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易水溯流

64、海钓（四）

　　叶清一沉入水中，慢悠悠吐了个泡泡，柔软的灵气随意变换成各种形状，将已经片好的鱼肉送入他口中。未经污染的鱼肉格外鲜甜，肉质细嫩，入口即化。

　　“喂，小赤鱬，你可不能吃独食啊，本大爷那一份呢？”饕餮闻着味就来了，被那点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勾得躁动不已。

　　“拿去。”叶清一嗤笑，“显得我好像有多刻薄，这可是条大鱼！”

　　当然，再大的鱼，饕餮也想独吞。如果不是形势比兽强，他绝不会给叶清一留半分残羹。连皮带骨连肉带汤半点不留，这才是饕餮的本性，事实上夫诸的担忧相当有道理。

　　“生的……”饕餮的皱眉只持续一秒，立刻被不断刺激他食欲的肉香勾引到双目发红。狠狠咬下一大口，眼中已满是迷醉之色：“啊……好久没尝到过这个滋味了，上古……”

　　“适合生吃的鱼，怎么样？”叶清一惬意地翻个身，面有得色，“吃完了继续钓鱼去。小景，你来，让我看看。”

　　萧景一张嘴，大口顿时喷出无数小鱼，被叶清一用灵气织成的渔网牢牢捕住。

　　“干得好！怎么不过来？”

　　萧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发出一声轻鸣，叶清一模模糊糊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有些小鱼体型实在太小，她没办法控制，不小心吃了下去，有点儿不太敢见叶清一。

　　叶清一失笑：“没事，我不骂你，尽自己所能便好，过来。”

　　过去了，轻轻甩着尾巴，眼睛却不看叶清一，目光不停向更深的海水中扫去，摆出一动不动任叶清一检查的姿态。

　　“怎么去海面一趟好像不聪明了？”叶青衣戳了戳萧景的大嘴，“张嘴呀，吃饭了。”

　　萧景这才大着胆子，抬头看叶清一，大嘴张开了一条小缝——与她的体型相比确实很小。

　　“傻孩子。”叶清一往她嘴里丢鱼片，一边检查她体内的灵气状况，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怎么……好像短短几天，忽然长大了许多？”

　　埋头苦吃的饕餮抬起半个脑袋：“有吗？本大爷不觉得。”

　　叶清一言简意赅：“她的横骨已经炼化接近一半了。比我预想的进度快很多，再这样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小景就能修出人身道体。”

　　“小赤鱬你搞笑吧……”

　　“你不信？不信就自己过来看。”叶清一也思索道，“莫不是浅海鱼类有什么特殊？总不能真如人类所说，促进大脑神经发育——就算有用，也不该对小景有用吧？”

　　饕餮大爷总算把鱼肉都消灭了个干净，剔着牙悠闲道：“东海，大爷以前倒也来过几次，没感觉有什么特殊的，非要说出点不寻常，也就是东海与归墟相连，灵气更为充沛，啊……你要这么一说，那东海近日来确实有不寻常，你没发现吗？东海的灵气密度比之前可上升了不止一点儿。那什么鱼促不促进发育不好说，灵气可是实打实能促进妖族修炼的。”

　　质疑者换成了叶清一：“东海连接归墟，可既然与幽冥界的通道并未打开，上下仍然封闭，灵气难道还会凭空冒出来吗？”

　　“谁告诉你说幽冥完全封闭了的？幽冥界只是目前在通常情况下与人间不相连，真封闭了怎么还有轮回呢？那条小鳗鲡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轮回台许是出了什么意外，但依旧还在运行。话又说回来，没有十殿审判，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进了轮回，那可就难说了。喂，小赤鱬，你不是说要去继续海钓吗？现在我们都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就这么一点儿，本大爷可吃不饱啊！”

　　“钓钓钓。”叶清一还在琢磨灵气浓度变化这事，觉得不能听信饕餮这片面之词，“小景，你把前几天做过的事再重复一遍，对，之前是怎么抓鱼的现在就怎么抓。不对啊，我没察觉灵气浓度有什么变化呀……”

　　饕餮给了叶清一一个怜悯的眼神：孩子傻了。

　　于是一赤鱬一饕餮一鲸鱼继续海钓。

　　没了劫云影响，海上重新恢复阳光普照。夫诸已经从夏京总部喊了人把整艘游轮打包带走，叶清一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完全相信华夏掌权者的行动力，在这种大事上绝对会做的保密，不走漏一丝消息。然后可能在扶桑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全部调查完毕，主打一个闪电战让人措手不及。

