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易水溯流

25、辐射过量

　　出于安全考虑，即使有叶清一的封印，冰球也还是被扔进了小洞天进行保管。

　　今天云浥川是不上班的，答应了给叶清一做海鲜大餐，结果全都泡汤。休假时间匆匆赶到特保局办公室，才进门报警器就响个没完。

　　王姑娘抱着喵哇飞速窜进大堂角落左顾右盼，警惕地对着门口大喊：“停！别动！安检程序报警，你再动就别怪我不客气……咦，怎么是云先生你？今天您不是休假吗？”

　　云浥川也不恼，掏空了口袋自证清白：“我也不清楚……我有事过来要去找研究组，除了手机和钥匙也没带别的东西。”

　　“咦，难道是仪器坏了。”王姑娘放下喵哇凑过去检查仪器，“云先生，您先出去，我看一下。”

　　她走出来，从门下穿过，仪器没报警，显然还是好的。

　　“咦……？云先生您再试试？”喵哇从她怀里挣脱出去，单独走过，同样没有声音。

　　云浥川再走，安检门又响了。

　　“喂，这门是不是歧视你啊。”叶清一不堪其扰，报警声音太大，即使常年驻守特保局的没多少人，这样吵下去也会打扰别人。

　　云浥川只能退出检测范围，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叶清一翻个白眼跳出去，还没溜出几步，警报又响了。

　　“喂喂喂，这搞什么东西！”叶清一炸毛，云浥川提着叶清一走出报警范围，自己一个人走过，警报停了。

　　“显然问题不在我，在你身上……我懂了。”

　　云浥川懂了，叶清一自然也明白了，只有王姑娘傻乎乎地站在门后，问道：“叶……清一你带了什么吗？您身上有地方放东西吗？”

　　叶清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堪称诡异的情况，还没等他想出理由，走廊深处冲出一个人，头发乱七八糟，镜片下的黑眼圈深重，显然有些日子没好好休息了。他一冲出来就对着王姑娘大喊：“刚刚有谁来了？实验仪器又出问题了！我才向上面申请了经费换新的，你不知道财务那边有多抠门！”

　　“刚刚来了”的叶清一一口气哽在胸口。

　　“出什么事了，有话好好说，我去给你倒杯茶？”云浥川安抚道。

　　年轻的研究员才注意王姑娘身边还有个人站着，打个招呼：“云先生好，您知道刚才是谁过去了么，还是您跟我去看看设备？您身边那只六角……赤鱬呢，没跟来吗？这次设备损坏情况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样，茶就不用喝了，医生说我再喝这些就可以安心等直接猝死。”

　　罪魁祸首叶清一丝毫不为又损坏了仪器而愧疚，理直气壮跳出来道：“你小子，想说六角恐龙是吧？正好我和云浥川就是有事来找你们的，带路吧。”

　　然后警报又响了，响得堂堂正正，十分响亮。

　　研究员的表情从略带疲倦的困惑转成了悲愤，咆哮声大得全特保局都能听见：“你踏马！！！我的实验数据全完蛋啦！”我今天就要从特保局跳下去，我不活啦！”

　　王姑娘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捅刀：“特……特保局只有地上一层和地下建筑，你没地方跳……”

　　真是一把好刀。

　　悲愤的唐哲研究员即使有再多不甘再多怨气，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带着云浥川叶清一，以及被一声咆哮召唤出来的杨媛媛去了研究室。

　　研究室内一片愁云惨淡，没人干活，因为仪器已经全体宣告罢工。

　　“老大你回来了，抓到……咦？”

　　唐哲纵使心里有再多愤怒也不敢当面发泄，只能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云浥川——准确来说是趴在云浥川肩头的叶清一。

