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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布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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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中已经是一片雪白。
皇帝素以仁闻名天下,此时无论如何都不会弃平阳的百姓,故而即使天变得寒冷,大街上的人却越来越多。
赵武的生辰时,皇帝虽未前开,但叫身旁的一位公公带了贺礼,顺道帮容夫人给何麦送了一封信。
信中道:“吾儿已出嫁月余,不知相敬如宾否?吾着实思念汝,若是闲暇,可否进宫想见。”
既是一位母亲的殷殷期盼,何麦自然不会拒绝,便回了一个日期,托公公一定送达。
既是容夫人相约,赵武哪怕再有意见也只能作罢。
容夫人依旧是等在门外,穿着一个袄子,微微蜷缩着腰。约莫是站了许久,有些受不住了,不然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如此。
她瞧见何麦的身影,小跑过来搂住肩膀,几欲落泪,“我的孩子啊,听说前几日你在城中遇刺客了?有没有事啊?你父皇都不同我们说,害我前些天才刚刚知道这个消息。”
何麦见到其着急的模样,心中有一些感触,安慰道:“没事了,我如今不是全头全脚的站在此处?外面冷,夫人快些进屋吧。”
进殿中一杯热茶,总算是将全身的寒气散掉了一些。
何麦先前总觉得,二公主与其母亲并不相熟,现在看来,母爱好似并不能用相不相熟来判定,至少此时容夫人眉眼中的着急并非虚假。
听着她问东问西问了许久,忽然自言自语道:“你父皇最近忙的很,头发都白了许多。赵武对你可还好不?”
何麦道:“赵武对我是极好的。”
似乎最近都在忙碌,何麦想着,又问道:“父皇最近可是在忙流民的事情?”
虽容夫人不过问政事,不过身在宫中,总是会有所耳闻。
她有些忧愁的我半垂眼眸,道:“其实去年我国上下的收成都不怎么好。若是按照平常,约莫道寒冬的时候,你父皇便会开仓,帮一些穷苦百姓。但如今平阳的人进来,总不能放其不管。”
何麦闻言皱眉,若是这样的话,难保原先皇城中的百姓心中没有怨言。更怕时间久了,随着平阳百姓越来越多,两城之中起了冲突。
她正欲在深问容夫人,父皇是否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却说曹操曹操到,殿外传来通报声。
容夫人所言不虚,距离上次瞧见皇帝不过月余,此时他的脸色却是苍老了许多,原先尚且乌黑的头发,参杂了几缕白丝。
瞧见何麦在此处并不以外,挥挥手让母女二人无须多礼,坐到主位之上,道:“女儿前些日子受惊了,这些天外出切记小心。”
语调也不带着些许无力,不知怎地,何麦忽然就不在畏惧这个一国之主,她向前走了几步,正正经经的对着他行了一个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跪礼,她道:“听闻父皇为城中流民一事困扰,女儿愿与父皇同忧,在城中布粮,以解百姓之苦。”
皇帝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走进将她扶起,“你的好意父皇心领了。但这是个苦差事,亦有官员负责,无需你去。”
“可是我是父皇的女儿,我去布粥,岂不是更使的百姓安心,”何麦耍起了无赖,拉着皇帝的袖子道:“赵武天天在军营忙碌,我在家中呆着也是无趣。父皇,你就让我去吧!”
“可是...”皇帝并未对她的言行有其他的意见,思考的几秒,反倒说道:“你前些天才遇刺,外面实在有些危险。”
容夫人插嘴到:“你好好呆在家中就行,可切莫要让我们替你担忧了。”
哎呀,这些人真都是一个样,何麦心中吐槽道。
见他们万般阻挠,无奈之下何麦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去帮忙,做些小事情,若是累了就休息呗。至于遇刺,我多带点侍卫应当就行。”
皇帝这才点头道:“那我叫粮官带你同去?”
