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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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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忆狂风骤雨似的席卷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御厨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只不过他们不是怕,而是愁,他们一致寻思李长忆今天又来找茬了?
“你们,上次那顿饭谁做的?给本殿下从实招来!”
李长忆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面前跪了一排的御厨们。
其中一个厨子抬起头,战战兢兢的举起手:“回殿下,是小人。”
“哦,原来就是你啊。”
李长忆抱着臂,微眯着眼看着这个谣言的“始作俑者”。
御厨看李长忆这阵势,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长忆盯了他半天,才缓缓开口道:“说了让你们全做肉菜给本殿下补补身子,可你们看看你们做的都是什么鬼?苏柳又不是耗子,你们让他喝油哪……”
李长忆一生气,直接说漏了嘴。
御厨们把头低得更低了,不是因为惭愧,而是怕李长忆看见他们在偷笑。
话已至此,李长忆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便干脆掩饰性地一挥袖子:“罢了罢了,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先放过你们,下次再把菜做的那么油,本殿下唯你们是问!”
“是是是,太子殿下息怒,都是小人们的错,我们以后一定改正。”
“行了,那就这样吧,晚饭也别全是肉了,加几道素菜,多放点盐,都好好做,别给我丢脸。让人家瞧见了还以为皇室御厨也不过如此,还没有他做的……”
李长忆撇撇嘴,没再说下去。
“多放盐?”
这下御厨们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殿下您不是喜欢吃甜食吗?”
李长忆嚷嚷:“怎么?本殿下最近就喜欢吃咸的,不允许?”
御厨们连连瑟缩着:“没,没,那就咸口吧,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做。”
而临走时,他瞥见砧板上未切完的胡萝卜丝,便顺口问了一句:“这东西好做吗?”
御厨有些莫名其妙:“好……做呀,殿下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还有,”李长忆又低沉下声音,“没大没小的,主子的心思你们也敢随便问?都不想活了?”
御厨们都憨憨的陪着笑:“殿下教训的是。”
李长忆又是怒目而视:“都说了多少次了,别嬉皮笑脸的!本殿下看起来就这么好笑?!”
……
既已成家,也该立业,大婚之后,李长忆要开始读书了。
李长忆躺在床上翻身打滚睡不着,苏柳躺在他身边,原本安安静静地和衣而卧,可是被李长忆这么一弄,也有些受不住了。
“殿下,您躺好。”
苏柳温和的声音宛如一阵春风,只可惜吹不散长在李长忆身上的“虱子”。
“我躺不好!我睡不着!”
李长忆翻身打滚道。
“为什么睡不着?”
苏柳说这话时,李长忆简直想翻白眼。
明知故问!
不过厌恶的心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李长忆自认为自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呢,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哎,苏柳,你陪我聊聊天吧。”李长忆半坐起身,扒着苏柳的肩膀。
“殿下,不早了,您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读书呢。”
“哎呀,你就陪我聊一会儿嘛,就一小小会儿,说不定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呢?求求你啦。”
李长忆难得性子软一回,再一个,苏柳也是被他缠得没法子了,毕竟要是再不答应他,自己就要“香肩半露”了。
“好吧,那就只聊一会儿。”苏柳无奈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间,有一丝奇妙的东西在苏柳心尖悄悄炸开,迸溅着四散的火花。
太近了。
近到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李长忆微卷乌黑的每一根睫毛。
李长忆却并没什么感觉,他一见苏柳同意了,便满脸兴奋地缩在被窝里问他:“那天你打出去的是什么拳法?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有什么心经没有?或者是口诀?嗯……江湖上有的武功是独门秘籍,还不能随意传人呢,不过话说你不是苏府的大公子吗?我以为你和那些公子们一样只会逛风月之地呢……”
“殿下很喜欢去那种地方吗?”
苏柳的神情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淡淡的,不像审问,却也更不像询问。
就好像,不论李长忆怎么回答,都与他无关,他根本不会关心似的。
“当然没有!本殿下只是好奇,结果第一次去就被你给抓住了……不是,反正你也管不了我。”
苏柳轻笑一下,唇边梨涡隐显,皓齿微露,温和亲切:“殿下敢再说一遍吗?”
敢不敢,两人都心知肚明。
李长忆瞬间原形毕露,他眉宇微蹙,噘嘴道:“苏柳,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苏柳:“我有好好说话呀。”
“你!哼!”
