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雾隐南山

17、麻烦

　　洗完澡的宋忱整个人粉扑扑的，周奕给他擦头发时，不可避免地扫到胸前那点淤青。
　　很显眼。
　　正好在衣领边缘处。
　　宋忱因为体质不好又过于白，轻轻一摸都能有红印，稍微一碰就能出淤青，可这个位置很难碰到吧？
　　怎么会在胸口呢……
　　周奕啪地一声把毛巾扔在桌上，“擦好了，我去洗澡了。”
　　洗完澡也洗漱完，周奕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宋忱已经躺在小夏左边，手里拿着本书，是周奕昨天没看完放在床头的。
　　顶灯关了，只留床头昏黄的灯光，给宋忱的轮廓镀上层温柔的光晕，格外岁月静好。
　　宋忱从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很静，周奕走到柜子边，打开来，从里面拿出床被子。
　　“你干嘛？”宋忱坐直问。
　　“我去侧卧睡啊。”周奕理所当然地说。
　　小夏既然已经要宋忱陪她睡了，那主卧自然就有他们俩睡，虽然床够大，加上周奕也不会挤，但又不是没别的房间，而且明知道自己喜欢对方，还跟人家一起睡，多少有点占人便宜了……
　　“哦好，没事。”宋忱靠回床头，漫不经心地翻起书。
　　“我还以为我们一起睡会怎么样呢。”
　　周奕停下脚步，不动了。
　　小夏的小身板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两人齐齐望去，小家伙抿了下唇，没醒。
　　周奕忽然回想起刚才宋忱哄小夏的话，要是这次再醒来看不见他，估计下次就真没他这个小叔叔啥事了。
　　“我睡这。”周奕说服自己。
　　夜色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周奕躺在床上，可以听到身旁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很轻柔，像是被海风拂过，感觉心里痒痒的。
　　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周奕看了眼，没理。
　　片刻后，响起一长串的震动，叹了口气，周奕伸手捞起，小心翼翼地关好卧室门，在走廊里走远了才接起。
　　“哎！我今天居然遇到那个变态了！”
　　周奕捂了下被炸过的耳朵，原以为姜应淮又是来要他去喝酒的，内容和预想的大不一样，周奕愣了一秒。
　　“变态？哪个？你不是去应酬了吗？”
　　“对啊，我就是在饭局上遇到的啊！”姜应淮那里回音有点大，估计是躲在卫生间里打的电话。
　　“谁啊？”周奕疑道。
　　“就那个变态啊！酒吧里那个穿女装的男的，我认错人了的那个，大学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啊，你不是还笑了我很久！”姜应淮越说越激动，“他跟我上次遇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还是看了好久才认出来的，简直不可思议。”
　　被姜应淮这么喊，周奕可算是想起来了这事。
　　“你们还挺有缘分啊，你一直盯人家看干嘛，生怕人家想不起你来吗？”周奕笑笑。
　　姜应淮想起自己还有一事，“我们真的不能换个LP吗？我不是很想和那个变态合作，要是你不想换的话，有他的饭局你就自己参加啊。”
　　“不是，到底是谁啊……”
　　周奕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摁掉了。
　　“变…态？”
　　姜应淮抿着唇，看着面前的男人轻挑着眉，一字一顿地说完后，朝他走来。
　　男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这一走近，压迫感就很强。
　　姜应淮很认真地怂，“高总，我用词不当，是特殊爱好者。”
　　高凯泽顿了顿，笑了出来。
　　又一通电话打过来，姜应淮看了眼对方手里自己的手机。
　　“这是我们周总……”姜应淮还没说完，高凯泽就已经挂掉了，他朝姜应淮晃了晃手机，“是你挂的电话。”
　　姜应淮：“……”
　　狗男人！不对，死变态！
　　“原来你认识周奕啊。”高凯泽往前迈了一步。
　　姜应淮非常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当然，我们可是朋友。”
　　高凯泽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不让他后退，两指捏住姜应淮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看自己，脸凑近，“只是朋友，没有点别的关系？”
　　姜应淮心中警铃大作，想要摇头甩开，却被他捏得死死的，吃痛一声，为了不让自己的脸遭罪，姜应淮决定暂时放弃抵抗。
　　这人怎么又摸他？这个距离，这个姿势，他很有理由怀疑这位高总，不只一个特殊爱好。
　　“你不要自己弯看谁都弯好吗？”姜应淮直接说。
　　高凯泽又笑了，不作解释，转而低头仔细打量起他来，神色变得很认真，“你好像比我那天看到的你，高了点。”
