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吃饭了吗？》Coracias

20、梦境

　　这一觉本应当睡得极好的，却不想，何麦闭眼后不久，身体却是越来越沉，她试图张嘴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一直挣扎，但被黑暗越吞越紧，一直抗衡了半个时辰有余，她才终于胜利张开了眼睛。

　　可是普一张开，她便立马重新闭上，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周围场景与她记忆中的任何一处都不相同。

　　她担心自己又穿越到了别处，于是不敢睁开眼睛，等过了一小会，她才终于明白，不是又穿越到了别处，而是自己在做梦。

　　这个梦十分真实，仿佛真真自己经历过一般，若不是没有痛觉，何麦一定反应不过来。

　　身上的衣物早已不是今晚的穿着，而是穿着一件素白的裙子。裙子的尾部沾上了地上的泥点，瞧起来如同奔波劳累了许久一般，十分狼狈，连脸上也带着黏糊糊的感觉。

　　何麦感觉不舒服，便抬手去抹脸，却发现那黏糊糊的感觉，竟是自己流了满面的泪水。

　　为什么会哭？为什么独自一人在此处？

　　何麦脑中瞬间涌其数个疑问，明知是梦，却心中忍不住的担忧。

　　她想随便找一个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发现一整条街，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到处是火光，到处是尸块，满目疮痍不过如此。她心中忽然感到绝望，她开口呐喊：“赵武！”却无人应答。

　　于是顺着这一条街道边走边寻找，一直喊到太阳落山，喉咙犹如吞了一块火炭之后，依旧没有一个活人应答。

　　她想着走回将军府中去，可是火烧的四处皆是断壁残垣，她分不清街道。

　　“算了。”何麦想，反正是梦而已，当不得真的。

　　正要摆烂寻一处干净地坐下休息，却有一断臂忽然甩至她的怀中。

　　何麦虽胆子不小，但这下也被吓得不轻，急忙向四周去看。

　　只见一少年逆着夕阳，骑着一匹红棕马前来，身后跟着数百士兵，马下用铁链拴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那红衣似红非红，竟犹如鲜血染成，两只手被拴在一起，便是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逆着夕阳，何麦看不清他们的脸，等走到十来米近的时候，再眯眼去看，却又被吓了一跳，那血衣女子，不是辣椒还能是谁？！

　　而后，那骑红棕马的男子声音在何麦头上响起，道：“公主别来无恙，可还记得九年前匆匆一面？”

　　他若是不曾开口，何麦还真要忘记他的面貌了，此时一提醒，回想竟是前些日子在皇城中劫杀自己的那位北羌少年。

　　此时梦中天道轮回，少年已经完全不将她放在眼中，自顾自打完招呼，便低头拉拽了辣椒一下，嗤笑道：“我放她一马，你跟我回北羌如何？”

　　辣椒抬头愤愤看了少年一眼，转身又看着何麦，眼神尽道诀别之意。

　　何麦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开口，辣椒定会答应下来，于是急忙打断道：“我能跟她说几句话吗？”

　　少年狂傲，又怎么会将两名女子放在眼中，俯视着何麦微微颔首，眼神中却又分明写满‘有屁快放’四个字。

　　何麦急忙跑至辣椒旁，扣着她的肩膀颤声问道：“你...你怎么了？这里怎么了？赵武去哪里了？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辣椒朝着何麦笑了笑，但眼神之中却没有分毫的笑意，似是仅仅为了安慰何麦，她道：“公主节哀。”

　　节哀？她叫我节什么哀？虽然仅仅是一个梦，可是听见这句话后，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悲伤几欲将她淹灭。又余光瞥见四周死去的人们，何麦再也忍不住了，别过脸，蹲在地上干呕出来。

　　辣椒急忙过来轻拍何麦的后背，缓了一会以后，何麦抓着她的手问道：“你能从头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辣椒道：“我身上不是我的血，是北羌将士的血。”

　　这个故事不算很长，辣椒用几句话就将它描绘了出来。她说，自从三年前开始，诏国就再也没有下过一滴雨，三年的干旱让所有百姓叫苦连天，前边的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没了粮草，哪里来的力气砍杀敌人呢？于是北羌几乎是一路直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到了皇城，并在一个月前大破皇城城门。

　　“赵小将军和左将军及季夫人，早已尽数死在沙场之上，尸骨无存...”

