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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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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武院子最右边的角落有一处较矮小的墙,何麦搬来房间中的凳子,叫季谢花一同坐在上面吹风。
墙的台面不大不小,正够二人坐下,垂着脚对着月光的方向。
家中的酒都不是很烈,多数是嬷嬷们酿的果子酒,所以何麦特意从外面买回一壶略苦又辣的黄酒,普一打开,酒香四溢开来。
等季谢花爬上来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整理着衣服的下摆对何麦说道:“说吧,今天是怎么了?”
何麦喝了一口酒,语气重带着苦涩,悲伤问道:“如果饿死是平常随处可见的事情,那是百姓的悲哀,还是上位者的悲哀,或是时代的悲哀呢?”
季谢花并未着急回答,而是轻轻一笑,回道:“你倒是高深起来了。”
“我看见一个小女孩死在我的面前?”何麦垂下眼眸,试图忍住泪水,殊不知眼角已经变得血红,“而那个小女孩前几日还拉着我的衣袖,喊我姐姐。”
“何麦,”季谢花打断她的话,突然喊她的名字,手撑着墙晃动着双脚,脸上的笑意也散掉了些许,“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与一国甚至是一个城相抗衡的,我们能安全过完一生已经很伟大了,你别做傻事。”
何麦又喝了一口黄酒,她已经感受不到酒的苦涩了,脑海中犹若被分割成了两块。一块知道季谢花的话是最方便最明智的选择,另一块却在不断地告诉她:“所学若不能用来救助百姓,那么学习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季谢花用余光瞧着何麦失神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等你来这的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我说的话了,有同理心是好事情,但是在这里,也是最没用的事情。”
何麦回过神来,拿手背抹掉了眼角溢出的泪水,良久,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可是能救一个也算得上一个吧。”
语毕,她又自顾自的给自己出主意,“我知道许多山中可以食用的草木,我明日就上山多采一些果子,我还知道许多病虫害的防治,实在不行,我还能去育种。”何麦越说越是兴奋,眼角的红意淡了几分,仿若已被自己梦想的场景鼓舞了一番。
季谢花叹气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什么阻止的话,而是道:“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记得来找我,还有,若是遇上了事情,也要回来一起商量。”
“嗯!”何麦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黄酒递给了季谢花。
少女的眼神一改白日的灰暗,此时又被月光注入了些许明亮。她或许依旧没有看淡生死,但是同理心赋予的已经不仅是悲伤,还有那心怀天下的决心。
何麦心中激动,方才喝下去的黄酒此时忽然都上了脸,红着脸随着风左右摆动,刚爬上墙时的冷意已经消散了许多。
既然心中的困扰已经得到了解决,她便想顺着凳子爬下去,可是一低头,却见原先摆放凳子的地方变得空无一物!
她的酒量不是很好,迷茫的寻找了一会,无果,正转头打算跟季谢花哭诉,却瞧见了赵武的身影。
于是哭诉的对象转变,她举起双手打招呼道:“赵武,赵武!我在这里哦,你回来了呀?”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忽然吹来,将原先依靠扶着墙才能稳住身的何麦吹得晃悠了一下,没有稳住重心,一下子朝前摔去。
季谢花正在喝酒,立马放下酒去拽,却已经来不及。
何麦迟钝的‘啊’了一声,被酒精弄得有些迟钝的脑子呆呆的想:“完蛋了,注定得摔破皮。”
三秒以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是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中,何麦悄咪咪的将自己逃避事情的眼睛睁开,正好与赵武的眼睛对视。
按理来说,自己是比赵武小了将近一个头的,平时若想与他对视,要么抬头仰望,要么叫他俯下身来。
不过掉下矮墙的惊吓并没有将她脑子中的酒精吓散,反而抬起手戳了戳赵武的面颊,喜道:“咦,我长高了诶。”
这是真的酒量堪忧啊,季谢花看不下去般闭上了眼睛,道:“那是赵武把你抱在空中,别在那做梦了,快去把那凳子竖起来让我下去。”
赵武闻言走去将角落中歪倒的凳子扶了起来,何麦这才发现,原来凳子并没有消失,而是倒在墙角的阴影之下。
等着季谢花下了墙离开以后,赵武才将昏沉沉的何麦扶了进去,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道:“外面天气那么冷,怎么能直接坐在墙上面呢?”
