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爱过的少年》花言森寒

2、第 2 章

　　这里已经是城中村了，两兄弟还在往前走，越往里面走，两侧墙壁收得越紧，席加驰眉头也皱得越紧，小结巴有些害怕，哆哆嗦嗦说：“再、再走一点。”

　　终于到了一栋沐浴在黑暗中的楼，爬上陡且小的阶梯。

　　推开一房铁门，里面一片漆黑。

　　打开灯才看清晰。

　　没有阳光，挥散不去的潮湿感，就是一个单间，厕所厨房卫生间都堆在一起，只有一张床，旁边堆满了杂物。

　　床边直接就是过道，一人刚好两人还需侧身走，好生逼仄。

　　这哪里是人住的啊？

　　小结巴低声说：“我、跟哥哥、平时不、怎么、回家，就、放行李。”

　　那还好。

　　席加驰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什么：“我家倒是还有一套房子，正空着，你们可以搬过去。”

　　这一次小结巴不用请示他哥，就连连摇头。

　　席加驰张张嘴，最后发现他并没有立场这样帮他们。

　　这方面其实有经验的，他总是容易失了分寸，就像当时刚跟盛优时认识就没有边界感的想帮他。

　　小结巴掩不住愉悦地收拾行李。

　　席加驰看着他有点心痛，不自主过去帮他收拾，然而他都没来得及动手，小结巴已经将小小的行李箱拉起来了，羞怯地说：“收、收拾、好了。”

　　席加驰瞪大眼睛：“就这么点东西？”

　　小结巴乖乖地点头：“嗯嗯。”

　　席加驰皱眉说：“多带点！你房间挺大的，比这房三四个还要大！工厂地多人少阳光足。”

　　他恨不得将这里全部都搬走，让它们见见天日。

　　特别是那张床，他看着那张床，床很整洁，但从边缘可以看出很破旧了。

　　两兄弟就共枕这一张床。

　　他现在没有去看旁边存在感不容忽略的李远海，但是方才打一照面，粗略估计，这床李远海睡得很难受吧。

　　有点小了！

　　席加驰只想将它丢掉。

　　小结巴闻言惊喜万分，他还以为自己只会分到小小的宿舍，跟在网吧一样，他不想收拾太多东西碍着别人。

　　小结巴明亮的眼睛充满期待：“我自己、一个房？”

　　席加驰露出一个笑：“对，你自己一个房。”

　　小结巴立刻跳起来，掏出好多东西：“哥哥，这个、我带？那个、我也带？”

　　席加驰背后，李远海的声音很温和：“带吧。”

　　这声音有些当年的样子，虽然掺了潮湿的味道。

　　席加驰扭头，就看到他站在门口，差不多顶到门框了。

　　房间很窄，两个人在里面忙碌，地面还放了个行李箱，实在不能再容他。

　　他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站着。

　　或者说，无所适从，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背后一片黑暗。

　　席加驰有些恍惚。

　　小结巴将行李箱拉链拉上，惆怅说：“两个，都、装满了！”

　　席加驰觉得他有些可爱，笑说：“不急，以后再回来带也行，等你到了工厂就知道了，地方很大。”

　　“嗯嗯。”小结巴笑着连连点头，满是憧憬。

　　李远海忽然喊：“小舟，过来。”

　　小结巴忙挤过去，仰头看着他哥：“哥哥。”

　　李远海揉了揉小结巴的头：“去买个水。”

　　把弟弟支走了，李远海将目光投向席加驰，沉默片刻，开口：“谈谈？”

　　声音轻但闷。

　　席加驰还挺烦的，一点不想跟他谈，但既然他主动靠过来。

　　席加驰扭头就走出房间，出门时不知有意无意撞到了李远海，还挺沉，后者闷哼一声。

　　席加驰也没道歉。

　　在黑暗的过道的阳台上，席加驰随便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倚在那里，抽出一根细细的烟叼在嘴角，眼皮耷拉着，一副懒散的样子。

　　李远海沉默片刻，走到他跟前，在两步的地方停下，说：“我知道你是想借这名义帮助他，以后我会还的。”

　　他可能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很哑沉，让席加驰听得很不舒服。

　　席加驰将烟夹在指尖，吐出一圈烟雾，抬着下巴，眼皮半合，光明正大地从头到尾打量李远海，神情冰冷，语气懒散地说：“既然你非要谈，那我们就谈。”

　　他咬了一口烟，语气变得恶劣：“我帮的是他，关你什么事啊，要你来还！”

　　席加驰站直，笔直的腿绕过李远海走到他身后，一口烟喷在他耳边，声线危险，恶狠狠地说：“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代替他来说？是谁让他打工养！他才15岁啊！”

　　李远海背脊僵直。

　　楼道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两人扭头，只见气喘吁吁的小结巴出现在楼梯口，他没来得及匀过气来，匆匆说：“我、我自己、愿意的！”

