后将近百年之前的生离死别。
“菱纱,过去那些……事情,既然不愿想起就不要再提了。”紫英看不下去,轻声开口劝止。
“不是哦,其实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跟以前担心的完全不一样,当时其实一点也不难受,相反心里好高兴。”
“是真的啊,虽然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但是明明是寒气在体内,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相反慢慢感觉轻飘飘的,飘得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耳朵里面有嗡嗡的耳鸣,但正好可以什么都不听;眼睛渐渐模糊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光,很亮很亮,亮到刺眼,就像冬天早晨醒来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
天河缓缓抬头:“是啊,我记得那个时候菱纱你问了一句是不是外面下雪了。”
“咦,我问过吗?我自己没印象呢。虽然这个样子,可是我的心里却很清醒 ,很明白。我想啊,鬼界我去都去过一次又回来,根本一点也不恐怖。而且大伯也在那里,我爹娘肯定也还没投胎,还有好多好多认识的人,虽然不在一处,只要花心思去找总能找到。”
“想到这里我就看见我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爹娘了,站在门外笑吟吟的,是幻觉啊,但当时我以为是真的,以为爹和娘亲自来接我了。娘穿着青色的锦绸,爹的胡子丑死了。我一下子突然想通,鬼界说不定也挺好,你看天河他爹在鬼界不也很滋润的样子嘛。”
“然后我突然想笑,心想只不过是换一个新的地方,那个地方还有好多好多年不见的熟人,可以开始一段完全不同的生活。这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么?”
“越想越开心,我都真要笑出来了。‘就这样爽快地着跟爹娘走吧’,我当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是……”
“要从床上起身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抓着我的衣角,低头一看,就是这家伙,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跟小狗似的。我以前见过一只被人装在篮子里扔掉的小狗,我看不下去给它喂了点吃的,回身要走的时候看见它跟居然着我,就是一脸那样的表情……”
“——好难受啊,我当时突然觉得眼前黑了,天旋地转的,胸口压了块山石一样疼,气也喘不顺。”
“突然觉得,我正在做的是不是一件天大的错事?我高高兴兴地去一个好地方,把这家伙一个人丢在这儿,是不是太残忍了?我马上就不用再忍受寒气,马上可以看见我的亲人朋友,马上丢掉不好的回忆重新开始,从来都没有孤单过。可是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打小就没见过娘,爹也很早就走了,后来遇到了很多朋友。可是,天底下待他最好的梦璃,走了;冰山脸豆腐心的小紫英,也没法一直陪着他;最好的大哥又跟他反目成仇刀剑相向。到最后眼睛也……”
“现在我一走,他就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太可怜了……”
“好后悔……”
“我不能走。”
“这么想着却觉得离现实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除了满目的黑色什么也看不见,黑色的尽头有个人像只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够了,菱纱,够了,不要再说了。”天河伸手向前探着,却始终一如一百年前一样茫然够不到菱纱的身影。
跪坐在墓前的小小少女紧咬下唇,缓慢地扶着墓碑站起,久久久久,怅然若失地矗立在那里,最后竟一下一下梳理起盖在墓碑之上的鬃毛。手法之轻柔像是在抚摸谁人的头发。一下,一下,小小菱纱眼眸里的浓云散去,云开雾散似的溢出遥远的星光来。
“所以呢,”闭上眼睛,菱纱长舒了一口气,换上故作轻松却坚如磐石语调,“我当时许了个愿,服完了役之后一定要托世到这家伙身边,绝对,再也,不让这只小狗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紫色衣衫的女子闻言再也坚持不住,背过身去手背扶着额头,娟秀的双眉打着重重的结,一双美目无法遏制地涌出晶莹剔透的液体。
砸在地上,雨点的声音。
“梦璃!”菱纱大惊失色地转身跑过去。
“对不起梦璃,我一时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不要……”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焦急地绞着手。
“呜……对不起……都是,都是梦璃不好,梦璃不该……云公子……梦璃不该……”紫衫女子双肩颤抖,头上的发簪衣裙上的玉环丁玲哐琅不停地摇动,如夏雨里的绿荷,摇摇欲坠得令人心碎。
“梦璃,你心里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
“对不起,梦璃一时失态了。梦璃……梦璃当初不该,那么残忍地离去。梦璃只想着自己会难过,居然没有想到会给云公子带来伤害。”
“实不相瞒,梦璃这一次前来,根本并没有打算久留。只想着把菱纱安全送出幻瞑,见上过去的人一面,然后就回去那里,从此绝不允许再心生旁骛,一心一意直到梦璃此生尽头。”
天河大惊失色,抢步上前,一脸惊恐焦虑不敢相信,“你又要走?”