李长忆转过身去,简直不想再理他。
可是思绪在心头辗转了一番,他又立刻转了回来。
苏柳眉眼含笑地等着他自投罗网,那温柔的眼神,像是把他的心思全看透了一般。
“苏柳,你真的不能教教我吗?就那些功夫。”
李长忆边说边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比划。
“殿下就这么向往江湖生活?”
李长忆毫不犹豫道:“当然了!庙堂江湖我只取其中一瓢,庙堂险恶,是暗流涌动,江湖厮杀,好歹都是明面上的事,比这深宫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不是好太多了吗?我就喜欢西湖人的义气豪爽,喜欢他们的豁达恣意仗剑天涯,我最讨厌被困在皇宫里,整日惴惴不安的,还得提防着有人暗中射箭。”
苏柳却像看幼稚小儿一般摇摇头,无奈道:“殿下,臣很早就对您说过,仗剑天涯不是那么好玩的,每一位侠客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都是伴随着血腥与死亡,更何况您是天潢贵胄,是总揽八荒之人,江湖上的纷纷扰扰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私人恩怨罢了,您更应该放眼的是天下……”
“天下天下!如果我从出生起便注定要一辈子困在牢笼里,那我宁可从来都没有来到这个世上!”李长忆的愤怒中更多带着悲凉,“长大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一条生命生于世间本就是偶然,是幸运,是该感恩的,它该是自由快乐的活这一生,而不该是来这世界受苦的。”
苏柳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苏柳,你说是不是?没有快乐的人生不是太无趣了吗?那么等到我临死前的那一刻……”
苏柳抬眸看了李长忆一眼。
李长忆正说到兴头上,他情绪激昂,他心潮澎湃,任何人都别想打断他的情绪。
“我知道这是不吉利的,可是不说就代表它不存在吗?人,或者说世间万物的终点不都是走向消亡吗?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这就是自然规律。所以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回想起自己的一生,都在忙忙碌碌地干着不知所云的事情,而真正值得自己回味的竟是那些平时最简单最容易做到的小事,比如说停下脚步,去静看日升月落,看云卷云舒,看一片成型的雪花落在红梅上……苏柳,这种心境你能明白吗?”
苏柳的眸子是那样黑,近乎于浩瀚夜空般深邃,可深邃却不空洞,而是饱含着一种无法付于言表的更深层的情感。
良久,他才缓缓道:“世界万物的终点,是消亡,却也是新生。”
李长忆急迫道:“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是您没有理解臣的意思,殿下。”苏柳淡淡道,“人的生命太短暂了,谈世间万物没有任何意义,您该放眼的是当下。”
“对,当下,那么我现在就想出去,我想离开这里,你回让开吗?”
李长忆坐起来,他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生气了。
苏柳也从床上坐了起来,长发垂落在床榻上,丝丝缕缕,宛若垂柳。
“你看,你不会让我走的。”
李长忆说。
“您根本也没想走吧?”苏柳甜甜地笑了一下,“至少不是现在。”
“你……”
李长忆面上惊讶,心里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睡吧,殿下,您无非是想拖累着臣陪您晚睡,好在明天读书的时候甩开臣,可是没用的,就像您所想象的那样,练武之人的精力可是很充沛的。”
“苏柳!你这家伙!”
心思被识破,李长忆真是气得想跳脚。
苏柳的唇边仍然停留着浅浅的笑意,那实在太像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了。
“哼,最后一个问题。”
李长忆打算反攻。
苏柳静看他如何表演。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李长忆带着一丝不情愿冷冷地问道。
这倒是有点出乎苏柳的意料,他反应了一下,才说:“粉色。”
“骗人,你明明就喜欢白色。”
苏柳有些无奈:“臣没有骗您。”
“你就是在骗我,说吧,是不是因为那幅画像?就因为我觉得你穿粉颜色的衣服好看,所以你为了讨好我,就穿着粉衣服,甚至可以违背自己的心愿对我说自己喜欢粉色。”
“臣没有。”
李长忆哼哼道:“算了吧,对于后宫嫔妃争宠的那些心思,我比你懂。本殿下就算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从小耳濡目染,早习惯了,不过……”
末了,李长忆的神色暗淡下来,眉目也在温暖的烛光下带上了些许柔和。
“我还是希望,你做你自己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