　　叶清一的存在对于实验室来可谓是又爱又恨，既是瘟神也是福星……毕竟每次来必搞事，一搞事就会报废一堆很贵的仪器。

　　于是剩下的研究员们也跟着有气无力了，能怎么样呢，打又打不过，老实受着等结束之后再申报吧。

　　“喂喂喂，你们什么表情。”叶清一眼角抽搐，“别瘫着了，我来当然是有事找你们，赶紧去换防辐射装备……杨主任，为了安全你最好也换一身。如果没有多余设备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围观了，我也没法确定那玩意对您会有多大伤害。”

　　一人一鲵都不怕，叶清一发现这可能是个高辐射高危物质后又额外加了一层封印，但拿出来做实验肯定不可能继续隔绝，不过叶清一这个时候有点怀疑研究室的仪器到底能不能承受住这个辐射剂量。

　　……毕竟现在肉眼可见的仪器都被用不了了。

　　“辐射吗？”研究员们都紧张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了几个沉重的仪器，落地有声。

　　“杨主任你等等，得找一下有没有你能穿的防护服，这些太久不用了。那个，你把东西放进去？就这么直接接触怪让人心慌的……”

　　“直接接触你还有命在么。”叶清一嘟囔了一声，无形的波动中裂出一条黑色细缝，不等好奇的研究员们多看，冰球已经被甩进洞开的柜门。

　　“看什么看，以后有的是你们看的，衣服换了么，还在这看！”叶清一很不适应这样被众多视线赤裸裸盯住的感觉。

　　“哦哦对！对对对！这里这里！”厚重的铅衣上身，唐哲又在墙上摸索一阵，当按下某个按钮时，叶清一陡然感觉四周光线变了。

　　细碎的轰鸣自地下响起，最终归于寂静。

　　“来，我们不要留在上面，去地下。”

　　某个堆满杂物的角落裂开一条窄小的楼梯，光线暗淡，几乎深不见底。空气中飘扬着粉尘，似乎已经许久未有人进入。

　　唐哲抱起装了冰球的铅盒，密封性极好的盒子太重，长久不锻炼的身体不堪重负一个趔趄，被云浥川稳稳托住，接过几十公斤的重物。

　　“要当心，注意锻炼身体，什么时候给自己放个假吧，今年局里疗休养安排在了几月？”云浥川轻松抱起箱子，随口问道。

　　“今年？好像就是这个月……咳咳。”唐哲被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伸手摸索着按下开关，灯亮了，“这里属于紧急地下工事，太久不启用了，也没人打扫，危险品放这检查比较安全。就放那吧。”

　　地下工事虽然封闭已久，寻常也没人来，各种器具却很齐全，只是需要打扫。这活当然不会让云浥川去做，唐哲最终还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了所有。

　　“那我开盒子了？里面还上了两层封印，我得提前解开。你们再确认一下衣服穿好没有，这东西就你们的小身板我估计受不住。”

　　“受不住就不要受啊。”唐哲阴暗地说，立刻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都ok了，但是封印你先别解开，直接拿出来先测试一下，毕竟报警器那声音响的……我的老天鹅哦，这么一看报警器居然是局里强度最高的仪器？我真tm的服了，什么地狱笑话。”

　　叶清一没意见，人类的地盘，还是让人类自己决定。

　　冰球被取出，与放入铅盒时相比没什么变化，冰层淡蓝透明，表面光滑，因为经过特殊处理也不与外界发生反应产生白雾，隐约能看见其中包裹着的大大小小的金属碎片。

　　场强仪最先跳反应，然后检测各种放射性辐射的电离辐射检测器纷纷纷纷报警，数据绝对称不上好看。

　　唐哲面无表情转过头，开口：“你真的处理过了？不是想来局里害人？五毒俱全了都。”

　　一双双眼睛又将目光投向叶清一。

　　“骗你有回报吗，没有。拜托，我还和云浥川签了契约，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干？”

　　一种研究员其实也不是想问责叶清一，只是数据太过骇人。叶清一已经做了两层封印，可找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解除一层，这些专业设备也会像实验室里的那些一样，失灵甚至损坏。

