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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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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白被推的一个踉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顾纤杭只觉得自己脑袋发蒙,他环顾四周,就见这里是个山洞,山洞外亮堂堂,杂草丛生,蛐蛐小虫乱鸣。
他们掉下来了。
在启朱楼,他眼看缎白掉下悬崖,便扑身去抓,没想到脱手,衣角顺着指尖滑下去,他急忙飞下悬崖去够,在莫感的惊呼中抓住缎白,揽在怀里转身,直挺挺的砸在地上——
怪不得后脑勺那么痛,跟晴儿一灯架打晕自己似的。
他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下半身已经没了直觉,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就见自己的右腿正被木板夹住固定。
一旁的缎白撕了自己的衣服,一圈圈的给他固定,轻声道:“右腿断了,我把你穴位封住了,能好受些。”
顾纤杭简直震惊,震惊之于又不知道说什么,嘴里堵了好几句:
不救你好了、怎么断了、你的衣服不是新买的么?
顾纤杭现在就觉得疼痛难忍,千言万语直说出了一句:“我的剑呢?”
缎白把目光从他腿上移开,看了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顾纤杭顺过去一看,就见霜月躺在自己身边。
“别动了,怎么断了腿也不老实!”
缎白把顾纤杭的腿固定好,就靠在山洞壁上闭上眼睛,他的表情也很不好受,没有血色,他疲惫道:“太鲁莽了。”
顾纤杭没说话,他静静的坐着,看向缎白。
此时氛围有些沉重,缎白抢撤出一个笑容,开着玩笑:“话本儿里不经常写么?什么掉下悬崖捡到了什么武林秘籍,你看我们什么都没得到,还摔断了腿……”
顾纤杭静静地听着。
他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记得做了个长长的梦,那梦勾起了他很多回忆,他不愿意想起来的回忆。
缎白靠在石壁上,浑身颤抖,嘴唇干裂,顾纤杭用双手撑着,爬到他眼前,用手摸着他的经脉。
“没事..死不了,我睡一下。”
缎白睁眼看他,顾纤杭发现,缎白此时睡觉反而闭上了眼睛。
他太疲惫了,顾纤杭也靠在缎白旁边,闭着眼睛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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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纤杭才醒来。
他睁开双眼,觉得脖子痛的不成样子,一睁眼看到缎白不在,留他一个断腿的在山洞里。
顾纤杭突然觉得右腿疼痛,左腿有了直觉,他拿着剑,强撑着起身,单腿跳到了山洞口。
太阳还没下山,目测是下午,他刚出来,就听到缎白的声音:“顾兄!接着!”
他往上一看,缎白骑在一棵大树上,没等他反应过来,缎白就扔了几个果子下来,砸到了他的头上。
顾纤杭连忙躲开,伸手去接果子,缎白看到后跳下树:“垫垫肚,刚才我看了,不远处有一处藤蔓生长地,我背着你,我们爬上去”
顾纤杭看那果子,不知道是个什么,青红掺半,他谨慎的咬了一口,被酸的皱起眉头。
“有那么酸嘛!”缎白自己吃了一口,被酸的浑身发抖。
缎白又看了看顾纤杭的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在顾纤杭不情不愿的拒绝中强行把他背了起来,朝着山洞外走去。
别看缎白身子骨薄,力气还真不小,习武之人的力气哪又小的,顾纤杭趴在缎白身上,又闻到了缎白身上的莲香,他被香的头脑发晕,而缎白还在那自顾自的道:“下次不能这么莽撞,你看,没救我,还把自己摔断了腿。”
顾纤杭皱眉:“如果不是我垫着你,你早就死了。”
他看着缎白背着他踩下高草,跳过枯木,不一会就来到了峭壁前。
两人抬头看,高的令人生畏,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死也得残,不知道是缎白还是顾纤杭的命好,留了两天活路。
“抓紧了!”
缎白拽了拽那杂草丛生的藤蔓,使劲拉了拉,发现能承力,便踩着石头攀岩。
这真不是一个容易活儿,尤其是背上还背着个大男人,简直是难上加难,顾纤杭也不好受,一会杂草刮脸,一会藤蔓打脚,还要忍受着缎白动作大开大合的攻击。
“你说——”缎白突然开口,拽着藤蔓踩着石头突然问道:“你莫感说的是真的?”
