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歌》立花远山

79、第 79 章

　　第二日天微微亮，永修权带着赵荀、芥淮浅早早的出发了，路上刚好碰到了前来送信的信使，永修权看过信后，脸色不太好，随即下令让全部人马加速行进，身边的两人虽不知道具体情况，看着男人紧皱的眉头，心里已经猜到一些。
　　东夷连连吃败仗，永靖渊日日上朝都会生一肚子气，底下的各种势力都在各自为营，都在自说自话，南越派来使者，说只要东夷肯交出太子殿下，他们就撤兵。永靖渊一听，果断拒绝。
　　当晚，男人一人待在养心殿，他的心中充满疑惑。十年了，南越从没有开口追问过当年萧依纯的那个孩子，如今不但知道了永璟琰就是那个孩子，而且还要将人要回去。这个在深宫十多年的秘密，究竟是何人知晓了，男人脸色凝重，双眼紧闭，脑海里闪过无数张熟悉的面孔，究竟是谁呢？
　　忽然想到什么，男人蓦的睁开双眼，站起身匆忙朝门外走去，门帘突然被掀开，卫朝林连忙上前，俯身伸手。
　　男人看了他一眼，“你就在这吧。”
　　说完下了台阶，朝着大门外走去。
　　卫朝林直起身来，直直的注视着那道身影，眸色沉了沉。
　　此时的昭纯宫里，还亮着微光，门口的宫女准备开口，被男人摆了摆手制止住了。男人走进昭纯宫，一股沁人的香气扑面而来，男人缓缓踱步来到主殿内，云霜正伺候着姜梦溪沐浴，看到永靖渊，云裳立即上前，永靖渊同样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男人走上前来，姜梦溪正靠在浴桶里，雾腾腾的热气在她周身乱窜，女人并没有发现异样，永靖渊伸出手，抚上那如墨的乌黑秀发，姜梦溪缓缓开口，“云霜，去加点水来。”
　　并没有人回应，下一刻，光滑的肩头突然多了只手，姜梦溪侧头，看了眼拇指上的扳指，又重新闭上眼睛，“皇上今个怎么过来了？”女人开口道。
　　永靖渊没有回答，那双大掌顺着肩膀一路摸到姜梦溪的纤细的脖子上，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并没有发现男人的异常，忽然脖子传来一股大力，姜梦溪被那双手紧紧握住了脖子，呼吸变得急促，急忙睁开眼睛，一双盈盈水眸看向男人，不知道他今晚又发什么疯。
　　男人观赏着她呼吸困难的样子，“南越为什么会知道太子之事？”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溺死过去的时候，男人放开了她，姜梦溪窒息般剧烈的咳嗽，整个人趴在木桶边上，半天才缓过来，惊讶的看向永靖渊。
　　“所以你怀疑我？”
　　男人嘴角紧绷，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但是他没有开口说话，在姜梦溪看了这就默认。
　　看着永靖渊的样子，姜梦溪突然开口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脸庞落了下来，滴在手腕上，一时竟不知是水滴还是眼泪。
　　“永靖渊，我们认识有二十多年了吧，你相信过我吗？”
　　不等男人回答，姜梦溪继续说道：“也是，连自己亲兄弟都不放过的人，怎么可能相信他人。”
　　“不过这件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说过。”女人冰冷说道。
　　男人抬起头来，看向她，眼中满是疑惑，“当年之事，知道的人不多，就这几个人。”
　　“就这几个人，而不是就我一个人，所以我说了不是我，接下来你要去找谁质问呢？”姜梦溪语气轻蔑。
　　反正在这个宫里，他对谁也不相信。
　　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走出门外，姜梦溪转过身子，将自己慢慢的滑进水里，云霜进来，没有瞧见姜梦溪露在外面的脑袋，急忙走上前来，低头一看，姜梦溪整个人浸泡在浴桶里，云霜吓得立即伸手将她拉了上来，看着大口呼吸的人儿，仿佛她要再慢一秒，她就要溺死在这里了。
　　永靖渊一人走在宫中长街上，天色已晚，距离南越给他的期限只剩一日，永修权还没有回来，此刻他忽然感到无比的孤独，他虽为一国之主，可是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心腹，没有骁勇善战的羽林军，没有一个能够同他商量该怎么办的兄弟也罢、妻子也罢。他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来的人生从来没有开心过一天，小时候为了能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他拼命努力，可是无论是学问、骑术、御军……，哪一样他也没有突出过。至于最终自己能继承皇位，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何是他，明明自己并不是最得宠的，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这些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杀的人越多，他心里越扭曲。
　　不知不觉走到了紫宸殿，看着殿内还亮着的烛光，男人走了进去。
　　内殿，永璟琰拿着书，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仰起头思考着什么，“璟琰！”
