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蟹的春天》砚米

32、第 32 章

　　“李、李依依，我喜欢你！能跟我一起玩吗？”

　　六岁的李小蟹鼓足勇气露出腼腆的笑，把□□给他准备的水果递给同桌。

　　小姑娘看着散发着香甜味道的苹果，又看了眼白净可爱的李小蟹，皱眉道：“我不要！杜子腾说你爸爸是怪物，我不要跟你一起玩！”

　　李小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愤怒的大喊：“我爸爸不是怪物！你们胡说！”

　　教室里的小朋友们逐渐围了过来，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小蟹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知道吗？他爸爸少了半拉脑袋。”

　　“好吓人哦！我不要跟他一起玩。”

　　“他也是小怪物吧？”

　　李小蟹双手堵住耳朵，痛苦地蹲下来：“走开！我也不和你们玩！都走开！”

　　“小蟹？到家了，醒醒。”

　　李小蟹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巷子口。

　　池斌看他的样子像是睡着时做了个噩梦：“没事吧？”

　　李小蟹摇了摇头，刚醒来他还记得梦里的情景。

　　刚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身体情况，他的确受过一段时间的排挤，不过后来班主任特地解释了这件事，同学们也就接受了。

　　但那以后，李小蟹就不喜欢主动交朋友，也变得沉默寡言了不少。

　　后来念大学的时候，李小蟹遇到了喜欢的人，但他还没鼓起勇气告白□□就病倒了。自那以后李小蟹的生活都围绕着父亲转，直至□□去世，他遇到了池斌。

　　“我有话想跟你说。”

　　李小蟹没有下车，他不敢看池斌的眼睛，深吸口气盯着膝盖道：“我、我其实，喜欢......”

　　“我喜欢你，李小蟹。”

　　李小蟹惊讶地看向池斌，后者竟然打断他的话抢先告白了。

　　池斌握紧方向盘，心脏怦怦跳，深吸口气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的，是我追求你。小蟹，我喜欢你，能让我当你男友吗？”

　　李小蟹用力点头，他突然很想哭，如果□□还在就好了。

　　他爸临死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他自己一个人活的太孤单，而池斌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把他从冰冷的黑暗中一点点拉出来。

　　“其实查理来找我的时候，差点就忍不住跟你说了，但我又怕你不喜欢男的。”

　　表白成功后池斌整个人都很亢奋，像条摇着尾巴的狼犬，眼神发光地盯着李小蟹：“我太开心了！小蟹，我的病应该很快就好了，等风波过去我就找个工作养家。”

　　李小蟹脸色一变：“你还要回京市吗？”

　　他家在这里，李小蟹已经习惯了金海市的生活节奏，仅仅是想一下去京市就让李小蟹感到不安了。

　　“你在哪我就在哪。”池斌倒是很想得开，现在只想守着李小蟹过日子。

　　他抬起一只手，轻抚李小蟹侧脸，眼神交错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李小蟹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微微侧头，喉结滑动，浑身传来一股酥麻感。

　　他身体微微颤抖，压下心头狂跳，下意识闭上眼。

　　然而就在池斌凑过来时，车玻璃突然被人用力砸响。

　　砰砰砰！

　　李小蟹吓了一跳，惊慌睁开眼，身体几乎是弹到了一边：“怎么了？”

　　砸玻璃的女人还站在池斌身后，隔着车玻璃瞪他们：“开门！给我开门！”

　　女人看上去已年近五十，皱纹遍布额头眼角。

　　她穿着灰扑扑的格子衬衫，皮肤黝黑，有种老旧的土气。但眼神里却充满愤怒，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大而微微颤抖。

　　“大、大姐？”池斌顿时傻眼了，他大姐怎么会一声招呼不打，突然出现在这里？

　　李小蟹也懵了，没想到第一次见池斌的家人会是这样的场面。

　　“你给我下来！”

　　“姐，你怎么来了？”

　　池斌刚推开车门，女人就揪住他的衣服把人拽出来，抬手就是一耳光：“你太恶心了！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不指着你多有出息，但你也不能搞男人啊！”

　　池斌脸色一变，沉下声道：“你别这么讲话，换个地方我们好好说。”

　　“你还护着这个男狐狸精？”

　　女人气的胸口起伏，伸手指着李小蟹，朝地上啐了一口：“不要脸的玩意，你爹妈怎么管你的？两个男的搞在一起恶不恶心，变态吧你！”

　　李小蟹霎那间红了眼眶，他从来没被人这么羞辱过，只觉得又委屈又丢人。但对方是池斌的大姐，他嘴又笨，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斌见不得李小蟹受委屈：“你过分了姐，是我追的小蟹，你要骂也该骂我。”

　　说罢他拉开后车门，不由分说得把大姐推进去，又朝李小蟹道：“先回家等我，对不起，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女人伸手要去抓李小蟹，捞了个空，又开始破口大骂。

　　池斌忍无可忍踹了一脚车门：“你别说了！”

　　女人声音戛然而止，大概是被池斌突然爆发的举动吓到了，直到池斌坐回驾驶室，把车门锁死才松了口气。

　　“姐，你这是干什么啊？”

