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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赤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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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闹出的乱子不少,可杨媛媛当真说到做到,几乎没有任何水花就将事情平息了。所有人默契地装聋作哑,将一切都咽进肚子里。
唐哲的工作很忙,竟然也忙里抽闲在一周之后给了云浥川一份报告。报告真正证明了什么叫五毒俱全,几乎所有半衰期较长的核素都能检测出来,制造这些碎片的人没因辐射而死,又没有叶清一这样外挂般的存在,也堪称奇迹了。
这是唐哲的个人想法,可惜云浥川很忙,忙到没时间好好读一遍报告,只能听唐哲说省流版。
因为他又被外派了,任务地点远得比北陆有过之而无不及,位于华夏西南、高原之上,又有山脉阻隔,终年气候如春的郁州。
特保局再有本事,也没法让叶清一光明正大出现在众目之下,专机又太惹眼,所以叶清一还是只跟在云浥川身上装玩偶。
这方面他可是有经验的熟手了。
【云浥川?你还好么,我怎么感觉你脸有点白。】
【无事,是云层反光。】
外界天气很好,云朵雪白,云层之上阳光普照,云端堆积着光线,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你真没事吧?我记得上次去北陆你也是这个反应……】眼瞅着云浥川的表情有点沉下来,叶清一立刻换话题,【这次又是什么任务?要你一个人跑这么远,郑启荣他们都不跟来?说好的员工福利呢?】
云浥川抵着额角,稍微将遮光板放下一点,轻笑道:【这次和北陆的情况不一样,郑队他们当然不用来,但你不可或缺。我和郑队并不是绑在一起的搭档,只是日常巡逻一起出外勤需要随队跟一个文职记录,我常驻安南,有意外情况也能应对,工作而已。】
【怎么还有我的份。】叶清一嘟囔,【文职,你也能算文职啊?他们队里那个小张又是干嘛的,摆设啊。】
【郑队他们属于另一个系统,就不说了。这次任务还真不能少了你,我给你看任务书。】
任务书写的很简练,最重要的信息都在几张照片上,青空下的湖水呈现蓝紫红三色交织的瑰丽景象,极为震撼。
叶清一一看就皱了眉:【这不是正常湖水的颜色,但我以前没见过这种情况。郁州那边专门请你过去,很棘手?】
【这是赤潮。在上古应该是见不到的,因为这是近百年的产物。】
云浥川将报告收起,松动了下因久坐而僵硬的筋骨才继续道:【这些藻类会在水中无限繁殖,掠夺水中的氧气,在水面织成罗网,所有不能浮出水面的水下生物都会因缺氧而死,或者被蓝藻网起、绞杀,包括一些道行不高的小妖。这次任务中你甚至比我更重要,我只能尝试救助被困在水中的濒危珍稀生物,你却有净化水体的可能。】
【别扯,这种不包含灵气因素的问题完全是你们人类造孽。藻类繁殖过多,直接捞走,捞到断根再处理,总能变干净,自己能完成的事干嘛来找我。别忘了我只是签了契约,是同盟,不是下属。】
【你去看一眼再决定。】云浥川苦笑,【破坏总比修复容易,华夏每年在澄海投入几千万治理,如果真有那么简单,今天就不用我们出来了。这也不是单纯消灭藻类的问题,一时间说起来也很复杂。你如果真不想,局里也没法强迫你,毕竟这次的任务目标也不是彻底治理,再说吧。】
叶清一对几千万其实没概念,但云浥川这么说,他对澄海赤潮就有了模糊的想法。
飞机落地,云浥川的脸更白了一些,高原缺氧,反应在云浥川身上格外明显。
【你不行啊。】叶清一趴在云浥川肩头,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感觉这高原之上灵气似乎更为浓郁,【要不吸点龙气吧,这地方还不错。】
【龙气?我自己不是便身负龙气么。】
【这里是昆仑山主的地方啊,灵气比北陆南川都要清爽,龙气也是如此,很完好,即使只是末端都比北陆强,不愧是存在时间最长的龙族。你要不要试试感应一下,同类相吸,外界补充比自己只出不进要好。】
【昆仑山脉,不是横穿整个西北么,这里已经是地处西南的郁州了。】郁州分局派来接机的人还没到,云浥川闲着也是闲着,揉着额角打开了网页给叶清一看。
【云浥川你是在鄙视我的上古地理!】叶清一悲愤万分,两只爪子牢牢扒住他肩头布料,几乎要撕开几条缝,【清漪水脉我确实找不到了!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地脉变动,可昆仑山脉的走势几乎与上古一般无二,如果能上昆仑山,兴许还能拜谒昆仑山主的身外身。】
【但昆仑在西羌,不在郁州境内。】
【你们人类有时候也太依赖自己的眼睛,现在所见的昆仑便是真正的昆仑吗?无知!】
他打了个响鼻,正要继续给云浥川灌输上古知识,出口方向就匆匆跑来一群人,神色仓促,云浥川见过他们的照片。
正是郁州分局的几位负责人。
“云先生对不起,临时出了事需要处理才迟到了,车在那边,请跟我们来!”
叶清一笑得乐不可支,云浥川抿紧了唇,觉得有些不对。
到底有多紧急的事,才会让分局负责人集体迟到,又集体出来接机?说出去怕是会让别的部门笑特保局无人!
