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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四娘子 ...

  •   “主母,大事不好!四娘子要闯进来了~”
      任风言双手叉腰,立于任府门外,目送王管妇向内院落荒而逃。她轻叹一声,旋即将目光移至门前的两位小厮身上。她虽知小厮苦衷,但今日亦有要事来此,只好劝道:“今儿个这门,你们左右拦不住我,快些让我进去,免受皮肉之苦。”
      两位小厮听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两人尽力把头低下,不敢直视眼前这位荆枝为钗,粗布为裙的任府四娘子。
      兴国颍川郡成安县任府主君乃当朝护羌校尉任训,膝下共三子二女,唯四女任风言系妾室所生,其余皆出自嫡妻阴氏。长子、次子皆随他奉诏驻守边疆羌地,保一方安宁。
      任风言生母死于难产,她自小讷口少言、唯唯诺诺,对府中下人甚是关爱,从无苛待仆人之举,即便婢女犯了错处,也只言语提醒,点到为止。奈何嫡母阴氏表里不一,自抚养她起,教得她像个软柿子,又放纵三女儿肆意虐待,毫无顾忌,府中下人亦有所耳闻。
      可如此温婉娘子,却在去年大病一场后彻底变了模样。因一件小事,她奋起反抗,殴打嫡母,被治以不孝之罪,遂自请去乡下庄子自省,今日又闹着要进府找主母,被小厮拦在了门外,通传了管妇王氏,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任风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腰间悬挂的布包中取出几枚铜钱,抛向门仆二人后,大摇大摆地跨进了府中,朝暮雨堂走去,迎面而来的仆人纷纷自觉退至两侧,不敢与其对视,更不敢出声阻拦。
      任风言进了正门,穿过堂前,往东过一黑门,复穿过游廊向前走去。她有意路过生母早已颓败的院子,只见满墙凌霄蔓延,红花开得正盛。
      一年前,许风言还是沙洲中学的高二学生,她出身武学世家,父亲是各大导演争抢的武术指导。因家庭熏陶,她自小练武,一身正气,爱打抱不平,若是发现校园里有人肆意欺凌弱小,她准要去教训一番。此等特立独行却又彰显正义之举,令诸多老师私下里对其心生敬佩,面对她以暴制暴之举,也会睁一眼闭一只眼。
      彼时,甘单县一少年被同学谋杀的案件蹿上热搜榜时,她竟有意赴甘单痛打罪犯,惩恶扬善,彰显正义,然被其父拦下,只好作罢。
      一日晚自习下课后,回家途中,她不幸遭遇了车祸。
      她本以为这条命就这么交代了,不曾想,自己竟在一间木制的老房子中醒来,刹那间,脑海中记忆翻涌,她这才恍悟,自己穿越成了当朝护羌校尉之女任风言。
      对于任风言,她叹其不幸、怒其不争。面对嫡母阴氏和三姊任华的无端挑衅和刻意刁难,她一味委曲求,不知反抗,最后被推入水中活活溺死。
      可她也明白,就像学校中那些向她求助之人一样,反抗后,或许会招惹更大的风暴。
      当许风言还未适应任家四娘子时,主母阴氏有意纵容任华趁她未愈之际,下狠手再折磨一回。就在任风言落水醒来后的隔日,三娘子任安气势汹汹地来到凌霄院,命令婢女丁香好好教训任风言。
      当丁香扬起的手还未落下时,却见任风言一脚将她狠狠踹到了门槛上,随后上前几步,伸出左手揪住任华头发迫使其向后仰去,右手狠狠摔了三巴掌,拖着嗷嗷大叫的任华踩在丁香身上走出了房门。她循着记忆,一路拽着任华来到了主母阴氏面前,将任华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拿捏阴氏表里不一这一点,当场殴打了阴氏和敢上来劝架的院内婢女,后自请去庄上自省,同时规定任府需每月差人送来月钱。
      阴氏吃瘪,她从未料到任风言藏得这般深,现下即便她告至族中,耆老们也未尝能相信是任风言这般温婉女娘做出了此等以下犯上的勾当,何况家丑不可外扬,若此事抖落出去,只会害得主君也没了颜面,只好答应下来。
      刚搬去乡下庄子的头四个月,任府还如约将月钱奉上,可之后八个月内再无一次送来,除五个月前上门讨要过一次外,任风言也懒得去追要,今日恰好进城寻医,便顺道赶来任府,将属于自己的月钱一并领走。
      暮雨堂前,主母阴氏、三姊任华、王管妇三人站成一排,两侧各站着两名陌生家丁,四人虎背熊腰、头大脸阔、毛发浓密,其中一人耳垂上缀有翎毛耳环,手臂上纹着黑蛇图腾。
      任风言不禁嘲笑道:“嫡母莫非怕了我,怎得见我还要找些蛮人守着。”
      “四娘子,你真真是胆大妄为!作为闺中女娘敢殴打当家主母和阿姊,不好好在乡下思过,竟还舔着脸回来!”王管妇不知从何处借来的胆量,狐假虎威叫起了板。
      “住嘴,休要多言!”阴氏见家丑被四名家丁听了去,当下大为不悦,又狠狠瞪了王管妇一眼。
      任风言上下打量了王管妇一番,冷笑道:“你这刁仆,好生大胆,我乃任家四娘子,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地,竟也来说教与我?外人若不知情,还当如今任府系你王管妇当家呢!”
