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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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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儿奇怪的看着秦好人说:“娘就是娘,冬姑娘是谁啊?”冬姑娘强颜欢笑着对盼儿说:“好了,盼儿,你先出去吧。”盼儿点点头:“好,盼儿出去了,娘要好好治病!”这次是穿墙而过。
冬姑娘看着面前的两人,过了一会才开口:“二位道长,能不能放过那些可怜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再过几个月我就能把它们生下来了。”
秦好人从进门开始就一头雾水:冬姑娘不是投湖死了吗?怎么又成了那些孩子的娘?“再”生下来是什么意思?
周曈冷着脸开口:“你最好有命生。”冬姑娘本来就惨白的脸更白了,刚想开口就咳嗽起来,秦好人怕冬姑娘被她师父当场气死,插嘴:“要不然,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我们也好看看怎么帮你。”周曈不满的看着她,被秦好人忽略了,她找了一会水壶想给冬姑娘倒水,水壶是有,可惜只有冷水,现烧肯定来不及,她也只能喂些冷水给冬姑娘。
冬姑娘咳了一会,喝了水,缓过来,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她原本是个好姑娘,她的女红是整个柑县最好的,父母对她很好,家里并不贫困。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在去年娶了亲,因为还有个弟弟所以家里给他新买了房子,为了这门亲事花了不少钱,日子变得紧巴巴。
但她不觉得有什么影响,还是过得很高兴。只是父母开始频繁的接待媒人与提亲的人,但她已经心有所属,她某次偷偷看了一下来提亲的人,一下子就被那个男人吸引了,后来还偷偷私下去见了他,二人一见钟情,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见面的次数多了,她总是催促他再去提亲,就算彩礼少也没关系,她到时候一定劝父母同意,但是那男人总是找理由推脱,又哄骗着她一起过夜,那个男人说反正以后要结婚,有什么不可以?她同意了。
她怀了孩子,原本想偷偷瞒住,可三个月后已经显怀了,她没办法,只好告诉他,催他提亲。然后她原本美好的生活就结束了,那个男人用孩子威胁她的父母,原本对她不错的父母性情大变,狠狠打了她,把她关在房里,逼她打掉孩子。
她认清了那个男人,但她不准备打掉孩子,也不准备嫁人。她有全柑县最好的女工,不嫁人也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之前她就一直在靠女红补贴家用。她要自己养育自己的孩子。
如果是男孩,她就把他养成有担当、有骨气的男子汉;如果是女孩,她就把她养成独当一面、坚强不屈的女巾帼。但无论如何,绝不会让他们成为两面三刀、胆小怕事之人。
她每天都给肚子里的讲故事、唱歌,虽然不知道他或她能不能听懂。她还是拼命的粉饰太平,好像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不了。她从早到晚的做女红,把所有的女红都给了父母,一枚铜币也到不了她手上。
但她父母对她再没有好脸色。他们故意给她难以下咽的残羹剩饭,她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他们软禁她,她就在房间里边做女红边唱歌。他们在她睡觉时故意弄出动静吵醒她,就算这让她在白天做女红时扎到手她也从未屈服。
所以他们终于受不了了,叫来了亲戚,先是劝告,苦口婆心的劝说她父母养她不容易,她的彩礼要拿去给弟弟娶亲,体谅一下,她不进油盐,反问自己生下来是不是就活该被当物品买卖,他们居然肯定了她的说法,“所以姑娘都是这样的”。
这太荒谬了,她有柑县最好的女红,有人不远千里来请她做衣服,她赚的钱比大多数在湖里打鱼的渔夫都多,但她只是可以交易的物品。
她抵死不从,于是他们给她灌药,尝试用各种方式打胎。她很坚强,孩子也很坚强,他们挺了过来。她父母和亲戚放弃了,他们唾弃她,然后离开。
她以为自己胜利了,可以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受伤。但是他的父母紧接着就开始准备嫁妆。她又强调了一遍自己不想嫁人,被她母亲愤怒的打了一巴掌:“我们都已经破财消灾了,你还想要我们名声扫地?当初就不该把你这个讨债鬼生下来!”
但她明明从小学习女红,不到十岁就开始用女红铺贴家用,曾经还有人要花钱请她到城里的织造坊当学徒,说她以后有去京城制衣的潜能,她父母怕她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拦住了她,她那时还以为父母是舍不得自己,现在看来,大概是舍不得彩礼。她花的最少,赚的最多,然后她成了讨债鬼。
她放弃了。在出嫁当天路过明静湖时从花轿里跑出来,投了湖。
冬姑娘停止了讲述,秦好人差点哭出来,周曈脸上一直带着某种古怪的表情,大概……嫌恶又怜悯?
这次秦好人刚要出言安慰就被周曈打断了,礼尚往来。“之后呢?你一个凡人,投湖之后怎么活下来?又怎么成了那些东西的母亲?”周曈语速很快,好像有些不耐烦,冬姑娘又喝了些水,继续讲下去:
投湖之后她原本以为万事皆休,可自己却突然被水往湖面上推,后来她被推到了远离接亲队伍的湖岸。
有个小姑娘,也就是盼儿,从水里走出来,她知道这姑娘多半不是活人,但自己早已心灰意懒,一心求死,淹死和被鬼杀死有什么区别?
但那个鬼姑娘没有杀她,他让她当它们的娘。盼儿让她看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起初她很怕,但知道这只是一群受了无妄之灾的无辜婴孩之后只有满心怜悯。她接受这些古怪的孩子,答应成为它们的母亲。
再后来,她病了,盼儿想为她找郎中,却无法离开湖水太远,只好想出鬼哭的方法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怕孩子们被请来的道士驱逐,一开始阻拦了它们,没想到它们还是瞒着自己偷偷继续。
秦好人听完之后很感动,但还是提出了盲点:“那,冬姑娘你自己的孩子呢?”冬姑娘露出惨淡的微笑:“那孩子……之前又是灌药,又是打,恐怕已经不好了,被冷水一激,没了。”
秦好人低头不语,周曈用冷漠的声音说:“不好意思,恐怕你当不了它们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