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歌》立花远山

42、第 42 章

　　随着牛痘疫苗的注射成功，太子渐渐恢复了精神，元璟帝高兴的重赏整个太医院，为首的赵仕清和梁玉更是赏赐了黄金和宅地。梁玉官升一品，正五品御医。沈诗宜这些民间大夫救治有功，特赦安排送回家。
　　沈诗宜在房间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准备向赵仕清和梁玉告别，敲门声响起，沈诗宜起身，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梁玉，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要走了？”
　　“对啊，总算可以回清风堂了。”提起清风堂，沈诗宜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许多，梁玉站在边上，静静的看着她收拾东西，半天道，“你会不会怪我？”沈诗宜收拾东西的动作一滞，却没有抬头，呆愣片刻又继续整理自己的皮箱，“怪你干什么？本来也是你的功劳。”
　　梁玉走到沈诗宜身后，“我去找皇上说，这次主要功劳在你。”看着沈诗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梁玉又向前挪了挪，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沈诗宜不经意的错开身，将那副面罩小心翼翼包好，抬起头来，眉目清明的直视着眼前的男人，“梁玉，再要解释的话，我反倒瞧不起你了。”
　　梁玉脸上表情一滞，有些尴尬的看向沈诗宜，他们俩的心照不宣不止是在一起救治之时，就是在此刻，以对彼此的了解，他们之间话也不用说的太明白。
　　沈诗宜这么一说，梁玉如此聪明的人，当然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沈诗宜收拾好行李，梁玉走上前来，俯身要去提她手里的皮箱，沈诗宜本能的将手往后一躲，男人伸出去的手尴尬停在原地，沈诗宜开口解释道，“不重的，我平时提习惯了。”
　　男人这才讪讪收回了手，直起身来，“我送你。”
　　沈诗宜点了点头。
　　马车一路颠簸，沈诗宜觉得今日回去的路程好像比之前远了不少，不知是因为坐在马车里不自在，还是自己实在归心似箭。
　　“我们还是朋友吗？”男人看向沈诗宜。
　　“合则来，不合则分。”沈诗宜简单的表述，梁玉立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至少沈诗宜话没有说死，给了他机会。
　　马车摇摇晃晃总算停了下来，梁玉率先下车，伸出手，沈诗宜手指顺着男人伸过来的手腕拂过，跳下马车。
　　“好了，人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太医院里还有很多事情。”
　　沈诗宜淡淡露出一抹笑容，朝着梁玉摆了摆手，“谢谢你送我回来。”
　　两人告别后，沈诗宜迅速窜进大堂，小昭背着身在百眼柜上取着药材，沈诗宜假装出声，“大夫，我这两日身体不舒服。”小昭没有回头，朝左边诊疗室喊道，“修大夫，有病人。”
　　杰里米掀开门帘，看到大堂里站着的沈诗宜，“芷清，你回来了。”
　　小昭一听沈诗宜，急忙转过身，激动的看向她，“小姐！”
　　“小姐，你还闹我！”小昭说着冲了出来，赶紧接过沈诗宜手里的皮箱和行囊。
　　“这门谁修好的？”沈诗宜说着抬了抬下巴，看着原本快要坏的那扇门。
　　“还能有谁，素喜呗。”
　　“素喜呢？”沈诗宜抬头看了一圈。
　　“去取药材了，修大夫联系了药材商，素喜去城外拿去了。”
　　“奥~”沈诗宜说着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有些疲惫的抬手撑着脑袋。
　　“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小昭走到沈诗宜身边蹲下身，看着沈诗宜越发瘦俏的小脸，“小姐瘦了，看着也憔悴了。”
　　“这几日你不必来医馆，先多休息休息。”杰里米掀开门帘说道，从刚才见到沈诗宜的第一眼，他就看出沈诗宜的气色不太好，想来这趟入宫，肯定是累到了。
