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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这是这周的第二个雨天。

      警报声已经停下了很久,暗沉的帷幕落在地面上,将整座城市笼罩。

      那些细小的尖叫声都被掩盖了,晦涩粘稠的雨水冲刷着楼房和街道,干涸的血渍被更深的颜色覆盖,一些难以清理的残留物会被融化,然后和腥臭的雨水一起蒸发,变成滂沱的热气。

      这种大规模的黑色降水一般会持续整整五天,直到五天后,中央政府才会派遣专员大规模地清理雨后的残留物以及黑水。

      在此期间,迫近的阴云会像吸满水的海绵一样不断地向地面挤出泔水般的黑液,它们倾覆而下,奔涌着汇聚,然后侵蚀所过的一切房屋建筑。

      你穿着特制的雨衣,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在屋檐下费力地行走。

      你不算是柔弱,但拖动百来斤的重物在雨中行走对你而言还是有些勉强。你有意避开了街道上低矮的洼地,但手背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溅上了雨水,无法忽视的灼烧感从皮肤上弥漫开来,让这段路途变得尤为漫长。

      此刻雨水汇聚的地方已经弥漫起蒸腾的水雾,丝丝密密地缭绕在脚边,挥散不去,并且隐隐约约有着向上升腾的趋势。这股能将你灼伤的热气不断地堆积在黑褐色的乌云下,等不到第四天,这个世界在你眼中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笼。

      所以你才会紧急出来寻找新的住所。

      街道上只能看见绰绰的黑影,雨水淌过你的胶质鞋底,发出刺啦的灼烧声。

      有人在看着你。隔着厚重的雨帘,他撑着黑色的伞,像一个幽灵停驻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的脚边是一团了无声息的人形物体,他拎着那人的衣领,站了许久,直到你也停下,遥遥地向他望去,他才像是受到取悦般,慢慢地朝你弯了弯腰。

      “——你好。”

      你听见了清朗温润的笑声。

      雨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杂乱跳动的黑色线条构成了他身体的轮廓,那些线条夸张地颤动着,你无端地感觉到了,对方在为你的视线而感到愉悦。

      你没有动,你在等他离开。

      你们四目相对——你不确定自己是否与他对上了视线。他的身后是被水色浸染的街道,你看着他,雨水从额发间流淌下来,粘附上了你的睫毛,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也融入了晦涩的雨帘,再也看不清,你才收回目光,拖着行李箱朝反方向继续走去。

      *

      昨天的黑夜降临得很快。

      你狼狈不堪地跪倒在别人家门口,脱力地用指甲剐蹭冰冷的门扉。

      ——微弱的声响,会让人以为是哪里的野猫在挠爪子。

      而屋子的主人很快便打开了门。橘黄色的暖光一瞬间倾泻在了你的脸上,你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淌着水珠,单薄的衣服布料紧紧贴在你的皮肤上,第一天的雨水还是微凉的,你浑身发冷,嘴唇都在颤抖。

      你那时的模样一定很糟糕,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凑近门扉里暖烘烘的热源。

      而男人挡在了你的面前,你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双黑色的拖鞋,在你几乎要匍匐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你的头发。

      你的头皮被扯的发疼,男人的动作毫不温柔,他在你微弱的挣扎中把你拖进了屋子里。

      玄关处摆放着许多纸箱,你的视线几乎与地板齐平。你的头皮一阵阵的刺痛,男人的手指深深地陷在你潮湿如海藻般卷曲的头发里,那股力道使你被迫地朝他的方向靠近。

      你不可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低哑的呜咽声,费劲地去扒拉男人的手。

      软趴趴地,像是在撒娇。

      男人终于松开了手。可你还没来得及瘫软在地,他又抓住了你的臂膀,那只宽大的手掌死死钳住了你,几乎要陷进你的血肉,你似乎能听到骨头的咔咔声。

      你看起来太虚弱了,只能发出几声低弱到几不可闻的闷哼。

      男人的视线死死地粘在你的身上,他把你拖到了房间更里面的地毯上,又静默地看着你像条搁浅的鱼躺在地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你感受到身上的视线短暂地移开了。

      男人跨过你的身体,把门关上了。

      冷气和潮湿的气息被隔绝在外,房间里很温暖。

      你依旧一动不动。身上的水汽浸湿了柔软的地毯。

      等男人再次靠近你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柄刀。他把你的身体翻了过来,然后跨坐到了你的腿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你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微弱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你还活着。

      男人的重量和目光一同压迫着你的□□,你能感受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在你的身体上一寸寸游走。

      房间里逐渐升温,你听见另一道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且愈发地近了。

      一只手掌按住了你的肩膀,男人俯下身,几乎压在了你的身上,将你整个人笼罩在他的身躯下。

      “我知道你还醒着。”