      说罢,看了阴氏一眼,此刻她正皱着眉头。
      王管妇气急败坏,指着任风言刚想出口教训,被阴氏抢过了话,“风言,当初你自请去庄上思过,我原以为你能有所改变,今儿一见,竟毫无半分长进,你今日闯进府中意欲何为?”
      任风言不愿多言,直言道:“嫡母,只凭我姓任,这任家我就回得。今日来,只为拿回少发与我的月钱,若是嫡母肯将欠我的五个月例银悉数奉上,风言即刻走人,绝不逗留。”
      “哼,你做梦!”任华在一旁插嘴,宽袖一挥,四名家丁大步上前,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啧。”任风言心中焦急,她仰观烈日当空,估摸约近晌午,遂言辞犀利:“阴氏,你既统管阖家,我只问你,也只你来答,月钱给否?”
      “任风言,你休想,你既是去庄子自省,未得准允便不可私自回府,何况月钱,每月一早便由元宝送于庄上,不可由你信口雌黄。依我看,哪里是欠你,分明是你挥霍无度,囊中羞涩,今儿个讹钱来了。”
      阴氏听任华反咬任风言一口,心中大喜,面上又装作毫无波澜。
      任风言见这三人冥顽不灵,遂上前冲向任华,这时,四名家丁即刻围了上来。她见状一跃而起,横身将跑在前头的两人踹倒在地,并借着身后两名家丁伸出的拳头,双手绕着家丁的手腕借力打力,将后两人击倒。
      四位家丁爬起来意欲围攻,任风言站立不动,等着他们互相冲撞而来时,顺势往下一躲并滑出原位,转至两人身后,用力往前一推,四人互相碰撞在一块儿。
      这时,纹臂家丁拔出身上的短剑,朝任风言刺去。任风言镇定自若,下腰躲过袭击后,起身用左手握住那名家丁持剑的手腕,右手扼住其咽喉夺下短剑。她将家丁的左手压在地上砍去了小拇指,惨叫声刹那间传遍整座宅院。其余三人见任风言下手狠毒,吓得驻足不前。
      任风言随即跑向阴氏,绕于她身后,将短剑架在脖子一侧,威胁道:“月钱给否?”
      “阿母!”任华见状,吓得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又忙起身躲在王管妇身后。
      阴氏丝毫不敢动弹,全身僵硬,只好命令堂下仆人:“元宝,快些去取月钱来!”
      “是。”那名叫元宝的仆人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王管妇忙做小伏低,“四娘子,一家子血亲,快些放了主母罢。”
      “哼!”任风言轻蔑道:“王管妇,如你这般说来,为何我从小就要和奴仆们一同洗衣扫地,为何我的月钱比奴仆还少,为何冬日严寒,只我屋里没有炭火?往日之事我也不愿再提,只一句,今后莫要再招惹我!”
      待元宝归来时,任风言点了点月钱,装进布包中,大步离去。
      城东药铺里,医工正带着徒弟们在捣药。任风言疾步进门后,朝着医工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吴医工,可否劳驾随我去乡下的庄子,我阿兄受了箭伤,迟迟未醒,庄上的老伯们说是有中毒之症。”
      医工身量不高,下巴蓄着短须,缓缓抬头:“女娘子莫急,待我取药箱来。”
      盛夏暑气未消,秋日凉风微起。通往成安县临风乡的道路两旁,金灿灿的稻穗随风摇曳,成片的粟谷低垂,几位佃户包着头巾守在田中,防止鸟雀前来夺食。
      放眼望去,皆是任家之地。
      庄子上,一排排矮房缀落在田地周围,往里一处空地上,建起了一座小院,院内寝屋里,铜制熏炉中残留着药草的余烬,草木灰的涩味弥漫四周。寝屋床上躺着一个男子,此人剑眉星目、风神俊朗,必不是白丁之身。他缓缓睁开眼,环顾四周,见屋内陈设凌乱,又越过窗户,瞥见院内十尺余高的泥墙上爬满了凌霄,红花开得正艳,此刻正舞动在秋风中。
      每年八月,朝廷会在洛阳郊外设坛祭祀高祖,皇帝及各诸侯王齐聚洛阳。五日前,君不器自封地东河国启程前往洛阳,途径颍川郡成安县时,只见数十名黑衣刺客自天而降。他此番出行未带心腹,同行者只两名仆从,且非得力之将,最终寡不敌众,他亦左胸中箭,只身逃亡至一处山脚下时,已精疲力竭,遂没入草丛,待体力恢复,再做打算,不料箭上疑似涂抹了毒汁,致使其陷入昏迷。
      君不器虽遍体鳞伤,却是些皮肉之痛,唯胸上箭伤最深,若不处理,待毒素沁入肺腑,恐难根除。万幸昨夜有人救他回来,又好心包扎了伤口,即便那人拔箭之时毫无章法,包扎手法过于生疏,到底是救了他一命。
      此时,有马蹄声从远处渐渐传来,他顿时警觉,准备跳窗逃离,然仔细一听,那马蹄声中夹杂着车轮滚动之声,他瞬间卸下了防备。
      既是马车,想来不应是那群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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