“你……又要走?你又要走?”
仿佛无辜被夺取最心爱事物的孩童。
“不,不……”梦璃不忍心看向少年的脸,低头看着地面,一双玉手紧紧扣着胸口,柔软的青丝无痕地滑过光洁的脸庞,滑过犹豫不定的坚定,“梦璃改变主意了,梦璃再也不走了,梦璃就留在这里。”
——直到无法继续留下去的那天。女子在心中苦涩而温柔地悄声说。
只是当时已惘然。
“啾——”灰色带有麻点的鸟儿迎风飞起,扑棱着翅膀爬上云霄,向云雾后面洒下万千光辉的太阳飞去。
一时四人目光追着那鸟儿飞离了土地飞上了云端。
“咳咳,你们看,既然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老在这荒郊野岭呆站着多没意思啊——”
小菱纱待他人回过神,轻快地跳到大家面前。笑容是“韩菱纱又在思度什么好事”时的标准笑容,一边眯起一双月牙般的笑眼,一边食指轻触脸颊:
“我们,下山吧。”
渝州。
永安当的小伙计景天,今天也很活跃。
是思维活跃。
比如景小天现在正想着啊,我好忙啊不如忙里偷闲做个梦什么比如梦见柜子左上三格那个前秦的瓦当、右下四格那个西汉的铜马、以及挂上三把大锁锁在铁箱子里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宝贝统统归了自己收藏,然后多年以后一代大侠唐景天在“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金字牌匾下做梦都笑醒……等等为什么我会自称“唐景天”?天地良心我景天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况且我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姓唐的人更不用说什么唐人。
左手吊儿郎当地抱着当品香炉,右手百无聊赖地翻着泛黄的账簿,景天的胡思乱想已经不知道穿越了多少个次元。所以在门前的赵阿宝大喊着有热闹可看的时候景天几乎脱口而出你景大侠打瞌睡你乱嚎个毛。
然后一不小心醒来的景天终于回归了当铺小伙计的角色,幽幽叹了口气拾起右手支着下巴,顺便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目送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阳光宅男前赴后继摩肩接踵地出门围观,届时突然产生了一种在智商上的优越感。
只是,赵阿宝那混小子冲出门的时候一不小心或者在景天眼里看来是故意一脚踢翻了景小天堆在门边的那篮子破烂古董,以至于一直以实际17虚岁18好少年自居的景天自然容不下这等欺负弱者——等等,景天你怎么自称弱者——的恶事。于是乎景小天手头东西一丢小靴子一提豪迈地冲出了永安当当街调运丹田之气气盖云天之势大喊三声:
赵阿宝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饭——饭——饭——饭——饭——
那个时侯他突然看见处于被围观的中心处那个少年抬起脸来越过无数的人墙很坚定地朝向他所站的方向。
也许仙剑的历史应该记住这个伟大而唯一的时刻。
不同故事角度面的主角在这一刻平凡又宿命的碰面。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景天很快被人挤到一边,前面人头涌动的场景隔绝了很多无法言喻的牵连。是17岁的景天根本无法逆转的场景。吵吵闹闹的街道一如往常对他不理不睬,景天垂头丧气地回到永安当,在门口蹲下身子收拾起一地散落的古董碎片,过去他从来没觉得委屈,那一刻他却觉得伤心。
其实就像那块深藏山中的灵玉在世人眼里不过是不懂世故满口胡言的顽石,或许这满永安当的破铜烂瓦里,总有一块被众人的嘲笑埋没的金子。
景天自然不知道那会是自己,不过也许他隐隐有所察觉。
不然他也不会觉得悲伤。
“野人你在看什么?”
“那边刚刚有个人……他……嘿嘿,他说喊我去吃饭。”
——烧饼。菱纱恨不得用板砖狠狠拍向自己的额头。
这边厢,二人正站在群众围观的中心处于被群众围观的地位。
“喂!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你这个瞎子要则么赔我家掌柜!”
剽悍堪比曾爷,伟岸直逼的春哥的大叔熊掌一挥,抓着天河的肩膀撞向人群。
“哎,说归说你怎么动手打人啊!”