　　永璟琰闻声看去，看到站在殿内的永靖渊，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书，快步来到永靖渊面前，“儿臣参见皇阿玛。”
　　“起来吧！”
　　“这么晚了还在看书。”男人说着走上前，坐在榻子上，永璟琰跟在身后，坐在了另一侧。
　　“阿妈这个时间来，是有什么事吗？”永璟琰认真的看向永靖渊。
　　男人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气色并不太好，但是双眼却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没什么，过来看看你。”
　　“哦~”
　　父子俩没有什么话说，永璟琰很开心能见到永靖渊，但是多年来的生分，他们之间比起父子更似君臣，他可以在永修权面前肆无忌惮的撒娇，让他陪自己，却不能在永靖渊面前放肆。
　　“璟琰，你今年有十四了吧。”永靖渊忽然开口。
　　永璟琰一愣，紧接着说道：“回皇阿玛，儿臣下个月就十五岁了。”
　　永靖渊仔细回想了下，确实是下个月。
　　“想要什么东西，皇阿玛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真的？”永璟琰激动的睁大眼睛。
　　看着永璟琰这样，男人倒是有些不自在，抬起头来看向门外。
　　“天子一言九鼎。”
　　“璟琰，有没有人问过你一些奇怪的事情？”永靖渊忽然开口道。
　　永璟琰整个人还沉浸在之前的话题里，转头看向永靖渊，眼中有些疑惑，似是不太明白男人所说。
　　“就是向你打听一些事情，比如小时候照顾你的那位吴嬷嬷。”
　　突然听到男人说起吴嬷嬷，永璟琰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不安的看向永靖渊，他不知道永靖渊这么晚来是为何事，就在刚才，他还真的以为男人是来看他的，而且他刚才说到想要满足他一个愿望，他也真以为自己可以许愿的，只是他不明白，男人为何话题一转，开始问起他这些事情。
　　“父皇，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永璟琰忐忑的问道。
　　“没事。”永靖渊说完便站起身来，“你也早些休息。”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永璟琰自责的回想着是不是刚才说错了话，惹的永靖渊不高兴了。
　　再次拿起书后，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两人的对话，试图从刚才的对话里找出一些自己做错说错的地方，可是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男人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匆忙离开了紫宸殿。
　　永修权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心里不断地祈求着自己能够赶上，卫朝林的来信中说南越要要回永璟琰之事，而且永靖渊有将永璟琰送去做质子的打算，这样既不算归还，也可以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永修权做梦都没有想到，永靖渊竟真的会将璟琰送回去，而且还是以这般难堪的方式，想到这里，男人一鞭子下去，马儿一个猛冲，直接栽倒在地，永修权跳下马背，一拳气愤砸在地上。马儿累得瘫倒在地，嘴里吐着白沫，看着奄奄一息。
　　“王爷！”赵荀上前一把拉起了永修权。
　　“王爷，你冷静一些。”赵荀扣住男人双肩，企图让他清醒一些。
　　“我们先找个驿站稍作休息，马儿已经接近极限了。”赵荀说着，看向前面有炊烟升起，“将军，前面不远应该就有家驿站，我们先去喝口水，再继续赶路。”
　　芥淮浅站在一旁，双手抱着长剑，满脸担心的看着永修权，身后跟着的将士看着也已经累到了极限。
　　“你们先去前面看看。”赵荀朝着身后士兵喊道。
　　一众人马在驿站稍作停留，赵荀给永修权重新换了匹马儿，众人继续跟随永修权朝盛京飞奔而去。
　　两日后，因为永靖渊没有按时交出永璟琰，南越士兵已经冲到了城下，真正的兵临城下时，整个盛京已经大乱，老百姓们惊慌失措的乱窜。
　　朝堂上，关于此事分成两派人，一部分赞成永靖渊的决定，一部分认为这是羞辱的决定，坚决反对。
　　永靖渊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众人，脸色愈发的难堪。
　　卫朝林余光看了眼男人，随即上前，“都安静，安静！”
　　大殿安静下来，众人抬头看向永靖渊，期待他做出决断。
　　“朕已决定将太子送到南越作为质子，具体事宜，朕会派人同南越使者具体商量。”永靖渊说完，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永璟琰说下个月他就十五岁了，下个月就是他的生辰了。十几年来，他从没有陪这个儿子过过生辰，刚刚才给他许多诺言，几天后却要将他送到南越去，今年的生辰不仅不能陪他过，还要让他背井离乡远赴南越，男人心里烦闷不已，匆匆起身，朝后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