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寒子槐

8、恶魔的阶梯

　　高校内，据说有个能应愿的地方。
　　但因是“应”不是“许”，应下来的愿总归要在别处偿还，唯一准则，对等衡量。十二阶梯，每踏一步心有诚。
　　通向何处，无人得知。也被传作恶魔的阶梯，但这些都在代代神的掌控之中。
　　……

　　在中听他们说，那个应愿的地方失效过一段时间，有个转校生来后就恢复正常了。

　　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叫西存，也是听他们说的，但吸引在中的不是这个，而是西存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在别人身上找不到的。
　　说不清，可能是与世界主动脱轨后的无趣。

　　在中说，拥有过特定人生轨迹的人会喜欢上放任的，自由的，自然也包括与众不同的他。

　　他对西存的第一面就有欲望，可西存带给他的永远是种淡淡的偏离。这是在中第一次有要去应愿的念想。
　　……

　　他去时，天是暗着的，风过叶响，他数着阶梯。
　　第一阶，这种事说不清的。
　　第十二阶，用他以后的爱来换。

　　这个年纪本就放任到极致。
　　更直观的感受，不像是应愿，更像是契约。再次剧烈的风过叶响，什么也没发生，也或许在暗处，在中只是不知道。

　　可被应愿的那个主人公对他还是很淡，对一切都很淡，应愿没成，像没被这个世界涵盖在内。

　　有次他朋友对他说，“那地方真挺神的，第二天我女神就给我表白了。”
　　或许是他给神的太少，契约才没成，在中心想。问他朋友，“你用什么抵押的？”
　　“钱啊。”

　　可能心虚，在捕捉到西存视线的瞬间，在中整个身子都是僵直的。
　　直到西存站起身走向他，停住后背着窗户，背着光。
　　教室空得好像能让在中听清自己的心跳，西存对他说：“以后别把主意打到恶魔身上。”

　　他朋友，“什么情况？”
　　唯一能解释通得是契约失效。

　　这时候，在中也开始对西存刚进校的传闻感兴趣了，说西存是一代的神，契约对他不成立。

　　他想再应愿一次，其中也有他的私心。
　　……
　　第十二阶梯，请告诉我，他的身份。

　　走下阶梯，他们口中所谓的神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看他，明明在中上去前的那个角落还没人。
　　这样看，好像凭空多了种阴湿的立体感。

　　西存：“请告诉我，他的身份。”
　　他应得愿西存知道，没等在中从上句话中反应过来，西存接着说：“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妨我？”

　　见在中没说话，也不敢和他对伤，离开没光的角落走近他问，“要我帮你还愿吗？”
　　毕竟有愿应愿才是这个系统轮回的宿命，只不过在中看错了人。

　　光偏侧过来，最终侧进他衣领口，“所以你们人类是怎么表达喜欢的？”
　　在中还是不敢看他，直到自己的脸侧被覆上指腹的温热。

　　来不不反应，他被神吻住。
　　感受到神的气息，好像身上都在发颤，只是几秒。

　　察觉到在中反应的西存主动偏移开，“这样吗，我好像猜对了。
　　……
　　“你是神吗？”
　　听到后，西存轻笑了句，“我还是比较坚信我是个恶魔。”
　　可他还是觉得他像神，尤其是在有光的那刻。

　　那天后，他朋友又去应愿了，只是结果看来不太理想。
　　他朋友和他吐槽，“怎么有时灵有时不灵的，上次我去，都有光留给我，这次再去只有黑。他还带上情绪了，一次体验券啊。”

　　瞬间想到西存和那个吻，问他朋友，“你这次应了什么？””
　　他朋友被问得噎了下，“就是想让她再陪我久点嘛，很正常，他们都这么许的。”
　　随后在中轻飘飘来问，“没关系，你不懂神，神不怪你。”