“莫生气莫生气,小姑娘,你这位瞎眼的大兄弟撞倒了我,还打碎了我的白玉琉璃盏。欺负一个老人,又不道歉,这可不是好习惯呐。”一脸慈祥慈眉善目慈爱有加堪比慈禧的古董商打扮的老人用温和慈善的语气缓慢地开口。
——碰瓷。在本姑娘头上玩黑吃黑啊你!菱纱牙间可以磨碎一粒铁砂。
这件事是这么一回事。话还要从一开始说起。话说山野少年韩菱纱从小河蟹地长大,整天以摸钱、数钱为乐。某天因跟随盗墓女贼云天河而闯入大哥的神秘金库,但随即发现金库的保险箱都是设密码的。为了寻访菱纱他大哥玄霄的过去,以及讨要保险箱的密码,他们随即踏上了寻花问柳,寻宝猎奇的奇妙之旅。途中他们遇见了天仙般貌美的深闺千金慕容紫英,剑仙般浩然正气的幻瞑弟子柳梦璃。随着那掩埋在风花雪月之下的往事日渐清晰,山野少年韩菱纱渐渐发现编剧那隐藏在文艺之下的恶搞嘴脸,比起在恶搞中的无限沉沦,他逐渐渴望回到文艺的死去活来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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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一段是什么?
没事,玩过游戏的朋友都知道,仙剑系列虽然经典也是会出现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BUG的。比如大名鼎鼎的班长跳,以及没事当机,以及淮南王陵转角遇到背后凭空靠上来的“莫小贝”,以及迷宫矿产存档读档无限拿,以及纱纱速度900+后的无限连击,以及遇怪的一瞬间把人物颜色卡没了,以及等等、等等。
以上只是由于系统漏洞导致的一个很常见的BUG而已,请玩家莫要惊惶。被雷了的玩家请自行点击窗口右上角的红叉强退。现在让我们从新再来读档。
游戏载入中...
支持正版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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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奇侠传四.5】
【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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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要从他们决定下山后开始说起。
红衣小少女猫笑着:“不如,我们下山吧。”
“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假道渝州城。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去办。”
“呀哈哈小紫英你果然尘缘未断。”
“……只是去寻一种铸剑材料而已。”
梦璃抚开肩头的一缕青丝:“云公子你呢?”
“我不去——”
菱纱表情看上去立马就郁闷了。
“我一走那些山猪又要来找麻烦,会把木屋和菱纱的墓拱坏。我不能走的。”当然啦一百年不间断残忍地欺负这座山的山猪,你已经成山猪的天敌了天河。
无视小菱纱自恃童言无忌的耶挪,紫英衣袖一挥这有何难。
灵符流光溢彩地显现在明白入水的阳光下。白雾水蒸气一般地腾起,伴着猎猎的厉风,如阳光渐渐掉下的碎屑一般凝聚成一个身披道袍面色凝重地身影——魁召。
“你在此看护,不得擅离。”
“是,主人。”
有魁召的看护,区区山猪应该是不成问题。还依稀记得当年墓室中犀利的杀气和琼华后山禁地徘徊的肃穆,天河点点头终于放开令人哭笑不得的执着。
灵符中的魁召半睁开灵体的眼睛看见的是崖边错落着迎风而立的四人。
等了多少年。
看着那四个身影迎风御剑而去。
湛蓝的天里小小两叶扁舟轻巧地划过,仿佛远去的纸鸢。
可惜现实总是没有想象中的完美,刚到渝州城时本来好兴奋,无奈紫英说有要事先行去办,办完后在与他们在渝州竹林西会合,于是只留了三个久不问人事又不通地形的人乱逛。常年不下山的天河和在鬼界憋屈了几十年的菱纱一时兴高采烈地撒丫子乱逛之后回神,身后已然没了梦璃的身影。而且好巧不巧天河还偏偏撞到一个玩碰瓷勒索敲诈的老头子。街头吵吵嚷嚷的,令人心生浮躁。
“切,老把戏了。不就是想要我们赔你几个钱吗?”菱纱制止住嚷嚷着要打架奉陪的天河,盯着老人白眉毛下针刺一般的双眼。
“白玉琉璃盏,不是说赔就赔得起的。小姑娘,爷爷告诉你,钱能买的到的东西都不值钱。”
老人微微一笑,“不如……用小伙子腰上的这把剑来抵如何?”