　　他冲到他哥哥身前，像老鹰护犊子一样：“哥哥、哥哥、成绩好！哥哥、很棒！哥哥、一定要、读下去！”

　　神情坚定。

　　李远海被他挡在身后，依然露出一大截身高，他低着头眼帘也垂着，这才看不清他。

　　席加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没眼看。

　　“走吧！”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结巴回头，迟疑地喊：“哥哥？”

　　李远海声音很低，低得有点温柔：“走吧，我也回学校了。”

　　小结巴小声说：“哥哥，去看我？”

　　李远海轻声说：“会的。”

　　想起小结巴行李还没搬，席加驰最后还是停在楼梯口，看他们这么不舍，忍不住插嘴说：“你双休，也可以去看你哥。”

　　“啊！好耶！”小结巴高兴得鼓掌。

　　席加驰看着他，心脏好受了些，感觉他软乎乎的，也好想揉他的头。

　　这小孩虽然怯懦了点，但是性格很好，很容易开心。

　　李远海进房将两箱行李提出来，小结巴在后面关门，席加驰伸手去接，李远海声音低哑说：“我来就好。”

　　李远海提着两箱行李走在逼仄的楼道。

　　席加驰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算了。

　　待到楼下，他接过行李箱，碰到了李远海的手，还挺暖的。

　　为什么人却暖不起来？

　　李远海说：“小心沉。”

　　李远海松手那一瞬间，席加驰的手猛地往下坠，李远海反应迅速托住了，看了席加驰一眼。

　　他虽没说什么，席加驰还是一脸尴尬。

　　最后李远海自己将箱子塞后备箱。

　　小结巴坐到副驾，仰头看着车外的人：“哥哥上？”

　　李远海说：“不同路。”

　　席加驰又插嘴道：“可以同。”

　　李远海说：“不用了，谢谢。”

　　席加驰哼了一声，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小结巴还在回头给他哥哥默默挥手说拜拜。

　　席加驰将李远舟带回去，还以为爸妈会问东问西，结果没有，妈妈拉着李远舟的手熟稔地说：“小舟啊，原来是小舟呀，哎呀，可怜的孩子！

　　席加驰有些惊讶：“妈，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他？就是你陈阿姨的孩子，唉哟，可怜啊，你哥哥呢？”

　　李远舟怯生生地低着头：“复读。”

　　“复读好啊，那么好的成绩不读可就可惜了！”

　　秦满福女士摸摸李远舟头：“哎啊，搬过来累坏了吧？小驰快带小舟去房子，一切都安定下来再说。“

　　席加驰按计划将小结巴接回工厂，变动的是他将自己的房让给了小结巴，而自己去住了本来要留给小结巴的房。

　　他倒不是住在这里，他只是会住这里，所以这里有他的东西。

　　将小孩送到的时候，满屋子都还是他的东西，他只能说：“哈哈，还没来得及收拾，你不介意吧？”

　　小结巴怎么会介意呢，小结巴天真地信了，摇了摇头，他口吃，他还是会说：“不介意。”

　　待收拾好，席加驰怀着疑问去找秦满福女士。

　　席加驰：“妈，你之前说陈阿姨？”

　　秦满福正在卸妆，闻言顿了顿，叹息一声卸妆也没心情了：“唉，就以前在咱们旧工厂那边上班的那个陈阿姨啊，一开始她老带一个小男孩来上班吧，你还跟他玩！你还老欺负人家，那小男孩还会帮他妈妈干活，你忘了？”

　　席加驰：“！”

　　秦满福拍掌说：“那就是小舟他哥！唉，后来你都不怎么去旧工厂了，你就没怎么看到他们了。后来长大了，飙得老高了，比你高多了！又帅又高大成绩又好！非常懂事！”

　　“可我后面也去过那个大工厂，没见他们呀？”

　　“后来你陈阿姨她开公司去了。唉，想不到出了那么大的事，不然真的是家庭幸福美满，多好的一个家庭啊……”

　　等席加驰走了，秦满福还在叹息。

　　席加驰心中装满了心事，原来出事的是那个陈阿姨啊，他记得陈阿姨，她挺好的，跟他妈妈关系也好。

　　但却不记得妈妈说的那个男孩子。

　　他跟李远海那么早就认识了？

　　但是在初中时，李远海一直没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

　　所以李远海也忘记了么？

　　这个工厂是新投资，人还比较少，但胜在离席加驰学校近。

　　席加驰开始上学后，每天有时间都回来一趟，看看李远舟在做什么，或者教他画图纸教他用工具。

　　几天相处下来，发现小孩什么东西一教就会，不懂的他还会自己琢磨，但很快也能通透。

　　小孩聪明乖巧又能干，席加驰如获至宝，非常高兴地给盛优时打电话：“你真是给我介绍了一个得力小助手！”

　　席加驰教得越发用心，李远舟学得也用心，有时候很专注地画图。

　　席加驰从李远舟专注的侧脸看到了与曾经的李远海相似的痕迹，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