“什么?”顾纤杭缩了缩脖子,躲过峭壁上树枝的剐蹭。
“红鹤门。”缎白顿了顿:“我是不相信红鹤门把残卷弄丢了,这种话。”
顾纤杭搂紧缎白的脖颈,轻声道:“不知道,去了便知道。”
“你师父是顾清风,他临死前就没告诉你凶手是谁?”缎白咬着嘴唇问他,拽着藤蔓休息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已经离地很高了。
“他在我眼前死了,当时我被点穴,动都动不了,他什么都没说。”
顾清风被一碗毒茶毒死,顾纤杭就是那倒茶的人,他眼看顾清风喝了自己的茶,死在自己面前。
他无数次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害死了师傅,那毒茶不是他准备的,却是他倒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顾清风喝了下去,他当时在干什么?他被人用石子打中穴位,只能在一旁呆呆的站着。
顾清风死在他面前,天亮了,他才能动,可那时师傅已经冰冰凉了。
师傅是武林盟主,他称霸武林多年,被贼人陷害晕倒在顾纤杭睡觉的破庙,是顾纤杭用凉水和半拉馒头救了他,都说顾清风是练就了秋风颂,才能永葆青春活力如今,可武林盟主又如何,还不是死了。
“我想找齐秋风颂,我想看看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死了师傅。”
缎白继续往上爬,就听顾纤杭道:“世人都想要,那我就毁了它。”
缎白汗水直冒,他没回顾纤杭的话,只说:“给我擦擦。”
顾纤杭低头,卷起袖子在缎白脸上蹭了一把,缎白深深吸了口气:“害你师傅的,不是想要这秋风颂,世人都知道秋风颂在山河盟手中,如果想要,山河盟手中的残卷早就被凶手夺走了。”
顾纤杭没说话,缎白喘着粗气:“秋风颂只是幌子,骗来了一些真想长生的鱼,可真正的勾却并不在那鱼塘里。”
顾纤杭给缎白蹭了一把脸:“你的意思是?”
“那道士,才是真的可怖,如果我猜的不错,下一个遭殃的便是红鹤门。”
缎白继续道:“本来秋风颂就在山河盟几个盟主手里,怎的突然江湖风雨,世人都想要这本书,分明是有人特意浑水摸鱼。”
两人都没再说话,还好是夏天,太阳落得晚,两个人攀爬在藤蔓上,就像是飞蛾,朝着光亮前进,又像是某种绝望的动物,拼了命只为了有一线生计,两个人贴在一起,默默地向悬崖上爬。
缎白累了,没人说话便觉得疲惫,于是他说:“说点什么,顾兄。”
缎白喘着气,他的手指已经磨破了,腿也快没了力气,他往上看了看,估计不到半个时辰,就能上去了。
顾纤杭也跟着向头顶看了看,半晌道:“武林盟主的位子上,坐的是谁?”
缎白颠了一下顾纤杭,也让顾纤杭搂紧了缎白,就听缎白道:“以前坐的是你师父,现在没人坐。”
“我坐呢?”顾纤杭冷么叮说出这么一句,让缎白险些脱手,他连忙稳住身形,停在原地,磨蹭着手上的伤口。
缎白冷言道:“什么意思?”
“那上面坐的,不是盟主,而是一块肉——”
顾纤杭抓紧缎白:“所有人都想吃那块肉,所有人都饥肠辘辘,都想统治武林。”
缎白沉默,又开始往上爬。
顾纤杭捏住缎白的衣襟,冷声道:“我师傅坐得……我坐不得?”
他这话,真情实感,仿佛一块带着真心的□□从胸口挖出,明晃晃的摆在缎白面前,顾纤杭道:“我要找齐秋风颂,那本就是我师傅的东西,我要统治江湖,我要所有人——”
顾纤杭顿了顿,抬头去看:“给我师傅陪葬。”
缎白喘着粗气,他没反驳顾纤杭的话,也没对他的话表达任何评论,只是沉默的往上爬,抓着粗壮的藤蔓,爬的手掌酸痛颤抖不已,半晌,缎白才道。
“可以,你想做就去做,给你师傅报仇。”
顾纤杭突然愣住,他嘴唇颤抖,给缎白抹了一把汗,轻声道:“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啊。”缎白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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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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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白爬上最后一米,整个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顾纤杭从他身下掉落,仰面躺在了地上。
从悬崖下爬上来,从天光大亮,爬到月亮高悬,今日又是没有云朵的一天,明月高悬,如潮水一般洒在两人身上。
缎白转过身,躺在地上:“顾兄,我帮你。”
顾纤杭转过头看他:“什么?”