　　池斌又气又无奈，看着李小蟹进门的背影，简直都快心疼死了。

　　“我要是不来找你，你就跟个男的一块过日子了？老池家都要绝后了！”

　　“这孩子是非生不可吗？怎么咱们老池家有几个亿的家产要继承啊？”

　　“说什么浑话！”

　　女人照着池斌的头打了一巴掌，愤怒道：“咱爹知道这件事差点没被你气死，你跟我回去相亲，老大不小的人早就该结婚生孩子了。“

　　池斌揉了揉太阳穴，他出生在思想保守的山村，因为父亲重男轻女，母亲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才有了池斌。因为连续怀孕身体落下病根，还没等池斌学会走路就病逝了。

　　而池斌的父亲又是个不争气的男人，从那以后，长姐如母就在这个家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关键他大姐还不是那种能讲道理的人，思想又保守，绝对是个大杀器。

　　池斌叹了口气，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大姐，我喜欢男人，我不会骗婚的，要不你就打死我算了。”

　　女人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苦口婆心道：“小弟，姐都明白，你这是生病了！跟姐回去治病，治好了你就能结婚了。”

　　“这不是病，也不是变态。。”

　　女人盯着李小蟹家的房门，咬牙切齿道：“是不是因为他？你别想再跟他住一起！”

　　池斌叹了口气，他大姐这人身上有股狠劲，但凡她下定决心去做的事那劲头恨不得把命都拼上。看来短期内他是不能住在小蟹这里了，省得平白让他受气。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池斌一直没跟家里说他离开京市了，就算是他喜欢男人的事在网络上被曝光了，大姐也不至于找到小蟹家里来。

　　女人冷哼一声：“你朋友都看不下去了，他说怎么劝你都不听，这才告诉我。”

　　“哪个朋友？”池斌心中有了猜测。

　　女人道：“他说他叫查理，这名字起的也挺奇怪的。”

　　池斌差点骂出来，他当年真是瞎了眼才喜欢查理。

　　这心机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存下他家人的电话号码，最倒霉的是还让大姐看到他和小蟹接吻，这下想糊弄都糊弄不过去了。

　　池斌正琢磨出去租个房子和他大姐打持久战时，后者的手机就响了。

　　“是你四姐。”女人接电话时好像生怕池斌跑了似的，还要死死盯着这个弟弟。

　　“嗯，我找到他了......什么？老二住院了！病的很严重？”

　　池斌猛地扭过头，看到大姐错愕的表情和担忧的眼神，意识到她们不是在骗自己。

　　要是生病的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池斌恐怕还会犹豫下，但二姐为他牺牲了太多，池斌不能不回去。

　　见大姐埋怨的看着他，池斌知道她在等自己做决定。

　　“我跟你回去姐，你让我进去好好跟小蟹说几句。”

　　女人虽然不太情愿，但她也清楚小弟的脾气，不能逼太紧。再说池斌的身份证还在房间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立刻跟自己离开的。

　　没好气道：“我不想见他，我在外面等你，你收拾好东西赶紧出来。”

　　客厅里，李小蟹正坐立难安的等着池斌。

　　这期间他也设想了事态会怎么发展，如果池斌大姐到他家里来闹的话，李小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像根木头一样戳在那挨骂了。

　　他既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也没有当感情的插足者，取向是自由的，就算女人不理解他也得表现得理直气壮才行。

　　然而李小蟹等来的是满脸疲惫的池斌，后者一进门就抱住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大姐走了？”李小蟹难以置信的朝外张望。

　　“没有。”

　　池斌不舍得松手，几乎想把李小蟹揉进自己身体里，他迟疑着开口：“小蟹，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李小蟹惊讶的推开池斌：“你要走？那你、你还回来吗？”

　　他也不是没想过池斌会顶不住压力离开，但李小蟹又觉得池斌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难道他回去真能跟别的女人结婚？

　　“当然回来。”

　　池斌拿出手机订机票，跟李小蟹实话实说道：“我二姐住院了，她这是被我气出来的，要是不回去肯定更严重。”

　　他还从来没有跟李小蟹提过自己的家庭，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此仓促的讲出来。

　　池斌几乎可以说是被四个姐姐养大的，她们对听话懂事的池斌寄予厚望，大姐二姐宁愿早早辍学步入社会，也要咬牙供池斌读书。

　　虽然池斌考到了京市，毕业后也成了一名出色的摄影师，但他总觉得自己能有今天是牺牲了姐姐们的人生。

　　池斌不想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中，尤其当他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后，只好拼命地挣钱用金钱来补偿亲人。

　　“所以我得回去。”池斌握住李小蟹的手：“我也想过了，既然被家里人知道了，这件事早晚要解决。就算我们在一起得不到他们祝福，也不能让他们打扰你的生活。”

　　李小蟹倒是很想陪池斌一起面对，但他大姐在这，跟着去的话只能是火上浇油。

　　“那我等你回来。”李小蟹挤出一个笑。

　　分别时二人都觉得事情很快就会解决，李小蟹怎么都没想到，池斌这一走竟然就没了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