　　说着还用另一只手比划了下高度。
　　姜应淮气道：“你还和我那天见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呢！”
　　所以一开始他才没认出来，姜应淮想，而且他都二十多了，才不会再长高呢！
　　记忆里当时在酒吧遇到的高凯泽，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了，喝迷糊了的高凯泽真能把他当成女生。
　　可现在眼前的人面容没有半分女气，相反轮廓鲜明、五官硬朗，他还以为怎么也得是宋忱那种柔美的长相才能让他分不清。
　　难道真的是那天他喝得烂醉如泥，眼神不好了？
　　“你的小女朋友呢？”高凯泽忽然问。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都不记得人长啥样了，高凯泽居然还记得。
　　但现在是需要守护自己清白的时候，于是姜应淮迅速接道：“家里呢。”
　　高凯泽短暂地愣了下，果然松开了他的下巴，还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多年还谈着呢，感情很顺利啊。”
　　姜应淮如释重负，赶紧往旁边迈了一步，疯狂点头，“感情非常稳定，都要谈婚论嫁了。”
　　昂首挺胸，就差没在脸上写上，老子是直的！
　　高凯泽盯着他瞧了会，没再理他。
　　回到酒桌，一向海量的姜应淮都开始推辞起来。
　　笑死，根本不敢醉好吗！
　　而高凯泽也恢复成那副矜贵的模样，西装笔挺，看得姜应淮暗自摇头，谁能想到看上去这么高冷禁欲的男人，居然有女装的癖好。
　　一般饭局结束后都会有第二趴，去一些放松的地方，但作为主宾的高凯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姜应淮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装什么高岭之花，也不知道之前穿女装去夜店的人是谁！
　　“姜总也能去吗？”高凯泽状似无意地提起，“你未婚妻不会介意吧？”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尤其是随行的下属颇为了解姜应淮的生活作风，更为奇怪。
　　“高总怕是误会了，我们姜，啊不，小淮总小情人一堆，哪来的未婚妻啊。”
　　还在措辞的姜应淮猛地瞪了他一眼，余光里瞥到高凯泽正意味不明地望着他。
　　被莫名瞪了眼的员工还在奇怪小淮总不是向来坦荡，怎么会因为被说了这种事就生气呢？
　　还没想明白，却瞅到高总的神色却愉悦了许多。
　　“高总不会是嫌弃我们这些老东西，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吧？”
　　高凯泽笑笑，“说笑了，我实在是去不了，家里还有人等呢，这刚来了消息，”高凯泽晃了晃手机，“再晚点真要生气了。”
　　“哦~”众人一下了然。
　　嗯？
　　姜应淮：？？？
　　什么意思？！
　　另一边被莫名其妙挂了电话的周奕，也不再追究，用手机的屏幕光照明，蹑手蹑脚回到卧室。
　　咦？踢被子了？
　　轻轻走到宋忱旁边，白皙的腿露出小半截，周奕伸手给他盖好被子。视线上移到他的脸时，忍不住盯着看了会。
　　才绕回到自己睡的那边，偷偷摸摸地，跟在自己家做贼一样。
　　一夜无话。第二天，细碎的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
　　宋忱睁开眼，身子轻微动了动，手无意识地在床上抚着。
　　什么也没抓到。
　　一双清冷的眸子在昏暗里眨了几下，宋忱渐渐清醒，看了下四周，床上只剩他一个。
　　揉着眼慢慢坐起身，等意识回笼，门忽然被人打开。
　　“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准备进化成猪了。”
　　周奕边说边往窗边走，哗地一声拉开窗帘，大把的暖光跑进来。
　　宋忱本能地眯了下眼，慢半拍地嘟囔了声：“小夏呢？”
　　“早送去上学了，等你起来，她都该睡午觉了。”
　　宋忱哼唧了声，“很晚了吗？”，说着低头找起手机。
　　“十二点半了，午饭都做好了。”周奕往衣帽间里走，声音变得远了些，“你这睡了得有十三个小时了吧。”
　　宋忱愣了下，笑着说：“真好，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久的觉了。”
　　“那你没去上班吗？”宋忱的语气还带着初醒的软糯。
　　周奕：“回来了，午休时间。”
　　周奕想，以宋忱洁癖的程度肯定是忍不了穿昨天的衣服的，在柜子里翻箱倒柜找了一阵，终于在角落里翻出了套旧衣。
　　虽然是很久以前的衣服，但保管得好，看起来还是很新。
　　周奕拿着衣服走回卧室时，就看见宋忱跟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好舒服啊！”
　　衣服太大，衣领滑到一边，胸前露出一片雪白。
　　“快去洗漱，下来吃饭。”周奕敛下眼皮，把衣服放在软榻上，“待会换这个。”
　　宋忱抬起雾气的眸子，“哦好。”