特保局再缺人,再难招人,也不至于到连个司机也没有,这些对专业技术要求不高,也不在编制内的岗位向来由一线员工的那些实力不强的同门或是亲友填充,不能完全算关系户,真正有需求时他们也可以上一线,只是机会太少。
“实在不好意思……”
几人上了车,郁州负责人谢尘已经连声道歉了多次,云浥川不愠不怒,开门见山:“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谢尘面容苦涩,“您来前澄海湖面又出现异常,局里能干活的都派出去了,至少要维持住现场秩序,这才来迟了。您吃过饭了吗,现在让人安排还来得及。”
“不用,直接去现场。”
谢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要不还是先吃饭……”
云浥川难得强硬:“直接去,难道谢主任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看见的东西吗?”
谢尘又开始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您、您现在就要去也行!只是到时候……”
一人一鲵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到时候”谢尘到底在欲言又止什么。
云浥川也是第一次处理赤潮事件,以前只看过资料听过报道,这下可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猝不及防被空气中弥漫的臭味抽了一个大嘴巴子。
人类科技发展至今,虽然已经称得上发达,却仍拍不出现场震撼景象的一二精髓——远看紫蓝红三色交织其实还算赏心悦目,甚至非常和谐,近看这些颜色却如油漆一般厚重黏稠,层层叠叠堆积,随着水流运动。
而恶臭的来源,一半是这些如油漆一般的藻类,一半则是裹挟在藻类中的死鱼虾与贝壳。
鱼眼翻白,腐败的血从身体中丝丝缕缕流出,与赤色的藻类连成一片,沉入水底。
水腥味,鱼腥味,血腥味,土腥味,尸体腐败的臭味,所有味道在水中发酵,恶臭难言。
谢尘的欲言又止有了答案,在这样的恶臭下没人能有心情吃饭,不把隔夜饭吐出来已经算是不错。
赤色的湖岸边围了一群人,其中有几个自成天地,兀自争吵不休,完全忽略了剩下一片“望湖兴叹”的政府工作人员。不仅有郁州分局成员,渔业局水利局等等,和洱海环境有关系的几个部门全都来了。
“谢主任!谢主任你可回来了,那几个渔民我们实在劝不住,要不您看着……”其中一人看到谢尘带着人回来,比了个手势,云浥川了然,虽然原则上行走人间的修行人不能对普通人下手,特保局对外更是有保密条例,但是特殊情况下为了控制场面,也不是没有特例,只要能做好善后就行。
显然这位谢尘谢主任的能力就很擅长无损解决找茬的人,不然也不会有这个提议。
谢尘苦笑着摇头,从物资堆中捞出一个过滤面具递给云浥川,自己也戴上,瓮声瓮气道:“让云先生你见笑了,本来我向安南分局那发了申请希望您能过来帮忙处理情况,顺便带一批澄海珍稀鱼类回南川再安置,可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我们能做的了,让您白跑一趟,实在对不住。”
这本来就是云浥川的工作内容,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可眼前的现实却让谢尘不得不低头。
云浥川只能抢救因种种原因变得异常的珍稀物种,却不能救回已死之物,而现在澄海湖中只有望不到边际的藻类,活物已经没剩几个。
“没事,工作罢了。”云浥川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扎眼,戴上面具问道,“那几个又是什么情况?”
“他们是世居澄海的渔民,平日就以在澄海中捕鱼为生,旅游季节也为游客做导游。他们过来……”
“他们过来就是要向我们要赔偿呢!说都是因为我们管理不善导致赤潮爆发,要我们赔偿这一年的收入!要我说他们也真是仗着我们不好动手,一个个讹诈起来堪比吸血鬼!哪来那么大脸张口就要我们赔五十万?我一年工作都没这么多,平时也没少见他们往澄海湖里丢垃圾啊?”之前上前迎接谢尘的年轻人很是主动,自来熟地挤进来:“初次见面,久仰云先生大名,我是郁州分局的秦日扬。谢主任,不能再这么让他们吵下去堵路啦,不然我们接下来都没法干活了!”
渔业局水利局海洋局等部门的工作人员也围上来,个个都在向谢尘诉苦:
“谢主任,这样不行,必须驱散无关人员维持现场秩序,不然我们连最基础的分析都做不了!”
“刁民,给脸不要脸的刁民!这是协商赔偿的样子吗,刚才那个王老四把我们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也推下去了,还说是他自己脚滑摔下去的,这脸皮厚度不去砌墙真是可惜!”
“谢主任……”
本来只是背景音的争执声也变大了,强势插进一个略显粗砺的男声,正是王老四:“可算来了能主事的,你们一个个都说保护保护,这几年保护了什么啊?赤潮爆发我这一年的生计都完蛋了,我一家老小不要吃喝?前几年就因为你们说要保护,每年都要禁渔好些日子,我不管,这几年的损失都得赔我,不然今天谁也别走!”
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叶清一闻到了淡淡的汗味,这位谢主任应该已经汗流浃背了,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和软的性子到底怎么当上分局主管人员的。
叶清一只考虑了三秒,心里立刻替他做了决定,爪尖擦过被污染的赤鱬人鱼烛,一点幽香飘出,不偏不倚正对王老四的五官钻入。
“王先生,实在是不……诶?王先生,王先生!”
还在愁眉苦脸想办法怎么劝走王老四的谢尘呆住了,好险才一把托住全身软倒的王老四,指尖从脉搏滑过:“……这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