　　何麦闻言跌坐在地，红棕马上的少年郎插话道：“话说完了吧？小辣椒，快跟我一起回北羌吧。”

　　不过何麦已经听不清晰了，巨大的耳鸣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唯由呼吸声越来越重。她看不见，听不见，只知道自己意识越来越混沌，于是艰难抬起右手，尽力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等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耳朵才又有声音传来。

　　那声音若远若近，似真似幻，在虚空中焦急的喊着：“夫人，夫人！”

　　何麦听出是赵武的声音，于是奋力挣眼，下一秒才终于回到了入睡前的那张床上。

　　此时正值寒冬，何麦却是睡出了一身的汗，后背闷了一大片。醒来以后，梦中的场景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微喘着寻找赵武的身影，一转头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赵武道：“是做噩梦了吗？没事，我在呢。”

　　可是你不在我的梦中，何麦略带悲观的想着，双手环绕到赵武的后背，瘫进男人怀中。良久，她估计着眼角的红已经褪去以后，才又从赵武的怀中钻了出来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布粥压力太大了，仅此而已。”

　　又见屋外天已经大亮，便起身换衣，自己穿完以后，顺带又去帮赵武整理。

　　赵武低头看着她，道：“今日我可能晚些回来，不能去城门处接你了。”

　　约莫受了梦境的影响，何麦此时十分想黏着赵武，于是不假思索便接话道：“那我把老黄带出去，晚上我去军营等你？”

　　老黄是那一匹老马的名字，何麦向来没什么取名字的天赋，以前家中小猫小狗也多叫小黑小白，见那老马棕黄，便将就老黄老黄的叫着。

　　赵武也感受到了她起床后的不寻常，以为还受着噩梦的困扰，便将何麦一把抱起，托着腰亲了一口道：“梦都是反的。”

　　何麦笑了一声当做应答。

　　平安昨夜跟何麦说今日还要一同去，可他身体羸弱，何麦实在不想看到他又昏过去了，于是好说歹说，才终于让他答应留在家中休息几日。

　　皇帝这些日子花重金到处买粮食，虽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若是熬到了明年春天，山上野草冒出头之后，这次的雪灾才算过去，到时候平阳的百姓或走或留，应当总能活下去。

　　这些天季谢花试着改了一下磨麦子的石磨，也不知道改了哪个部分，但是用起来却是顺畅了许多，磨出来的面粉也比先前来的细腻。何麦便想着，若是能将这些在大棚中的妇幼叫来磨面粉，以后做些馒头出来也是很好的选择。

　　何麦还计划着，过些天再次入宫一趟，叫皇帝给自己个官位，明年巡查巡查田地去。

　　一边布粥，一边想着以后得计划，一转眼就已经到了晚间，何麦瞧着没人以后，便从草棚的后边牵回了老黄，向军营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略带昏沉，士兵们围在火堆旁边，中间烧着热汤。

　　守门的一个士兵带着何麦一直往里面走，一直到一高台旁边的大棚之中才停下来道：“公主，将军正在与军师商讨事务，还请稍等片刻。”

　　何麦点头答应，见士兵离开以后，便独自在四周闲逛起来。见附近有一堆士兵围绕在一起，便忍不住好奇，走进问道：“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这么热闹？”

　　平日军营中的士兵怎么会见到这么漂亮的一位女子，被询问的年轻士兵瞬间低头红了脸，也不在意何麦是从哪来的，便解释道：“老王出去搞了一小块猪肉，这锅汤有肉香味！”

　　何麦闻言看着他们手中的饭碗，里面粗粮混煮在一起，也是水多粮少，但是士兵全无怨言，分明早已习惯。

　　何麦脑海之中不由得再次想到昨日的噩梦，辣椒的那句“没有粮食哪来力气”又在耳边响起。她忍下心中异样的情绪，又问那小士兵道：“你们平日就吃这些？训练的时候有力气吗？”

　　小士兵道：“这个时候，有的吃已经不错了。”

　　何麦还欲再问，那小士兵口中的老王已经在火堆旁招呼，喊道：“都快过来，抢不到可不能怪我。咦，这是哪里混进来的黄花大姑娘？这可不是玩乐场所，快回去吧。”

　　何麦含笑不语，后退走了几步，打算去别处溜达，却被人从身后抱住。赵武分明刚从大棚中出来，可甲胄冰冷，害的何麦不自主冷颤了一下，他见状放开，低声道：“来了很久了吗？”

　　“不久。”何麦握住他的手，道：“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不想赵武闻言眼神一凝，脸上带着歉意试探道：“若是边境打起来了，我可能会去那驻守几年。”

　　这人向来不会迂回，只知讲出缘由出来，何麦一怔，心中的不舍顿时散到浑身血脉，但却面色不变道：“将军本就是要到战场的，不用抱歉...但你一定记得注意安全。”

　　赵武听闻又想去抱，可顾及身上冰冷，手顿在空中。何麦感到好笑，伸出双手与其击了一个掌，转移话题道：“你们军营中，平日里士兵就吃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