何麦满意点头:嗯嗯
皇城布粥的点在两处,一处离左将军府近,一处离城门较近。
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何麦想着比较方便回去,便叫粮官今日先带她到靠左将军府较近的布粥点。
此时已经过了用午膳的点,这却还排着很长的队伍,何麦走进因布粥搭起的临时草棚下,看了眼发放的粮食。
整个桶中几乎见不到几个米粒,几乎全是粥水。此时的馒头一类物件似乎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众人能拿到手的只有一小块干巴的干粮。
但并未有人抱怨,约莫觉得,这已经犹如天赐了。
苦难的百姓坐在雪地中,相互依偎着,将较小的下一辈围在中央。
何麦跟两个正在布粥的小隶打了照面,正打算加入帮忙的行列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声。
一人道:“她已经死了,我花两钱跟你买你还有意见,又不是活着的。”
另一人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卖了,再想我女儿的主意,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闻言,何麦眉头紧锁,朝着争吵的方向走去。
大街上出现了这种买卖的话语,却没有一人有闲情雅致抬头凑热闹,仿佛这些全都在正常不过。
其中一男子见协商不了,竟然直接动手,试图抢夺,不过被跟在另一男子旁边的女子阻碍着,约莫是那抱着孩子的男子的妻子。
两人见着何麦,见其穿着气质,又刚刚从布粥棚中走出,便觉着是个大人物,一时终于停止了争吵。
抱着孩子的男人先一步对着何麦道:“大人。”
何麦见机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怀中的小女孩被白布包裹,并不能看清面貌,听刚才的话,里面约莫是个尸体。
男子旁边的我女人忽然落泪,哭诉道:“我女儿昨日去世了,这不要脸的货竟然过来问我们将不将尸体卖给他!我们不同意,竟然还一直骚扰我们到现在!”
回忆起季谢花讲述的故事,何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死死掩盖着声音中的颤抖,对着男人说道:“人家不卖你,快离开这吧。”
男人畏惧她的权势,哪怕心有不甘,也只得讪讪离开。
见男子离开以后,夫妻二人抱着女孩的尸体,一下跪在了何麦的面前,磕了几个响头道:“多谢恩人解围。”
何麦匆忙低头弯腰去扶,手碰上肩膀之际,忽然吹来一阵冷风。
小女孩脸上遮着的白布被掀开了一角,一张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在何麦的面前。
若说原先的脸还仅仅算的上是煞白,此时却连嘴唇的血色也退的一干二净,她拿着颤抖的手剥开了白布,连还跪着的夫妻都没心思去扶起。
忽地,又从其身上滚落一个黑黑的物件,何麦蹲下拾起来一看,分明是前段时间,她送给后门那群小孩子的烤板栗。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询问道:“这是你们的女儿吗?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
她的母亲回答道:“她是病死的,小姑娘说这东西是一个仙女姐姐送给她的,她一直不舍得吃,只尝了一小口试了试味道,剩下的定要我们吃。”
何麦绝望道:“前些天看她不是还很活泼吗?你们这么不吃呢?”
夫妻二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又磕了一个头道:“原来是姑娘赏赐。只是我的孩子没有福分,常年饥饿,这些天辗转多地又过于劳累,前天得了风寒,一下便去了。”
夫妻二人的并不悲伤,而是平静,看见何麦红着眼眶落泪,甚至安慰道:“其实,活在如今,也是受苦,如此也算解脱。”
何麦尽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将二人扶起,擦掉了眼角的泪珠,跟着他们的步伐送了几步。
女孩面上的白布重新被她的母亲遮盖了回去,哪怕带着生病时的病容,却总令人觉着依旧开朗,何麦重新将栗子放进了她的怀中,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夫妻二人说道:“我们打算走进深山,给孩子找一个安宁的坟,然后南下,若有机缘再见,我二人定报公主之恩。”
何麦向他们鞠躬示意,从怀中掏出了些许碎钱。
夫妻知道他们自己的难处,不加推辞,便收了起来。
送别了二人以后,何麦回到布粥的大棚,心不在焉的帮忙了一个下午,等到夕阳几乎与远方地平线平行,才步行回到了家中。
她今日宛若失了魂魄,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跑进房间,将这几日断断续续写下来的种植方法取了出来。
然后跑到了季谢花的院中,将本子放到了季谢花面前,道:“帮我翻译成古文。”
季谢花亦在捣鼓她那画满机械的本子,被何麦横冲直撞吓了一大跳,本想开骂,抬头却发现其情绪有些不对劲。
“呦,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不能是我那臭小子吧?”
何麦不回答,转道:“别搞你那东西了,出来陪我说说话,我快要死掉了。”
季谢花试图挣扎,“可是现在是吃饭时间诶,赵炳和赵武他们快回来了。”
何麦立马提出了解决方案道:“我们拿点东西边吃边说,不要管他们了。”
这下可是没有办法再拒绝了,季谢花将本子盖住,站起身叹了口气,边往门外走便道:“要姐姐我给你解决什么人生疑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