　　唐哲只能说出说五个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真tm抽象。你这样我都要怀疑防护服防护等级够不够……叶那什么，我有一个问题。”

　　“小爷我叫叶清一，不是那什么，不好意思喊我前辈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叶清一觉得爪子痒痒的，想打人，被云浥川按住了，耐着性子解释，“直接问。”

　　“你能治好那些被污染的异妖，能不能治我们这些被辐射后造成的辐射伤害？辐射伤害就是……”

　　唐哲用了很长时间，终于以叶清一能听懂的模式解释了一遍到底什么是辐射，以及什么是辐射伤害。叶清一思索道：“理论上来说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果你们的身体实在太脆弱，稍微接触一下就直接崩坏了，那别说我，你让大罗神仙来也救不回你，你考虑好了没？我不保证一定能救啊，这些情况都是你说的，有待验证。”

　　“好。”唐哲转身，“你们都出去，吃饭午休玩手机或者干嘛，暂时给你们放假了。”

　　“老大。”有个研究员弱弱举起手，“好像所有精密仪器都故障了，包括手机……电子元器件受损应该是。”

　　“……”唐哲沉默了一瞬间，瞪圆了眼睛，“那就去买新的！回头找财务报销！”

　　杨媛媛则是倒吸一口凉气，简直没法想象云浥川这一路过来会造成多大乱子，善后起来又会有多少麻烦。

　　“放心，我打车过来的。”云浥川安慰道，“至于你们的手机则可能是离放射源太近，除了你们，不会还有太多意外情况。”

　　唐哲险些两眼一黑。

　　该不该感谢最先倒霉的是精密仪器，而非各种日常用品？

　　“来吧，你们都出去，出事我担责，杨主任您自便。”

　　杨媛媛当然要留下，只是嘱咐了出去买手机的研究员们帮她也带一个。

　　“确定了？那我开始了。”叶清一先解除第一层封印，似乎没发生什么变化，但测量仪器数值跳动剧烈，情况已经很不乐观。唐哲觉得自己额角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还继续吗？”叶清一看不见唐哲的脸色，却敏锐察觉出他情况并不是很好。

　　“继续。”话说的却是杨媛媛，“如果出事有我负责，唐哲，你也出去。”

　　“主任，这方面我才是专业人士，这是科学问题，不是我不了解的玄学问题。”唐哲没有直接拒绝，态度却同样坚决。

　　杨媛媛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默认了唐哲的存在。

　　“继续。”

　　冰层在缓慢融化。

　　叶清一全心操纵着冰球与它落下的每一滴水，在场三人几乎屏住了呼吸，在坚冰完全消失的一瞬间，碎块发出一团耀目的光！

　　“扔进铅盒！”

　　唐哲几乎是嘶吼出声！叶清一只觉得一阵目眩，但依旧准确无误地重新将冰层凝固，然后扔进盒子锁死，还是不放心，干脆连带盒子一起扔进小洞天。

　　“咳，咳咳……”太久没有剧烈运动的唐哲嘶吼完就发觉大脑一阵因缺氧而造成的眩晕，喉咙又甜又痒，咳嗽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消停。

　　伸出手腕摆在叶清一面前，片刻后又抿唇道：“你先检查自己，我们出去再说……不行，不能出去。”

　　杨媛媛本想打开通风口，闻言也收回手：“怎么？”

　　“叶清一带来的碎片电离很强，目前这里的粉尘都具有放射性，不能走，要等他们带仪器过来清除……咳咳，你把碎片放在哪了？”

　　“小洞天。”叶清一抓住唐哲的胳膊，隔着铅衣探入灵力，六角恐龙的脸上居然能看出忧色，“能量比我提取出来时又增强了，怎么会这样，你的身体情况也很糟糕，是因为刚才的蓝光？”

