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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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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派的门生门聚集在界门那里,两三个人围一个圈,在那里交头接耳的议论。
“人是今天走吗?真要从界门过?”
“诶哟,就是从这儿!快看人来了!”
“神仙过界门也要脱层皮,唉,害人不浅啊!”
“嘘嘘嘘!莽子你舌头不想要啦! 瞎操心,人喂了保命丹药死不了。”
“那还不如死了呢,界门之限灵能强劲,能将修士的灵髓粉碎,修为全部焚烧殆尽,有时候活比死更难受。”
听罢,各门生想起昨夜地牢的哭嚎,心里都不好受。界门之外是渺渺凡尘,沦为凡人的修士回到人间已物是人非,山长水阔哪里还有亲人活着。
其实,未曾入过仙途也好,可如今天堂到地狱,实在是可怜可怜……
连然立在观霞亭,极目远眺,未受下边儿的议论影响。
无头崖的玄铁索道晃动,几声铁链脆响,十来个人排成一列缓步走来。
赵庆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小五那几个外门喽啰,这些人垂头丧脑,边走抹眼泪,哭啼声不绝于耳。
几日不见,赵庆变得呆滞无神,周身气场暮气沉沉,如同一株枯萎的夏草。入梦来绽放三日,并未伤他性命,却也让他失去了道心。
几人穿过界门。
【滴——】
【人物数据更新完成,赵庆[杀意值]:100%,赵庆[综合实力]:0%】
0%的综合实力,也就是说赵庆不可能再要连然的命了。目前,他和琉璃子虽有满格杀意,但一个受限于忠诚度,一个受限于微乎其微的实力,她不用再忌惮二人。
一个仆人一个弱者。
“这是一条新的路......”
杀意满格又如何,她能改变死亡结局。前提是……她处在上位,她要足够强大!
毕竟弱者的反击孱弱如幼犬,无论它如何拼命狂吠,也只会引人发笑而已。
“变强是我唯一的出路。”连然喃喃自语道。
“连然!!!”一道怒吼在身后响起,而且凌厉剑光紧随其后。寒光袭来,连然敏捷地跳出亭子。地上滚了两圈跪直,观霞亭四根亭柱拦腰截断,刺耳的吱呀两声后,整个亭子轰然倒塌,霎时间尘土飞扬。
她挥手驱散尘土,瞥了眼凄惨的断木碎瓦,生气问:“连决,你发什么疯?”
连然阴沉着脸,扔过来一物,“这不是我的那个!”
连然接过小马驹,翻来覆去看看,看不出差别:“哪儿不是了?它不就长这样?”
“怎么可能一样!”连决气到极点,恶狠狠指着小马道,“左屁股应该有两道痕,它根本不是燃姐雕的!”
连然恍然大悟,轻轻地‘啊’了一声,马驹屁股确实光溜溜的,顿时苦恼不已:“原来如此,怪我怪我,粗心了,不该手痒弄太多个……”
“不要叽里咕噜,快把原来那个还我!”连决挥手拍飞小马,尤不解气,弹出一抹灵气,小马立即四分五裂,木屑飘散一地。
“……不是就不是,干嘛这么暴力。”连然抚了抚红肿的手背,目光从木屑移回连决的脸,冷了下去。
连决的神情很熟悉,愤怒而傲慢,凶恶怨恨。看她就像看某个恶心还不知量力的东西。这张脸这些年看太多了。
只要事关亲姐姐连燃,无论是非对错如何,她的便宜弟弟不分青红皂白定她死罪。
“爱莫能助。”连然耸肩道,“被我烧掉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连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然回答得更加理直气壮,“我说我烧掉了!那破木头晦气,看了碍眼,就一把火点了!”
突然,下边一阵躁动,两人循声望去,赵庆等人已消失在界门。
看着几人背影,连决脸色一变,想起那夜无故亮起的传音符,勃然大怒:“连然,你敢利用我!”
【警告,警告!】
【连决[杀意值]:92%,上升四个点,请宿主尽快调整!】
怎么调整?卑躬屈膝讨好,还是直接跪地求饶,都太憋屈她受不了。
她悄悄看向四周,边找逃命路线,边出言嘲讽:“利用你一下怎么了?这些年你明里暗里整我,利用你我理所应当。”
连决拔出剑,指向连然,冷漠道:“你会后悔的,那是燃姐送我的生辰礼,最后一个、最珍贵的一个。你竟敢烧掉。”
连然并无惧色,反倒笑笑:“你有没有想过,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最后一个生辰礼。”
“什么意思?”连决皱眉。
连然嘴唇微启,扔出一记重击:“你宝贝的那匹小马是我雕的。”
“不,不可能……”连决瞬间愣住。
连然:“你仔细想想,你姐有时间给你雕马吗?”
