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糊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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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却仍抑制不住抬眸去看他的冲动，兰予只觉自己像被人吞噬了意识一般，怔怔地朝来人望去。
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饶是这般形容，都堪堪只能将他超脱凡俗的气度彰显七分。
净白的宽大衣衫像是云雾一般轻覆在他身上，素雅飘飘若仙，墨发倾泻而下，黑白之间，是一张倾世容颜。
他平直齐整的眉下，一双凤眼如宝石粲然明亮，笔直有力的山根配上略微圆润的耳垂，给人以刚柔并济的和气。
尤其是眉心那一点朱砂红，更衬得他不似人间凡夫俗子，倒像是壁画里走出的神佛。
兰予怔怔看得出神，之玥默默扯了扯她的衣袖，又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恍然，两人随即跪下。
这位就是“神之子”——景王爷。
兰予不禁回想起先前之玥对他的描述，如今瞧见本人，方知传言不假。
果真是面若神佛，气质脱俗。
回过神后，兰予便不敢再明目张胆去瞧他，只得垂眸静观其变。
对于景王，她当真所知不多，只知对方身份尊贵，不敢轻举妄动。
她正心里暗自惶恐，那人突然开口道：“这两位便是陆氏来的贵客？”
慈恩笑嘻嘻努了努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景王一记意味不明的眼神震得僵住了笑。
见此，之玥便大大方方回应：“正是我们。”
兰予感觉身上多了一道炙热的视线，令她浑身不适，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微微抬了头来，她没有接话，只是浅笑作答。
装傻充愣未必是坏事，这样的情形，反倒是故作聪明惹人猜忌。
所谓言多必失，最好便是对方问什么答什么，以免祸从口出。
景王旋即让她们起身来，皱眉道：“慈恩素日里倒还规矩，今日不知怎的竟如此言行不周。”说着，他余光又扫过慈恩，眼里满是不悦。
但嘴上还是替他打圆场，继续道：“是本王没有悉心管教，事后我必定好生惩治他。”
之玥闻言不禁嗤笑一声，不屑地撇过脸去：“素日里规矩，今日便逾矩了，景王手下的人哪里是和尚，分明是厨子啊，这看人下菜碟的功夫难不成也是佛祖教的？”
“你个臭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王爷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不等景王回应，慈恩率先上前两步，又伸出手来对着之玥上下一通比划。
兰予也跟上两步，一把将他那鸡爪似的手推开，诧异反问：“王爷面前，又岂有你说话的份儿了？你一个出家和尚，几番为难弱女子，我们还没跟你讨要说法呢，你不安分些一边候着就罢了，还敢上前来指手画脚。”
“你！你还弱女子？你最是牙尖嘴利，今日若不是你故意生事，哪儿来这些......”
“慈恩！”
景王一声呵斥，慈恩只得乖乖闭嘴，只是仍旧不服气地斜眼瞪向兰予。
要知道，净云寺收香火钱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虽从前没这么明目张胆，但毕竟是替朝廷分担一大笔开支，世人即便是心有怨言，也没地方说理。
兰予心下反复琢磨，今日这事，顶多就是慈恩失礼，若要较真论起来，他们收钱又算不得什么错事。
果不其然，景王刚理清了来龙去脉，就出言劝和：“此事确是慈恩无礼在先，本王必定叫他好生向两位赔罪道歉，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请两位别往心里去。”
“王爷。”慈恩一听景王先将过错扣在他头上，一脸委屈将那张未写完的单子，连同兰予先前撕碎的纸屑呈上前道：“哪里是我无礼，分明是她们故意生事啊。”
且不说那些被撕得不成样的碎片，连那张新写的单子上，如今也只有歪七扭八的几个字而已，压根都还没写上要点。
景王淡淡瞥过眼前两名女子，目如波光潋滟，来回流转在她们之间，最后落在之玥身上，温声道：“既如此，便换个人写吧。”
兰予正要拒绝，一抬眸便对上景王那双琉璃珠子般的瞳孔，不知为何，兰予总觉得他的眼里蕴着一抹微不可察的阴冷笑意。
显然，景王不似慈恩那般好糊弄，兰予挪开视线，想了想道：“既是王爷吩咐，我们照做便是。”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之玥拉到桌边坐下，替她布好一张白纸，喃喃低语：“妹妹放心，你才是正经主子，我不过是个外人，别说六十两，六百两你兄长都会替你担着。”