　　沈诗宜回来后一连昏睡了好几日，梦里她一直在一遍一遍的查看太医院里的培养瓶，可是梦中所有的培养瓶没有一个成功的，她看到满脸流着脓液的太子惨死，然后就惊醒了，全是湿透，温热的暖风从窗户吹进来，沈诗宜打了个寒颤，湿透的寝衣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沈诗宜只觉得好冷，双手交叠将自己紧紧的抱在一起，整个脑袋埋在膝盖之间，回想着刚才的梦，脑袋里乱七八糟。
　　本以为治好太子后，自己再也不需要和宫里有什么联系，直到这天门口突然出现的男人，还是那般英姿飒爽，眉目俊朗，手持拂尘。
　　“沈芷清可在？”男人走进清风堂，身后跟着两位小公公。
　　小昭看着来人的打扮，立即意识到什么，悄摸从柜台里溜了出来，急忙朝着沈诗宜的厢房跑去。
　　素喜手里端着刚晒干的药材，一走进大堂，看着大堂里站着的三人，连忙将手里的筛子放在桌上，朝着男人弯腰走上前来，“请问您找谁？”
　　“混账，这是咱们大内总管卫公公。”卫朝林身后的小公公朝着素喜吼道。
　　素喜听到来人名号，吓的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男人拱手在地，头也紧紧贴在手背上。
　　“你们坐堂大夫沈芷清呢？”卫朝林看了眼地上之人，缓缓开口。
　　“我们大夫，我们大夫在后厢房呢，小人这就去将沈大夫找来。”素喜说着起身朝后门退去，整个人撞在着急赶来的沈诗宜和小昭身上。
　　沈诗宜看见卫朝林，先是一愣，然后朝卫朝林行了礼，“卫公公找小人何事？”
　　沈诗宜起身看向卫朝林，神色淡淡，一点没有胆怯的样子，看着沈诗宜的神色，卫朝林倒是有几分好奇的朝着沈诗宜打量了几番。
　　“你就是沈芷清。”
　　“回公公，民女正是。”
　　“走吧，主子要见你。”男人摆了下手里的拂尘，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沈诗宜神色紧张，有些莫名，有些无奈，跟在卫朝林身后上了马车。
　　一路上，卫朝林双眼紧闭，身姿笔直的坐在沈诗宜的对面，不时睁开眼瞧上两眼对面人儿的紧张神色。
　　“别这么紧张，主子不吃人的。”男人突然开口。
　　沈诗宜惊讶的看着男人优越的骨相，正看的出神，对面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想必是半天没有听到沈诗宜的回答。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在一起。
　　沈诗宜先是一愣，而后装作不经意将头转了转。
　　男人嗤笑，表情看着有些阴鸷，“太子的病是你找到诊治方法的？”
　　沈诗宜一路上心神不宁，忐忑不安，脑子迅速转动，想着这趟进宫又是为了何事？听到卫朝林这么一问，当下已经知道今日进宫为何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小人跟着赵院使和梁大人一起找到的治疗法子。”沈诗宜回答的小心翼翼。
　　男人似乎不相信，整个人朝后靠去，“可是他们说是你找到的？”
　　“他们？”沈诗宜狐疑。
　　“今日早朝，太医院的贺回在朝堂上提了你的名字，主子一听你的事迹，说是要见见你。”
　　沈诗宜对贺回这个人有点印象，那日还拿着纸笔来问她问题来着。但是沈诗宜不知这人为何要在朝堂上提起她的名字，纵使她只在太医院待了半个月不到，太医院里复杂的帮派林立，她已经深有感触，想必自己只是他们之间博弈的一枚棋子，沈诗宜不敢想，她越怕这个地方，却偏偏被不断地卷入。
　　卫朝林看着对面人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己在这给她宽慰半天，合着对牛弹琴，白费了，男人好笑的看着沈诗宜复杂凝重的脸色。
　　沈诗宜跟着卫朝林一路进了乾清宫，“皇上，人到了。”
　　沈诗宜透过纱帘可以看到榻子上的男人侧躺着身，一条手臂支撑着头部，另一条手臂放在身前，姿态慵懒的垂着虚眸，听到禀报，男人缓缓睁开眼睛，沈诗宜一惊，立即双膝跪地，“民女沈芷清参见皇上。”
　　男人透过纱帘看着大殿中央跪着的沈诗宜，淡绿色的长裙，领口银丝线勾出朵朵祥云，纤细的手指交握在一起，看到沈诗宜发髻上别着的珠钗时，男人一下从榻子上弹起。