　　然后慢腾腾地走过去拿起衣服，抖开一看愣住了，“这是我高中时候的衣服？”
　　周奕本是要往下楼的，闻言停住脚步，“嗯，你还记得啊。”
　　高二的时候有一天，宋忱在周奕家玩得晚了，老妈让他别折腾，干脆睡他家里。这套就是那时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后本来要还给宋忱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忘了，宋忱也没提。
　　“你还留着啊，”宋忱笑着看手里的卫衣和裤子，“正好季节也合适，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小？”
　　周奕打量了下他，没说话。
　　宋忱忽然想到，“你一直带着它们啊。”
　　“谁带着了？”周奕摸摸鼻尖，“你落我家了又没来拿，我就放衣柜里了，你刚说要换衣服我才想起来。”
　　周奕理直气壮。
　　“可是你不是搬家了吗，现在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啊。”宋忱落的是原来周奕和父母一起住的家里啊。
　　周奕：“……”
　　人就不能慌，智商会变低。
　　“他们收拾的时候以为是我的，就一起带过来了。”
　　“正好还你。”周奕赶紧离开，下楼前留下一句，“快换完就下来吃饭。”
　　周奕把菜都端到桌子上，宋忱也腾腾腾地下来了。
　　事实证明，小是不会小的，还非常合适，果然他没估算错。
　　奶油色的圆领卫衣和咖棕色的工装裤，活泼又温柔的色系再配上宋忱那张脸，说是十七八岁都不违和。
　　周奕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你是不是高二后就没长过个啊？”
　　宋忱撇撇嘴，“那我也有一米八。”
　　“不错，高着呢。”
　　明显的敷衍、哄小孩的语气。
　　宋忱不服气地往咖啡机那走，突然瞥到周奕眼下乌青，“你昨晚没睡好？”
　　闻言，周奕身子微微一僵，“就是太挤了，我不习惯。”
　　宋忱弯起眼眸笑，“是哦，你平常一个人睡惯了吧。”
　　尾调上扬，打探的意思很明显。
　　但周奕却没会意：“不然呢，我还能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睡吗？”
　　有时候埋怨他神经粗大，有时候又庆幸周奕神经粗大，不然可能早就被人拐跑了。
　　宋忱笑了笑，刚打开装咖啡豆的盒子，就听周奕问。
　　“你在干嘛？”
　　宋忱：“做拿铁啊。”
　　周奕快气笑了，“低血糖还空腹喝咖啡，你想死是吗？想死我不拦着你，别死我家。”
　　昨天连着晕了两次还没长记性。
　　“你平常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周奕走过来，几乎是拎着发怔的宋忱坐到餐桌边，“好好吃饭。”
　　宋忱抓起筷子，还是愣愣的，看到桌上的菜都是新做的，但菜谱和昨天没什么不一样。宋忱咬着筷子说：“你昨天就买了这些吗？”
　　周奕：“昂，怎么，这么快就吃腻了？”
　　昨天买菜本来就是为了给小夏做饭，谁知道宋忱会来，只买了一天的量，他平常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做饭。
　　“正常人连着吃两顿一样的也会腻啊。”宋忱动了动筷子，夹了片荷兰豆，“待会我们去买菜吧，你平常也要吃啊。”
　　我们？
　　你还要在这长住不成？你家不就在隔壁吗？
　　周奕无语：“我自己一个人做什么饭啊。”话一说完，周奕有点后悔，这显得好像过去他只给宋忱做饭一样。
　　宋忱笑了起来：“那以后我和你一起吃呗，”说着放下筷子，“走，我们现在就去买菜吧。”
　　啧。
　　“你有病啊，这个点去买菜做好都几点了啊？还吃不吃午饭了？”周奕再次被宋忱的脑回路无语到。
　　看着宋忱夹到碗里的一片青菜，周奕眉头又皱起，“吃肉。”
　　“素菜健康。”
　　“碍，你营养不良没发现啊？”周奕觉得和宋忱对话很考验他的耐心，“肉类里有脂肪和蛋白质，你需要平稳血糖。”
　　宋忱：“我会胖的。”
　　“不会，正常吃饭不暴饮暴食是不会胖的，你从小到大肉也没少吃，胖了吗？”
　　周奕说完就夹了块鸡胸肉到他碗里。他不喜欢给人夹菜，觉得不卫生，但这人恐怕不夹到他碗里逼着他吃，是不会吃的。
　　宋忱果然还是夹起来吃了口，但真的就只有一小口。
　　“嘶……”周存觉得头疼，“你是想出家了吗？”
　　吃完这一口，宋忱就放下筷子，实际上他连碗里的其他素菜也没吃。
　　宋忱：“你不是讨厌我吗？你管我做什么？”
　　周奕：“……”
　　“反正我不吃两顿重样的菜。”
　　宋忱看着周奕，“你想我吃肉，想我好好吃饭，那现在就陪我去买菜。你要是不去，那我就饿着，反正你讨厌我，也无所谓吧”
　　周奕嘴角抽搐，谁惯得他娇气成这样的？！
　　“你怎么这么麻烦啊？”周奕眉头攒得不能再紧。
　　宋忱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我就是麻烦啊，我从小到大都很麻烦，你现在才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