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校园]》几何人哉

13、第13章 算账（2）

　　直到回到教室，于生的脸都是黑的。

　　“行了，臭着脸干嘛呢。”林拟见他一言不发地回位置坐下，怕他是真生气了，拿出一粒糖放在他桌上，“我们可都是自愿的。”

　　“自愿？谁要你们自愿？”于生瞪了他一眼：“他要算账要报复的人是我，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这种没裁判的黑球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到时候受伤都是小事！

　　“你不逞英雄会死是不是？非要把事情搞到自己身上干什么？”

　　林拟第一次见他一气儿说这么多话，稍稍有些惊讶，随后正色道：“既然你知道，也宁愿一个人去赴约？”

　　“这不是宁愿，我再说一次，”于生看着他，眉毛都拧成了一个疙瘩，“本来就是我个人的事，不管姓黄的想怎么样，我一个人可以解决。现在你们全扯进来，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你知不知道？”

　　“有什么责任不责任的。”赵文勋出声道，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嬉皮笑脸样，“有空请我们吃顿饭就行！”

　　“黄忠九不是什么善茬，”林拟说，“到时候你一个人过去，他们有一堆人怎么办？你是觉得黄忠九讲诚信还是能确保他们没有武器？”

　　的确，黄忠九这种随身带指虎的人，藏个刀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如果我明知道危险，还是让你单独去的话——那就是我们的‘责任’了，于生。”

　　于生眼神古怪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林拟被看得都快有点不好意思了，才慢慢移开。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教室外边走去：“我上个洗手间。”

　　高二的教室都在二楼，人流量大，干什么都容易被发现。于是于生径直上了三楼，找了个角落，四处确认了没有监控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

　　他两指夹着那根烟，却没送进嘴里，趴在栏杆上看着烟草慢慢烧成灰之后落下。

　　再怎么说，林拟他们也根本没理由出面帮他：黄忠九的人会下狠手，可是他们呢？一群在象牙塔里的好学生，真的知道这场名为“球赛”的报复的含量吗？

　　于生知道黄忠九肯定会回来报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事态瞬息之间就偏离了他的掌握，让他烦躁得要命。

　　……他真的不想再背负一份愧疚了。

　　烟默默地燃着，直到只剩下三分之一，他才吸了小小一口。

　　突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于生把烟头一扔，转头看去——是柳尹。

　　“抽烟呢？”柳尹疲惫地走过来，说，“借个火。”

　　于生把打火机给他。

　　柳尹点着了烟，把打火机还给他，叼着烟也趴在了栏杆上：“黄忠九他什么意思？”

　　“‘惹了他就一个都别想逃’的意思。”于生看了他一眼，见他左脸脸颊上有一道擦痕，隐隐透出点血丝来，在篮球场的时候还没有，明显是刚刚才弄出来的。

　　于生问：“脸怎么了？”

　　闻言，柳尹不由自主地抬手抹了一下左脸：“哦，老顾刚才给我刮的。”

　　他在篮球场时就觉得不对劲，柳尹不是爱劝架的角色，这次却死死拉着顾莫询；而且他从没听说顾莫询跟黄忠九不对付的事，不禁疑惑：“他们俩怎么回事？我看询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诶，老顾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柳尹吐出一个烟圈，说，“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就算黄忠九在学校里再怎么拽，没碍着他就当没这个人。可是黄忠九他作死啊。

　　“有几次故意带着人来挑衅，老顾就看他不爽起来了，警告几次都没有用。”柳尹继续说，“高二六班有个女孩，长得挺好看的，黄忠九看上她了，死缠烂打地要追，又不肯好好追，把人家堵在餐厅门口不让走，扬言‘要是你不同意就天天骚扰你’。

　　“那时我和老顾正好走出来，他看见那女孩，当场就急了，上去给黄忠九就是一脚。”

　　“啊？”于生听得有些懵逼，“那女生是谁？询哥这么看重？”

　　“哦，我忘了说。”柳尹抽完烟，把烟头在栏杆上碾了碾，“老顾他妹妹。”

　　“……他有妹妹？”

　　“嗯，亲的，感情挺好。别看顾莫询那副逼样，其实也是个死妹控，一直都把她保护得挺好，就几个人知道。”柳尹说，“你别往外讲啊，这可是他底线——那次打了一架之后，老顾就和黄熊结下梁子了，基本看见就会炸，今天好在我拉着，不然他早动手了。”