      男人低声说。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丝丝沙哑的、粗粝的质感。

      他的手从你的肩膀移到了你的脖颈,指腹轻轻摩挲着你濡湿的一小块皮肤,下面是鲜活跳动着的脉搏。

      他在威胁你。虽然你不是很明白这种行为的意义——至少在此刻,主动权是在他手上的。

      你仍然闭着双眼,像是深陷噩梦。

      他死死注视着你,不再说话,而是将刀尖抵在了你的心口。

      然后——划开了你的衣服。

      你胸口的大片肌肤展露在了男人眼中。冰冷的刀尖只微妙地停顿了一秒,然后便继续深入、挤压。

      这次是肋骨往下,腹部的位置。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片薄薄的刀刃本来藏在了你的袖口里,轻轻转动手腕便能滑入你的手心。

      而抵在腹部的刀和它的使用者都离你很近。

      ——太近了。在男人有所动作之前,你指尖的锋芒已经先一步划开了他的脖子。

      滚烫的血液喷溅出来,你没有避开,男人眼眸中倒映着你苍白的面孔,你头发和脸上都是男人的血,你在他有些错愕的目光中抱住了他,那血便流到了你的身上,浸染了你破破烂烂的衣服。

      几乎是在脖子被划开的一瞬间,男人的刀就插进了你的腹部。

      他甚至没有分出心神给脖子上正在漏风的口子,但你比他更快,拧住他的手腕将只来得及插进去小半截的刀子拔出来,那柄刀便被你顺势捅进了他自己的心口里。

      你们之间浸满了粘腻的血。

      男人垂着眼睛看你,黑漆漆的瞳孔已经涣散,更多的血从他的口鼻里淌出来,他的表情仍然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你从男人的怀里退出来,揽着他的肩膀,近乎温柔地将他平放在地上,然后握住插在他心口上的刀柄,慢慢地搅动。

      你也受伤了,这让你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在这期间男人还未死透,那双无神的眼睛就死死地注视着你。

      你脱掉了已经彻底报废的外衫,盖住了男人的脸,也遮住了他的眼睛。

      于是你的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件残破的布料了,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你稍微喘息了一会,才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一些可能存在的绷带或者碘伏。

      但就跟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一样,这个男人也没有储存用不上的医疗用品的习惯。

      你在屋子里能找到的除了清洁剂,就是被存放在纸箱里用罐子装着的人体组织。

      被随意的堆放着,宛若战利品般,手指、眼珠,或者是一块头皮、一团肉。切割面整齐而平滑,显露出着操刀手近乎强迫症的表现欲。

      男人着迷于向别人展示他的精湛技术,却被你用毫无美感可言的手法杀死了。

      很多杂乱的画面从你的眼前一闪而过,你很快就将那些人体组织抛之脑后了。

      在卫生间的储藏柜里,你又找到了电锯和锯骨刀,上面留有经常被使用的暗色痕迹,但保存良好,你把它们又放了回去,随着你的走动,屋子里到处都是从你身上滴落的血迹,有你自己的,也有那个男人的。

      你没找到绷带,只能去房间里找一些干净的衣服撕成布条,一部分缠到了你的腹部,另一部分被叠起来放在了床头。

      血勉强止住了,你终于想起了那具躺在客厅地板上碍事的尸体。

      他已经凉透了,但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即便伤口外翻,皮肉都还黏在一起,这种程度的死状,第二天早上你就能看到由骨头和肉块组成的东西动起来朝你眨眼。

      你想尽可能地延长男人重新占据这间屋子的时间。

      庆幸的是,这次的处理比以往都要轻松。

      ——你把尸体拖到了卫生间,然后打开了电锯的开关。

      *

      你花了四个小时,把男人用十二个塑料袋装了起来,确保每一块人体组织都待在它应该待的地方后,你把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地毯丢到了门外过道的垃圾堆里,然后开始清理地板上的血垢。

      原本放置地毯的地方空出来了,下面的区域比起周遭的地板,颜色显得更加的暗沉,木板上尽是斑驳的痕迹,而在今天才覆盖上去的、已经半干涸的液体也已经开始往下渗透。

      你盘腿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用手去托下巴,然后摸了一手粘腻的血。

      男人的尸体你被分的很碎,他若要愈合到能重新在身体里恢复意识的程度,至少要花上一个月。

      这意味着你会在这个暂时失去主人的房子里待上较长的一段时间,而此时你坐在客厅,空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散乱的箱子和滚落得到处都是的罐子,所见之处的地板上爬满了猩红的沉疴。

      沉默着,你放空大脑地神游了一会,还是起身走进卫生间,从里面拎出了还剩大半瓶的清洁剂。

      那些渗入地板的污垢比想象中的还难清理。你只能刷掉不久前才粘附上去的血渍,更深的你尝试剐蹭了一会就放弃了。把地板上残留的液体擦干净,你从杂物间翻出来一块崭新的地毯,盖住了那些痕迹。

      等你做完这一切,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你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股尖锐的、难以忽视的寒意攀附上了你的骨髓。

      你有一瞬间几乎没站稳。

      低下头,你看见缠在腰上的布条正被不断渗出来的血晕染出大片糜烂的花。

      ……你的伤口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已经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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