　　“咳咳，老实说我不知道，我希望是我眼睛出了问题。蓝光是切伦科夫辐射，具体是什么原理我不解释了，它能证明一个问题，核反应还在不断继续。这些碎片是哪里来的？！”

　　“额，应该，大概，是深海鱼？我不懂，云浥川你来解释，我先给你们治伤。”

　　在治疗前他先将室内的表面污染给清理了一遍，又搓出一个只有芝麻粒那么大的碎块。

　　唐哲听完云浥川说的来龙去脉，困惑有增无减，思索道：“正常海鱼体内不可能富集这么多金属污染，而核污染到了一定程度……云先生，你知道那是什么死法吧？”

　　“内出血，基因断裂，染色体受损，无法修复，人类的身体几乎不可能承受住这样的损坏，鱼也不能。”

　　“对，极北进口鱼不可能也做不到，除非你说这是扶桑来的……”唐哲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扶桑海产品已经限制进入华夏，你的代购偷天换日这些辐射过量的海产，是想给你投毒吗？”

　　“我不清楚，那位和我也不熟，这样针对我就未免显得刻意了。”云浥川顿了顿，“我未必能吃出问题，是清一察觉有异。”

　　“……最可怕的是这些污染还在进行连锁反应，当量不足，没有足够的能量激发，它凭什么发生反应？”唐哲自言自语，几乎已经陷入了一个人的数据演算，各种思路在心头闪过，又被一一否决。

　　叶清一用灵力在他体内扫了一圈，确认没问题后才松手，蔫蔫道：“怪人……云浥川你过来让我也看看。”

　　爪尖搭上他的脉搏，云浥川心头闪过一线灵光。

　　“你们说……灵力够不够高能？”

　　唐哲一拍大腿，差点从椅子上飞出去：“我靠云先生你聪明啊！灵气粒子怎么不能算呢，我傻了我傻了。”

　　在研究室目前的研究结果中，灵气同样符合波粒二象性，它是波，也是粒子。过去只是因为浓度过低而无法检测，现在的事实却明摆在世人眼前。

　　而对灵气极度敏感的修炼者们，即使只吸纳一点点灵气为己用，也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这还不够高能吗？

　　唐哲恍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杨媛媛的反应则更为强烈。

　　局内成员都有对外身份，特保局本身也很低调，每次行动都有层层掩护用以对外，怎么云浥川给叶清一买海产，不偏不倚正好能买到重度核污染的产品？又不偏不倚被叶清一封印，进一步激发反应？

　　杨媛媛走到这个位置上，并不只是因为她修行有成又师出名门，她更不是一心在象牙塔中修炼对世事茫然无知的稚子，她不相信巧合。

　　在看不见的地方，一定有一个对云浥川，乃至对特保局十分熟悉的人，最大的可能是特保局有内鬼。

　　排除在场的三人一鲵，杨媛媛有许多可供怀疑的对象。

　　“按照这个想法，反倒是不能再用灵气封印了，这会继续激发反应，除非将所有反应物质全反应完，这得几百年起步……那个，我的意思是说，不能给交给我们研究室保管呀？正好做成分分析……”

　　“不，唐哲，不能给研究室。”杨媛媛心里已经有了想法，阻止道，“只能给你一个人，在绝对安全的地方储存，即使要研究，也要绝对保密，不能有除了我们四个外的第五人知道，明白吗？”

　　唐哲隐约有个念头，仍是不解：“可是为什么……我们实验室里的应该都能信得过啊，全都是根底清白的，而且他们都看见了，没必要吧？”

　　“我会处理，保密是第一要务，小唐你来的时候应该接受过教育。”

　　她的语气让唐哲下意识想给她行礼。

　　“而且……”杨媛媛紧绷的表情渐渐松懈，露出一点狡黠，“那个人既然没避开叶清一，说明还不清楚叶清一的身份，上面保密还没泄露，怎么不能骗他，让他以为云先生已经上了钩，中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