　　总之，叶清一的神识在东海上延伸，海面可及之处已经完全找不到夫诸与游轮的半点痕迹，连残余气息都没有，显然是已经找了专人来进行专业清理了。

　　“人类修炼不行，在这些奇技淫巧上都是很有一手。没有灵气而无法做到的事，就会想尽办法用别的手段替代，即使中间要绕好大一个弯。”饕餮评价，“就是因为想太多，所以肉才不好吃啊。”

　　叶清一很想撬开饕餮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

　　像是察觉到了叶清一的心思，饕餮大爷笑出一排森森尖牙：“想着吃，以及，怎么吃。同为上古异种，你应该明白，‘好吃’才是本大爷对一件事的最高评价。”

　　“……你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贪吃而把自己吃了。”叶清一小声嘀咕，鱼竿一甩，便又懒散躺着，“饕餮大爷，请吧，想吃什么就自己抓。你继续在这怕是要把我的鱼吓跑了。”

　　饕餮钻入水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次没有大鱼再上钩，钩直饵咸的好运也不会一再发生，萧景叼回来的小鱼已经满满对了一整条木排，如果不是有灵气支撑，能立刻沉船。饶是如此，纤薄的木排也装不下这么多鱼，叶清一不得不用了袖里乾坤之术让它们缩小一些——至少不那么占地方，让他连下脚处也没有。

　　萧景进步明显，最大程度控制自己的本能与肌肉灵敏度以避免吞下猎物让她累得够呛，不住发出哀哀鸣声向叶清一示意。

　　叶清一望了望天色，夏日已过，暑气已消，伴随着秋冬寒凉之意一同到来的还有极尽绚烂的海上云霞。夕阳的余晖浮在海面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回去吧。”叶清一摸摸萧景湿润的皮肤，随手从鱼堆上抓出几条肥硕的大鱼，“试试这个。”

　　萧景一口叼走，引颈发出愉悦的啾鸣。

　　“饕餮大爷，回去了！”叶清一喊了几嗓子，本应立刻出现的饕餮却不见踪影。

　　叶清一保证自己的声音方圆百里都清晰可闻，包括海上海下，饕餮不可能没听到。

　　会……跑这么远？

　　叶清一总觉得不太可能。

　　神兽的速度可以很快，对饕餮而言，跑遍方圆百里也不过是呼吸间的事，但这种快不是必需，尤其是在捕猎时。只是一般的猎物，根本就不用跑那么远，高速移动是需要消耗能量的，跑得太远反而可能得不偿失。方圆百里暂时已足够饕餮大快朵颐，除非他是发现了什么能引起他兴趣的特殊物种，才会选择往更远的地方游。

　　刚才那一段时间内出现了这样的物种吗？叶清一仔细回想，似乎没有。能引起饕餮注意的至少不会是丝毫不含灵气的凡物，而只要灵气浓度稍微高些，就会自动被他的神识识别然后反馈。

　　“小景，你看到饕餮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萧景茫然地摇了摇头，这几天她几乎没和饕餮打过照面，更不要说了解饕餮的去向行踪。

　　叶清一提了提嗓音，中气十足：“饕餮大爷，你再不回来就……”没饭吃了。

　　剩下半句话被叶清一咽进肚子里，因为他察觉到近百里开外，两个大型生物的高速移动掀起滔天巨浪！

　　一个人身羊面，身高在三米开外，浑身冒着蒸蒸白气，双足踩水，奔跑速度快到极致，身影变得近乎透明，时隐时现，似乎在阴阳两界中穿梭。

　　他身后则紧紧追着一条大鱼，叶清一骇然发现，他竟一眼看不清这大鱼究竟有多长多大！

　　“赤鱬小子你别叫了，快跑！你他娘的还在愣什么愣！看到本大爷正在被追杀吗！”

　　叶清一不得不愣，因为那条鱼实在大过了头，很难让他不联想到些什么。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曰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么大的鱼……大概只有鲲鹏吧？

　　“赤鱬小子，你他娘的还愣，大爷好心提醒你你就聋了是吧！你再不跑就等着你和那小丫头被这个疯子一口气被吃掉吧！”

　　也不过就在叶清一愣神的这么几个呼吸间，饕餮与巨鱼眨眼即至，大浪滔天，向叶清一劈头盖脸打下！

　　巨鱼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深邃如黑洞般不可直视。

　　萧景已经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饕餮与鲲鹏已近在眼前！即使鲲鹏不吃他们，经过时也会有极其可怕的冲击力，猝不及防之下，不死也要半残！

　　叶清一与鲲鹏对视，那双几乎比整只饕餮还要大的眼中充满了贪婪，写满了食欲。

　　饕餮也好，赤鱬也罢，都不过他一口之食。而体型最大的萧景在他眼中甚至不值一提，因为那点灵气实在是太弱太弱，充其量只是饭后的佐餐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