　　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约了下午是吧？我去给你找找人？”

　　“不用，”于生说着，苦笑了一下：“我们班同学说帮我。”

　　“哈？你们班那几个？”柳尹掰着手指数过来，“二愣子、娃娃脸、学生会和小菜鸡？”

　　“……”这该怎么回答？

　　“黄忠九打球脏是出了名的，你们肯定玩不过他。”柳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过他也不是什么规矩都不讲，要是让他赢，这事应该也就这么算了；可要是他输，以后肯定少不了事。”

　　不过看于生的眼神，他大概没有“输”的打算。

　　见状，柳尹笑道：“行吧，让你同学也别太手软，他们的手段也就那几种。至少别伤太重。”

　　于生默默点头：“嗯，知道。”

　　告别柳尹，于生打算下楼回教室，双手往裤兜里一插，突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林拟给他的那颗糖，他不知什么时候带出来了。

　　为了去嘴里的烟味儿，他就剥开糖纸把糖吃了。

　　啧，又是蜜桃味。

　　在一楼走廊里碰见了端着作业的林拟，林拟见是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唔，正好。有手吗？帮个忙。”

　　于生从一叠作业本里拿了一本过来。

　　“你怎么这样啊。”林拟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些，“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同甘共苦。”

　　他不说还好，说了于生更懒得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教室，把作业拍在讲台上，没好气地问：“放这里？”

　　这时赵文勋走过来，到于生身边问：“于生，黄忠九他说几点来着？”

　　“五点半。”

　　“那行，我刚才跟他们商量了一下，意思是放学以后先练习一下，你还没跟林拟打过配合呢。”赵文勋说着，林拟也走过来把作业放下，问道：“说什么？”

　　赵文勋复述了一遍，询问于生：“行吗？”

　　于生点了点头：“行。到时候先吃点东西吧？打完我请你们吃饭。”

　　“什么什么什么？？谁要请客？！”不远处的陈浩宇一听见“请”这个字眼，立马就来劲儿了，跑到讲台边上：“我错过了什么吗？”

　　赵文勋满脸鄙夷：“你怎么满脑子就是请客？就是咱们刚才说的那件事，于生爸爸说打完一起去吃饭。”

　　“那感情好啊！”陈浩宇说，“三排口那边有一家自助烤肉，便宜又好吃！考虑一下？”

　　“去个屁啊，三排口这么远！”

　　“铃——”下课铃响起，下午最后一节课基本都不会拖课，老师交代了一下作业就走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出了教室。

　　赵文勋在后面戳了戳于生：“走？”

　　“嗯。”于生站起身来。

　　“王河，拿球！”赵文勋叫道，王河应了一声，抱起了藏在桌子底下的球。

　　王河此人打球水平不怎么样，全靠家里有矿，光是限量版的球就有好几个，下午还特地跑回家拿来了据说是NBA冠军摸过的球，说是能“球神附体”。

　　而邱路，在听说中午的事儿后，非常气愤地表示早就看黄忠九不爽了，说什么也要来。虽然因为脚伤没好全而限制了发挥，但不耽误他自告奋勇地担负起“后勤组长”的重任。

　　众人浩浩荡荡地往篮球场走去，要不是拿着篮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打群架，连老师经过都多看了几眼。

　　“诶，你有没有觉得。”陈浩宇捅了捅旁边的赵文勋，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于生，说，“于生看着很有大哥的风范？”

　　赵文勋恍然大悟：“对诶！有有有——瞧这气势，这步伐——他在初中里也是个风云人物吧？还认识顾莫询呢，后台硬。”

　　于生倒是没听见后面的动静，只见林拟走到他旁边，低声问：“你感冒好点了吗？”

　　“还行，鼻子还有点堵。”于生说，“没事儿，不影响我状态。”

　　林拟被他这迷之自信给逗笑了。

　　下午天气不错，太阳不大，哪个场都差不多。他们占了个全场，先练习练习。

　　于生活动活动手腕，说道：“……要是没认真打，能赢黄忠九吗？”

　　“当然不行，听说他们高二的时候篮球赛第三呢。”赵文勋接茬。

　　“要是没赢会怎么样？”林拟问。

　　“被他们看作孙子呗。赢了虽然不会憋屈，但是可能还是会被纠缠。”于生系好鞋带，漫不经心地说，“我个人比较喜欢后者——所以我还是认真点吧。”