“我帮你,我帮你找残卷,我帮你在世人面前把残卷都烧了,我帮你坐武林盟主,我帮你师父报仇。”
缎白也看他,顾纤杭这才发现缎白的脸上全是血道,那都是被树枝刺草划得,而他的手上满是鲜血,破了皮。
顾纤杭看着他问:“为何?”
“你把真心向我透露,我怎么能负了你的真心。”缎白把脸转过去,看向天上的月亮
“你有心魔,我也有,就当....我调养身心吧。”
缎白对他笑了笑,有些话没说出声。
那州府说他认得你,还没说完就被杀了。
顾纤杭,你除了是顾清风的徒弟,到底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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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两个人爬上来的位置很好,就是那片小树林旁,那匹黑马还在那儿,见到两人过来后转起圈儿来。
来的时候是顾纤杭策马,如今到了缎白。
顾纤杭坐在马上,缎白牵着马经过树林,期间还差点迷了路,好在顾纤杭记得,不一会就走了出去到了主路。
缎白翻身上马,这会又是顾纤杭坐在了他身后,策马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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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急坏了,他在客栈门口走了又走,等了又等,甚至在门口碰到了王尊明,这人不知道又去哪里干活儿,一身汗,看到晴儿便停了下来。
“等谁呢?”
“我师傅…和那顾纤杭出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晴儿总算见到和认识人,一下子没绷住,瘪嘴就要哭
“我师傅一定是被那顾纤杭给杀啦!”
他嗷的一声痛哭起来,惹得王尊明手足无措,诶诶呀呀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逆徒,你师傅没死呢!”
他刚开口大哭,就见衣衫破褛的缎白牵着一匹黑色大马缓缓走来,马上还坐着顾纤杭。
缎白这身打扮可算得上是狼狈不堪了,尤其是脸上还有血痕道道,吓得晴儿简直不知所措。
“师傅…怎…怎么回事!你的脸,你的衣服…我前不久不是刚给你买的!”
“诶呀…这个——”
缎白挠了挠脸颊,扯开话题:“王兄你也在啊,来来来!”
缎白对着王尊明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王尊明走过来后,才发现顾纤杭的腿上夹着板子。
他说着:“咋还把腿弄断了”一边把顾纤杭扶了下来,顾纤杭一只腿,歪歪扭扭,脸上表情难看,而且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晴儿简直不知道怎么看。
这俩人半夜出去现在才回来,弄得污头垢面,破衣烂衫,到底干嘛去了。
晴儿不敢想了,因为师傅催促他去找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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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碍,还能走。”大夫是晴儿买城里的找的,顾纤杭的腿明显是断了,但没那么严重,多亏了缎白给人固定上,这才避免二次伤害,而断裂的是位置很凑巧,没对顾纤杭造成什么损伤。
习武之人都有强健体魄,而顾纤杭明显半路出家半吊子,在师傅死后,他也没练过多久的武,能走到今天,全靠他的意志力和手段。
但也好在他有武功底子,骨折说着挺严重,但好在断的地方好。
大夫开了几贴药,嘱咐了几句,顾纤杭现在哪都去不了,只能在客栈待着了。
这对顾纤杭来说是不是好事儿不知道,但对缎白来说倒是难事儿。
他手里拿着新买的衣服,递给顾纤杭。
那是一套锦蓝色缎子,看上去十分清新淡雅,跟顾纤杭那身红衣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缎白分明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给他买了衣服,但顾纤杭也不能穿着这身破烂衣裳,只能接过缎白买的,在深夜自己默默换了上去。
几天后,他已经能下地走了,他把板子取掉,已经可以走路,就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灯火通明,扑腾腾窗外飞来鸽子,顾纤杭觉得诧异,他上次飞鸽写信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久到他还没到丹州城的时候。
鸽子落在他的窗外,咕咕咕的叫着,想讨瓜子儿吃,顾纤杭没有,就给它掰了点糕点碎屑。
他不知道鸽子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找到他的,难道真的能认识人?
鸽子的腿上绑着一个信纸,顾纤杭解下来一看,顿时心跳加速,手指都在颤抖。
【见字如面。
我身体安康,不必挂念。】
没有署名,没有地址,顾纤杭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信是谁的。
师叔……
他顿时勾起嘴角,把脸牢牢的按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腿也不疼了,所有烦恼都随着他的笑容烟消云散。
这个就够了,有这个....有这个就够了。
在悠悠墨香中,他闻到了那一丝不易察觉传来的莲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