之玥扬起下巴，与兰予相望而笑：“好，都听你的。”
原先是兰予有意拖延，几度挑起慈恩怒火，惹得桌案四周一片狼藉。
如今除了白纸有余，笔早已不知掉落至何处，砚台里的墨也干涸，倒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玥坐下后竟是无处写起。
慈恩愤愤白了兰予一眼，不由得又嘀咕几句，这才躬身出去再取笔墨来。
之玥思索着提笔落字，屋内一时静得出奇。
景王随意指了一处，示意兰予坐下，她想了想还是自己挪了木凳坐在之玥身旁。
“黔州陆氏，我倒是也认得几处，你们是哪一家的？”景王声音很是轻和，带有一股慵懒淡雅的温柔，再迎上他含笑绵绵的那双细眼，倒是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神明还是妖孽了。
兰予差点也要迷失在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眸中，但一听他认识陆氏的人，理智再次占据上风，她立马警觉起来。
“我们是五彭那边的，王爷可知？”五彭是黔州最偏僻的地儿，许多人都只是道听途说略有耳闻，鲜少有人真去过。
兰予故意挑这处说，便是笃定景王这般尊贵的人是不可能去过那样贫瘠的地方。
果然，景王略有遗憾地摇摇头：“倒是知道这么个地方，可惜没去过。不过，如此山高路远，两位不辞万里来京州，不会就为了来此处烧香拜佛吧？”
“自然不是——”兰予浅笑，她开始庆幸自己曾有与清鉴司两位大人的拉扯经历，好让她这回对上景王也不至于自乱阵脚。
她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缓回应：“但净云寺声名在外，我们既已到了京州，定是也想进来瞧一瞧，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还望景王莫要怪罪。”
这招顾左右而言他，兰予用起来已是得心应手，明知景王想套自己的话，岂怎能顺着他的心意回答。
她仍是恭敬接话，只是答非所问。
但景王又岂是省事的主儿，他点点头，毫不计较兰予转移话题，自顾自开口：
“来者是客，此处又非我私宅，何来怪罪之说。且......我早年随先帝南巡，曾与黔州陆氏一位老者有过几面之缘......”
景王隐于眼底的笑意渐渐浮现，细长的眉眼微微挑起，目光灼灼看向沈兰予，直至看见她诧异抬眸与自己对视，这才悠悠继续说道：
“这位小娘子，瞧着倒是与那户人家颇有几分相似，原本还以为你才是陆氏族人呢。不过我听她方才称你为嫂嫂，还真是桩稀奇事儿，竟有相貌与夫家相似的新媳，敢问小娘子尊姓，是哪里人呢？”
先帝南巡时，曾在山野间遇难，被兰予的外祖搭救才得以死里逃生。
这段往事她从小就听长辈们念叨，可兰予从未听母亲提及有皇子同去，脑海中快速闪过零碎的记忆，着实不知景王这番说辞是真是假。
母女容貌有几分相似不足为奇，可若对方只是借此让自己暴露，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总归是没有实证，兰予心一横，矢口否认：“王爷有所不知，民间自来便有夫妻相的说法，而我，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景王却不满这般回答，仍旧不依不饶，非得要她说出自己的身世来，见此，兰予心知模棱两可的说法已是无法糊弄过去了，索性换了思路，露出戏谑的笑来。
“自古便是嫁人随夫姓，王爷却几番追问我本姓，我家妹妹还坐在跟前呢，王爷此举莫不是要我与夫家生嫌隙？若非说不可，我也只认自己是陆氏族人，还望王爷莫要为难民女。”
三言两语，把之玥都听得一愣一愣，眼看兰予字字句句说得好像一本正经，却完全不理会景王的追问。
若是细细琢磨，更可见她话里话外虽是糊弄，却也并非胡言乱语，当真是反应灵敏，厉害得很。
此话一出，兰予朝着身旁的人轻轻晃了晃膝盖，之玥也卯足了劲，旋即附和：“可不是吗，闺名私事岂能轻易告知不相干的男子，王爷身份尊贵，我们自是敬仰几分，但也不能没了规矩啊，若是我兄长知晓了，定是要发脾气的。”
之玥没有兰予那么多玲珑心思，她只知道，自家哥哥便是她无惧无畏的靠山。
至于眼前这个相貌不俗的景王，虽然是生得秀色可餐，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狐假虎威，早已过了气候的大叔。
神之子算什么，哥哥才是她心里的神明。
闻此言，景王平静的面色终于起了波澜，他似是不屑一般闭上了眼，沉声道：“小姑娘说话有趣得很，本王倒想见识一番，何人能在本王面前发脾气？”
之玥还想回怼，景王已是彻底没了耐心，他冷笑出声，拂袖站起身来。
他盯着那抹浅绿身影一字一句道：“沈兰予，在权力面前，你那点小聪明，没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