连决握剑的手紧了紧,嘴唇不可察地颤抖,渐渐睁大了双眼。
“不可能。”
“我也没想到你会误会,事实如此,燃姐雕刻的马从未存在。”
“……”
连决心心念念多年的小马其实出自连然之手。
搬来莲华派的第二个冬日,她无意翻出一张图纸,图中画着各种马匹的雕刻步骤。当时清闲孤独,于是跟着图纸雕刻打发时间。
某天连决突然闯入,不由分说抢走了小马,还辱骂她是小偷,强拉她去训诫堂,叫嚷着要赶走她。
几月未见,跟屁虫大变脸,一见面就诬赖她还喊打喊杀,初见时分‘我喜欢你和我做朋友’,和后来‘恶心人的贱女人’都是连决说的。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背叛的滋味。
其实连然并不恨连决,只是有点儿失望。
看来他也不过如此,连决和爹娘走后立马变换面孔,将她拒之门外、骂她跟爹爹都是灾星的人没两样。
当年连然跪在训诫堂,被人轮番逼问为何偷盗,除了小木马还有偷了什么。通过审讯,她才得知连决姐姐前往西域境时,曾许诺归来送他亲手雕刻的小马驹作为生辰礼。
随着连燃身亡,生辰礼成了连决遗憾,而她阴差阳错触碰了连决的逆鳞。
连宗主问询赶来,面对亲子与养女,一时难以决断。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也许是愤怒,也许不甘心,连然对宗主说:爹爹,那是我的小马,我不想给弟弟。
那天她第一次叫连齐林爹爹,神态语调刻意模仿只见过几面的连燃。
连宗主瞬间狂喜,看她的眼神温暖到炽热甚至病态,连然如愿受到了偏袒。
她夺走连决的爹爹,报复了所受屈辱,两人从此结下仇哼。
见连决一动不动,恶意浮上心头,连然嘻嘻笑道:“年纪不小了,跟孩子似的闹着要玩具,既然你这么喜欢,撒撒娇求求姐呗,都是燃姐的呕心之作,她做的我做的没有区别的,姐姐我不嫌累呢!”
“连然你够狠……”
【滴——】
【连决[杀意值]:98%,随时威胁您的生命,请宿主尽快调整!】
连决持剑袭来,“我要杀了你!”
连然咽了下口水,灵敏转身避过剑影,发绳却被割断,游云缱绻山腰,青丝披散,随风飞舞。不过只美了一瞬,连然抽出剑,步步后退,略吃力地接触次次攻击。
旭日东升,阳光照耀大地。山腰处两道身影上下飞跃,石破树倒,斗得非常激烈。连然堪堪躲飞剑,转身往下跳,往从闻声赶来的门生里靠去。
她有自知之明,斗不过连决,硬碰硬只能找死。激怒对方时就想好脱身办法了,可当她即将金蝉脱壳时,连决停下追逐步伐,并干脆利落地收了剑。
连然:?
“父亲三日后出关,我先放过你,之后再算账。” 连决冷脸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好险,躲过一劫。”连然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并不反省刚刚的找死行为。
终于缓过来,对空气问:“宗主要出关,你期待吗?”
空气沉默不语。
连然自问自答:“我也挺期待的。”
弟子们已走到近处,连然没有停留太久,灵活穿过人群,赶鱼儿似的,弟子们一浪一浪躲开。
这些人大多忌惮和厌恶她,作为恶毒女配万人嫌是她的宿命。但比起刀光无情,这些眼神攻击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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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宗主堂。
连齐林是位道骨仙风的中年男子,文雅和气,但贵为一宗之主,言谈举止自然流露出威严。
连然刚刚现身,连宗主便眉开眼笑,向她招手:“今日出关,春和景明,极善。然儿快快来,让为父好好瞧你。”
连然站在门边,两人距离稍远,日光朦胧,她冲那边笑了笑。
随后摁住颤抖的手臂,五指悄悄用力,努力让身体平静下来,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别想太多。
“恭迎宗主出关。”连然走过去恭敬跪拜,额头抵住地板,久久不动。
她……不敢抬头。
得知宗主出关,她先喜悦期待,不过很快变为忧虑。
既然能看见周围人的杀意,那么。
——父亲想杀我吗?
如果宗主也想杀她,不就意味着往日的宠爱都是假的?
不,不可能,他们之间是有父女之情的!
这几日,她安慰自己,方格也许不会显示父亲杀意,可忧虑的种子却已种下,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见连然久不起身,连宗主的笑容褪去,无奈叹了口气:“然儿又不高兴啦?还在生谁的气?是赵庆还是丘挪,若是那赵庆,我叫人把他挫骨扬灰了去,至于丘挪,既然因误会而解契,然儿若还喜欢即日复婚,若不乐意了,为父让丘长老把他打出去!”