　　六人分为两组打了两小节，都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于生式认真”。

　　“卧槽！”赵文勋眼睁睁看着于生过了他然后上篮，在原地愣了几秒，大叫道，“停停停！这还打什么啊！你们两个一队还让不让人有活路了？！”

　　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策略！林拟有一次上篮的时候，陈浩宇去抢篮板，陈浩宇先起跳，眼看着手就要碰到球了，谁知道林拟手腕一翻，球就硬生生地折了个直角，从陈浩宇的□□过去，到了三分线外的于生的手上，又是一个准三分。

　　这样的骚操作数不胜数，他俩还配合得极好，光是一个“认真的于生”就已经防不住了，还来个林拟，搞的他们这边两场下来就只进了三个球！

　　“哎呀不打了不打了！这个水平还练个屁啊！你们两个人就够了！”赵文勋喊道，气哄哄地跑到场外去喝水了。

　　“我错了我错了，”林拟边喘气，边笑着走过去，借于生的肩搭着休息，“于生，你节奏是真的快，我都要累死了。”

　　于生额头和颈间起了一层薄汗，见状说道：“那我之后慢点？”

　　“没事！这样也挺好的，到时候打得黄忠九他们叫爸爸！嘿嘿。”刚才还在口吐芬芳的赵文勋心情突然好了，说着，“吨吨吨”地给自己灌水。

　　林拟从地上捡起于生的外套，扔给他：“先穿起来。”

　　“嗯。”于生接过外套，松松散散地套在身上，对他们说，“都休息一会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啊，我要一个法式三明治。”陈浩宇走过来一屁股坐下，从被他压在屁股下的书包里掏钱。

　　于生弯腰从自己书包里翻出手机，说：“不用，我请。”

　　“你知道小卖部在哪？”林拟见他从转校以来就买过一次小卖部的东西，还是曲靖靖帮他带的，不禁怀疑地问。

　　于生顿了顿：“呃……应该有标识的吧？”

　　林拟就知道他靠不住，叹了口气，也把自己的手机揣进兜里，说：“没有，在一个小角落里——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你们都要什么？”

　　临近晚自修，小卖部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不过林拟还是看见了一个熟面孔。

　　“嘿。”荆尤才正在付钱，朝他挥了挥手，“你……嗯？”

　　他连忙拉住林拟，看向已经走进小卖部里的于生，偷偷摸摸地问：“你……你们认识？”

　　“对啊，我们班的。”林拟对他的反应不是很理解，回道。

　　荆尤才面露难色：“你怎么跟他走一起？听说他人可不怎么样，挺……那什么的。”

　　“哪什么？”他垂眼问道，带着几分明知故问，忽然想起上周五公交车上于生的话：

　　“你可以找个人问问。”

　　“哎呀就是他……”

　　他们对他都是这种评价吗？那为什么还要……还是说他明知道在别人眼里他就是这样的？

　　“他人怎么样，还是我自己看吧。”林拟抽回被他拽着的手，温和又礼貌地拒绝了。

　　等他们回到球场，于生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地上，说：“随便买了些，你们挑吧。”

　　“卧槽！于生你好大方啊！”陈浩宇大概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典型代表，从袋子里掏出一包鸡肉卷，差点就感动到流泪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我不愿意。”于生打开一瓶柠檬茶，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开玩笑道，“当大哥然后天天请客吗？”

　　林拟到他身边也坐下来，塞给他一颗千纸鹤糖。

　　“……你哪来这么多糖？”于生有些懵逼，“哆啦妮梦？”

　　“虽然我可能打不过你，但是你要是再说那个字我就打你了啊。”林拟佯装警告道，剥开糖纸吃了一颗：“买的，我喜欢不行吗？”

　　“行行行。”于生笑着回应，往球场外看了一眼，忽然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随后站起身来。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纷纷站起——黄忠九带着他的人，从入口进来了。

　　黄忠九吹了声口哨：“都来齐了？没临阵脱逃也不错啊。”他两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到场地边缘，身后跟着的人中就有被于生打过的寸头和小眼镜。

　　他看了眼表，把手上的篮球扔到地上：“学校里的球，没有裁判，怕就快跑——还有十五分钟，现在开始？还是说你的朋友们需要再准备一下？”

　　于生和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把外套往旁边一扔：“不需要准备也可以吊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