　　沈诗宜没有听到起身，就一直跪着，只是她的脖子都有些发酸了，才听到帘子内的人缓缓出声，“平身吧。”
　　沈诗宜慢慢站起身，始终低着头，没敢抬头，第一次见古代的皇上，她的心里是有些怵的。
　　“抬起头来。”男人声音透过纱帘传到沈诗宜的耳边。
　　沈诗宜一点一点缓慢抬起头，双眼却没有聚焦，而是透过纱帘看向更远的后方，看到沈诗宜面容的那一刻，男人一惊，倾身上前，仔细打量着沈诗宜的小脸，包括那支他已经认出的珠钗。
　　那是他当年赐给姬琼华的，整个东夷也就两支，一支赐给了当今皇后，另一支赐给了姬琼华。
　　“姬琼华是你什么人？”男人声音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沈诗宜机警的感受到这句问话语气的不善，内心打起十二分精神，更加谨言慎行，“回皇上，是民女母亲。”
　　“你是沈耀女儿？”
　　“回皇上，正是民女爹爹。”
　　榻上的男人再次看向沈诗宜时，一眼就落在了沈诗宜双眉之间的那颗小痣上，这么一看，沈诗宜和姬琼华连双眉间痣的位置都是这般相似。
　　当年姬琼华死的时候，他是知道她有个五岁不到的女儿，这些年来，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沈耀从来都是带着两个女儿，他一直以为她们俩其中一位是姬琼华的女儿。
　　“朕听说太子这次生病救治是你想到的法子。”男人语气缓和不少。
　　“民女为院使大人分忧而已。”
　　永靖渊想起今天早朝时，贺回说的义正言辞，基本上是沈诗宜一人找到的救治法子。
　　“既然有了不起的医术，朕想让你留在太医院里，为朕尽一份力，你可愿意？”
　　听到男人说到这里，沈诗宜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民女在外已经开了一间医馆。”沈诗宜答的结结巴巴。
　　男人眉头一皱，“你不愿意？”
　　沈诗宜吞吞吐吐，紧攥着的手掌已经沁出汗水，双鬓的汗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滴在手背上，卫朝林站在边上，将一杯茶水奉上，“皇上，喝口茶水，润润喉。”
　　说罢，故意音调调高了一些，“沈姑娘这是高兴坏了，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陛下呢！”
　　“沈姑娘，还不快谢谢陛下。”卫朝林看向大殿中间跪着的小小身影，出声提醒道。
　　到了这里，沈诗宜已经明白，自己是没有办法拒绝了。也明白卫朝林此时是在救她，“民女谢过皇上。”
　　听到沈诗宜的回答，男人忽然开怀大笑，卫朝林站在边上，也跟着谄媚的笑了。
　　沈诗宜听着纱帘内传出的笑声，心脏一缩，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突突的疼。
　　“卫朝林，你说朕给她个什么职位好？”这番话看似在问卫朝林。
　　只见卫朝林立即双膝跪地，抽了自己两巴掌，“是奴才多嘴，请皇上恕罪。”
　　男人收起笑容，抬眼看了卫朝林一眼，卫朝林后背立即起了层薄汗。
　　“沈芷清，朕就赐你正五品太医如何。”男人开口询问。
　　沈诗宜立即张开双臂伏地，叩头谢恩，她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
　　“卫朝林，传朕旨意，即日起，永义侯沈耀之女沈芷清位太医院太医，官正五品，主为太子日常疾病医治。”
　　“沈芷清，你可愿意？”
　　沈诗宜一听，她的病人主要是太子，与一个十岁的孩童相处总比和太医院的那些勾心斗角之人相处好一些。想到这里，沈诗宜斗胆开口，“皇上，民女还有一事，想请求皇上。”
　　永靖渊定定地看向沈诗宜，“哦？”
　　“你说？”
　　“为了对太子身体状况更加了解，民女请求平日待在紫宸宫，方便对太子更加全身心照料。”
　　永靖渊想到截止现在，也不知太子从哪里感染的天花，由此可见太子日常照料疏忽的厉害，听到沈诗宜这么说，觉得在理，遂抬头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准！”
　　“多谢皇上。”沈诗宜庆幸的叩拜谢恩，这已是她尽力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