　　“在中你站哪边的？我怎么硬是听不懂呢。”
　　其实他想说，他站神这边，因为有光。

　　也正因为是神，所以才和自己特定的人生轨迹不同，在中心想。
　　几天没碰到西存的身影，想着去应愿地碰碰运气，那边像往常亮着弱光。

　　走上第一阶梯，他什么也没想，因为他不是应愿的，他是来找神的。
　　……
　　直到第十二阶梯，看见西存，看见他双手合十站着，那边有光。

　　不像是他们平常人应得俗愿，像是自相矛盾的神在祈祷，在中承认是对他的滤镜。
　　西存察觉到背后有人，转身的瞬间抬眼，再次捕捉回他的视线时，光灭了。

　　“这么愿意跟着我？
　　看不请对方的神情，在中没理这句，问他，“所以神也有想要的东西吗？”

　　冷风自由吹了会儿，听西存说，“恶魔许不了愿。”
　　他只是被迫接受着人的贪念渴求，或者还夹杂着几分真情。

　　再次主动靠近在中，他看得清他，不为别的，可能因为他是他口的神明。
　　停住后，和他每次捕捉到的瞳孔对视着，“知道你对我有欲望。”

　　……
　　因为他是神吗，在中心想。
　　但被亲口戳破的羞耻，像是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的临界，让人焦灼。
　　果然光还是灭了好。在中没再说话。

　　可以那天灭掉的光没再亮过，也没再碰到西存，偏侧的光是空着的。
　　十二阶梯失效了好久，现在看未像是荒地。

　　在中去找过他，很偏的角落但有光，触犯禁忌去抱他的神，光一直落在中身上。
　　听见他说：“你总是自认为我是你的神。”

　　在中觉得把脸侧到爱人腿上是个很色情的姿势，而他现在和他的神明那样。
　　视线撞上，西存因垂着头，发遮掩住脸侧，在中伸手替他往后撩，不知道神是不是故意的，指腹上的温热缠绵。

　　“...西存，所以你是恶魔还是神？”
　　“你总是会执着于这种问题。”
　　……

　　关键时刻的清楚洞悉，在背光的地方，他的神终于再次吻了他。
　　终于不再是处于虚拟与现实的临界，不是焦灼，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听见西存说：“我什么也不是。”

　　隔着布料的体温还在缠绵，明明已经亲过了，可心还是会颤。

　　“西存，知道吗，十二阶梯没你，那片快成荒地了。”
　　“即使我在，那也会是片荒地。”

　　西存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轻捏了他的指尖。听见在中问，“为什么？”
　　……
　　“因为还会有人再去的。”
　　十二阶梯在代代神的掌控中流传，但不会再是西存了，就像他说得，现在他什么也不是。

　　说实话，现在在中听得清他的心跳，像带着光在发颤，神的动情，陨落下坠葬进海里。
　　在中问他，“所以是惩罚吗？”
　　静了会儿，只有心颤的同频。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的。”
　　西存用了他第一次去应愿的话，模棱两可。

　　……
　　“所以会怎样？
　　是只不会被别人再称作神，还是另有别的。

　　会消失，一切都会，西存心想。
　　“我不想告诉你。”
　　……

　　最后在中还是避开了他的视线，“没关系，至少我这段时间是开心的。”
　　光的背面，神在替他抹泪，他心疼了。

　　一切都如西存说得那样，两个月后，新来的转校生重新恢复了十二阶梯，也总算看来不像荒地了，在中来时亮着光，风过叶响。

　　第一阶梯，他承认自己的私心。
　　第十二阶梯，用他以后爱人的权利来换。

　　契约达成。
　　但前提要失去记忆，失去和上代的神有关的一切。
　　……

　　捕捉到他视线的瞬间，莫名熟悉，在中站起身，在西存面前停住，背着对着窗户，对着光，“我们是不是见过？”
　　西存被自由的冷风吹着，他偏移开视线，“没有。”

　　可西存什么都知道，十二阶梯的光永存。只是他的爱还未延伸到第十二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