连然心中一暖,眼底浮现出笑意,这么无底线的偏袒,不可能是虚假的偏爱,更何况父亲没理由没必要假装。一宗之主跟她个一无所有的养女耍心眼,太没道理了。
“父亲您误会了,然儿不因旁人委屈,只是太久未见到您,心里思念得紧,一时……”
声音戛然而止,瞳孔缓缓移动,落在连齐林心口处。
是啊,太没道理了……
【连齐林[杀意值]:51%】
连然只感觉脑子嗡嗡嗡地鸣响,四周景象破裂,父亲慈祥的笑脸渐渐扭曲,含笑的眼凝结冰霜,天地旋转,一切都变得丑陋可怕。
他也想杀我。哈,这些年太可笑了。连然想要的爱,掺上一丝一毫杂质都不行,更何况是到了51%呢。
连宗主堪堪超过半数的杀意,比赵庆100%的杀意更让人愤怒,更令人气馁。这可是……她觉醒之后,唯一坚信的爱啊。
可现在没了。
连然沉默了许久,忽地笑出了声,笑声清脆悦耳,双眸透亮像山间的小鹿般可爱,“父亲,然儿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
连宗主未发现异常,点头称赞:“然儿懂事了。”
连然低垂着眼:“宗主刚出关,身体一定疲倦,连然先行告退。”
连宗主:“怎么这么着急,我有事交给你。”
连然:“父亲请讲。”
连宗主:“五日后师祖出关,我想迎他来派中暂居三月,邀约之事你来办。”
连然只想躲起来,推迟道:“我一个小辈去请师祖会不会怠慢了?”
连宗主:“师祖不喜大肆张扬,他老人家修为高深却不倨傲,待人和善,尤其体贴小辈。欢喜你们这些春笋似的一根根冒出的新竹,然儿啊,你去比我去跟合时宜。”
连然想了想,点头:“我去。”
连宗主满意道:“你是连家的女儿,别让为父失望。”
连然苦笑:“是,宗主。”
连齐林眉头皱紧,打量着连然,不如往日热络亲昵,“叫什么宗主,要叫我爹爹!”
“然儿知晓了……爹爹。”
说完便推门而出,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那句爹爹叫得无滋无味。
出来后,连然并未离开,而是转外来道总煮堂左侧,来到一处可以看清屋内的屋檐之下。
连然抬头问:“见到他高兴吗?”
屋檐答:“他没有传闻中喜欢你。”
连然的心情很糟糕,她对51%耿耿于怀,心中无比烦闷。
“你给我下来。”
琉璃子从隐秘的角落现身,藏在袖中匕首冒寒光,‘咔嚓’一声,扎进连然的肩膀。
当然,血液只能从他的身体里渗出。
连然把人拍开,颇为无奈:“你还要试多少次,累死人了,就这么不信邪?”
“……”
琉璃子不笑时,他的那双眼睛毫无感情。几天下来,这人愈发沉默寡言,依旧不甘于人下,不肯为奴为仆。
连然躲过匕首,刀尖挑了几下,流氓味十足地把人衣服给撕了。
眼前,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露了出来,琉璃子的胸膛、腰腹之上遍布红肿渗血的刀伤,而伤口四繁复的解咒图案,是他搜罗来并实践的解咒法子。
这个人的神志已经不太正常了。
连然叹气:“你难道有自虐倾向?这么喜欢疼痛?可我给你十倍痛感,你又求我轻点。这么别扭矛盾,何必呢?”
琉璃子睫毛遮眼:“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连然道:“琉璃子。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给我添麻烦。你再不想屈居人下死了疯了,我会把你魂魄炼化,制成更易操控的傀儡,除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供我驱使。”
琉璃子五官扭曲一瞬,瞬间变得平和。看着那双爬满红血丝的眼睛,想起这两日深夜,他偶尔露出的几分脆弱,难免让人心生不忍。
“我可以放了你,但有个条件。”
琉璃子:“你想放也放不了。”
连然继续道:“咒术无法解,但我可以不打扰你。只要不驱使你,不将你束缚在侧,无召唤你可自由活动,与先前无异。你可以找个让我言而有信的咒术。”
琉璃子:“条件是什么?”
连然:“我要变强,我要祛心魔,你来帮我,做我的刀。”
“……好。”琉璃子答道。
丘挪与两个师弟从转角走出,得令前来拜见宗主,刚巧看见梁下交谈的男女。
丘挪盯着两人,沉默半晌,侧身问:“他是谁?”
师弟闻言瞧了瞧,答道:“叫琉璃子的散修。人还不错,挺会做人的。不过他俩不知八竿子打不着,怎么混一块儿了,看样子还挺熟的。”
另一师弟道:“连师姐可能移情别恋了。”
“多嘴。”丘挪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