何麦不理会,将赵武的手握了起来道:“你的手好冷,我给你暖暖。”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其实更冷,只是顺着心中的想法,借着酒精将平日里的不好意思冲淡,做着些早有想法的事情。
赵武不是一个擅长回应的人,另一只手垂在身旁,无措的将大拇指与食指揉捻着。
从某一方面来说,何麦确实很知道怎么让赵武停止念叨,她两只手捧着赵武的左手,约莫不明白为什么怎么捂都捂不热,眉头微微皱起,转头又给赵武下了一剂重药道:“算了,我好像刚才吹风也吹得好冷,换你抱抱我吧。”
‘哄’的一声,赵武从原先的凳子上站了起来,平举着双手在空中,不断着转换着角度,思考怎么拥抱。
何麦奇怪的看着,不明白他在空中挥舞是做什么,只是人一直不来抱她,她略微有些委屈,撇了撇嘴站起身,自顾自向前去拥抱。
赵武原先在空中挥舞着的手臂忽然停下,呆滞了两秒之后,才将宽大的手放在何麦的背上,将人更深的往怀中按。
何麦的话被得到了满足,终于是绽放了一个笑脸,在赵武的怀中道:“我好喜欢你呀。”
今日可谓是语出惊人,一惊更比一惊高,赵武到底没抵住何麦的醉酒胡话,还是通红了脸。
他低头捧起何麦的脸,试图将那句喜欢听得更清楚一些,不过何麦却不再说这种话了,反而絮絮叨叨说起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直说到最后,她将自己的手放在赵武大手后边,微微仰起头,眯着眼睛道:"不过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拯救百姓!虽然我还没有计划,但是我已经打算明日将我的嫁妆全卖了,希望能多救一些人。"
赵武轻轻点头,不舍得将何麦的脸从自己的手中放开,就着姿势道:“没事,我养着你。”
可惜情话犹若对牛弹琴,何麦说了一通话,此时已经是累极困极,竟然就着赵武捧着脸的手,闭上了眼睛。赵武观察了一会,见她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又担忧这样入睡不舒服,便一手下移,揽住了何麦的腰,一手就着膝盖处将人抱起,送回床上。
翌日大早,何麦早已清醒,却拿着被子捂住自己的脸,死活不愿意起来。
并非是酒后头疼赖床,而实在是昨日酒后言语一字不落的牢记在她的脑海中,此时羞愧万分,不想早起与赵武碰上面。
不过昨日刚答应布粥的官吏,说今日一早便前去帮忙,若是再不起来,时间定来不及。
无奈之下,何麦哀嚎一声,将被子猛地踹下身,从床上爬了下来。
而事情往往是最不愿的最容易发生,何麦刚刚洗漱完毕,走出屏风,就瞧见正在穿戴甲胄的赵武。
赵武背对着何麦,一只手向后系带,系了许久都有些歪斜,他想着将就着用,身后的何麦却摸了摸鼻尖,还是走了过去。
她伸手解开赵武的腰带,将原先的大手打了回去,三下五除二便系的方方正正。而后将赵武手动转了个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以后,便坐了下来。
赵武一同坐下道:“谢谢公主。”
平日里听着还好,此时何麦听闻公主二字却莫名有些恼火,以前还叫几句夫人,昨日她方才说了那些话,现在竟然也不改口,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拒绝她的喜欢不成?
这一生气,又将早上的尴尬忘了一个遍,对着赵武道:“你昨日难不成也喝酒了吗?”
赵武听不懂她的话外弦音,停下了手中的碗筷,疑惑道:“昨日我并未饮酒,此时身上有酒味吗?”
何麦假装疑惑道:“哦,没喝醉啊,我还以为你昨晚喝得记不得事了呢?”
赵武脸色微红道:“自然是没忘,但公主酒后之言,不知可否作数?”
“你管着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我是公主呢?”何麦怒的开始胡言乱语道:“这种事情还要女生先开口,你真是一个大大的榆木脑袋,也不知道天天吃饭能量都消耗到哪里去了,没有一点是贡献给脑细胞的。我说便我说,你可听好了,我昨日所有的话都作数,那么现在我问你,你呢?你的答复呢?”
赵武见着她喋喋不休的讲着话,却只听清了‘昨天话都作数’几个字,他又站了起来,逆着早晨从门□□入的阳光,走到了何麦面前俯身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何麦简直要被他逼疯了,季谢花不是说,赵武学着她与左将军的夫妻相处吗?!那不成他们拥抱之前都会问对方吗?!难不成拥抱就生出了赵武吗?!
她不回答,赵武真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何麦等了许久,实在忍不下去,拽着赵武胸前下露出的布衣,抬起头在他的嘴边轻触了一下,然后放开,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匆匆离开。
惟留赵武站在原地,竟是一动不动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