“不行!”天河闻言一把捂住腰上缠好的望舒,一脸你过来我就咬人的表情。
“你不要太过分!”菱纱当真怒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不然上官府吧。”老人向推人的大叔挥挥手,转身离去,语尾是很轻快的上扬音。
“你……去就去,怕你啊!”菱纱话一出口反悔了,这不自暴心虚吗。可恶啊,明明都转世投胎脱胎换骨了,提到见官府还是自乱阵脚,果真人的本性没法变啊。
“呵呵呵呵……”老人以胜利的微笑转过身来,和蔼地像是在教诲两个不听话的孩子,“小姑娘小伙子,官府,不是你们说话的地方哦。”
真是的,人世上还真是乱。生前——这样说真不习惯——不过韩菱纱还是陵墓大盗行走江湖之时一般尽量避免纠纷。“人在江湖漂行事要低调”,这乃是至上戒律。所以菱纱以前很少遇上这样的事,即使是遇到了,矛盾升级之前打个哈哈开溜也就结了。
现在……周围都是人,水泄不通摆明了就是“你就好好给爷演你的戏”;那玩碰瓷的掌柜怎么看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要勒索望舒剑,是单纯的眼力劲太好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也说不清;天河眼睛不方便,虽然就算真的开打铁定我们赢但是这样麻烦就闹大了;难不成真的要去见官,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又多少年没跟“人”打过交道,不懂行情,难免会当冤大头。
“唔……”小菱纱狠狠瞪着那老人,身后暗自捏紧了拳头。麻烦大了啊。
“就算是什么关府啊牙役的,要抢望舒剑我跟他拼到底。”野人也当真交了真。说着当下解开缠剑的布条当街摆开架势,眼睛无法睁开也令人不敢逼视。
完了完了,开开心心下了山才出门就演变成这种状况。早知道真应该和紫英梦璃一起行动,这下该怎么办啊。
小菱纱急的要跳脚。
四人僵持之际,有一个清晰不确定的声音响起。在嘈杂纷乱的开打啊开打啊的叫喊声中就好似浑浊的水面跃起一尾银针般纤细的鱼儿。
“这个……等一下。”
永安当灰绿色麻布外衣的少年不知何时屈膝半跪在琉璃盏碎片前,旁若无人地举着碎片迎向阳光看,一脸的青涩迷茫又带有一丝丝天然的得意。
“我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这样的琉璃盏呢。虽然是碎片,好可惜。”
少年的眼睛折射着琉璃流转不定的光彩,衣襟前吊着的两个小铜钱也跟着机灵地闪烁。
那少年一手扶膝盖直起腰站起来,摸着后脑勺腼腆地眨眨眼睛。
“我啊,碰巧有一件差不多的藏品。这位掌柜阁下,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声音像打碎的琉璃盏一样清脆得很好听。
>>>(章三完,待续)
[章三番外小剧场——章三点五]
天河:哎哎,紫英啊,这里有一个百年悬案耶。当年请你帮忙时你在菱纱墓碑上到底写的啥啊?
紫英(大惊):哎哎?这个……我,我可是,我是顺着你的意思往下写的啊。
天河(一脸纯真无辜样):所以你到底写的是啥啊,害我多刻了两个字不说,还被菱纱骂。
紫英:就是*****。
天河:啊?你说好小声啊,我听不见。
紫英(视死如归样):就是**韩菱纱。
天河:菱纱名字我听清了,前面两个字是什么?你不要说那么快嘛。
紫英(冰山发生了雪崩):就是爱——妻——韩——菱——纱!
众人包括导演的表情都(-_-)这样了。
天河(0_0):紫英你!
天河:紫英你居然!
天河:我真不敢相信!!
紫英(清醒,旋即大惊加脸红):不是,不是,天河你不要误会……
天河:你真不是我兄弟——T_T(愤然泪奔)
紫英(打击太大一时石化)
天河:居然写什么“爱吃韩菱纱”,“爱吃韩菱纱”,把菱纱当成山猪了,怪不得菱纱那么生气。紫英你可害死我了。T_T
紫英:…………………………
导演:景天,你快去补妆,下一场有你的戏。其他人,跟后勤部的人去领便当。还有,那个谁来把这座冰雕抬走啊,放在这里也不怕绊倒人。
紫英(寒风呼啸):所以我就说……结局动画猜想什么的……最讨厌了……
(小剧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