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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陈思诚,你好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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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大院。
“哎呦喂,宝贝小心啊,跌着咋办。奶奶心疼。”
“妈,安佑都快一岁半了,你要让他下地走走。”
“你当妈的不知道心疼,我们安佑要是摔着了,可不心疼。我可就安佑一个宝贝孙子。”
“……”
“是呗,您就他一个宝贝孙子,我们都是外人呗。”陈丝丝坐在沙发上看着,听到这话开始阴阳怪气。
“丝丝,怎么说话的呢。”陈母还是斥责道,“尊师敬长,我没教过你吗?给奶奶道歉。”
陈丝丝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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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兰,你是又有了?”陈祖母嬉皮笑脸地凑近来问道,“还是去李医生那看看吧。”
“看过了。是男孩。”陈母微笑着说道话语带些羞赧。
“我老陈家终于等来光宗耀祖的时候!”陈祖母笑眯眯的,她现在要有两个乖孙了,不开心才怪。
“现在,安佑才三岁。”
“可是,妈,你都四十三了,属于是高龄产妇。”听到消息的陈一灵说道,她当然担心她母亲。
陈家的媳妇,都要生到儿子为止。她妈很不幸运,一连着生了七个都是女儿。终于在第八个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一个儿子。现在又来一个。
“你这是什么话,奶奶还能害了她?是我们家养不起还是什么,就连你们七姐妹我们都养起来,再来两个男孩又有什么养不起的。”祖母开始怒声反驳,到最后破罐破摔地威胁,“不生?嫌我占你们米粮了是吧?我这条老命不要也罢,只是到时候记得带我乖孙来见见我。我好在下边保佑他。”说着说着就带上点哭腔。
又是这样,陈家老太总是喜欢用这种话威胁她们,到头来好像是她们欺负了她,之后还会找她父亲告状。
“哎呀,不要伤了和气。妈我没说不愿生,这好歹也是个小生命。”李余兰赶忙上前安抚。
陈一灵不说话了,她妈妈总是这样,这让她很是鄙夷,甚至有些讨厌。
但是最后下来也就只剩下心酸与心疼,她记忆力里的年轻温柔的母亲形象终归是,变成了越来越模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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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一定要保小啊,那是一条鲜活小生命!”祖母哭喊着祈求。
“我们是正规医院,我们优先保护患者的生命。”医生义正言辞,这都21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么迂腐封建的思想。
手术室里正忙碌着,室外的人被凝重的氛围笼罩。
孩子的哭声吵嚷着,是陈文耀,也就是陈安佑。他三岁,已经能走路了,在大姐的怀里一直哭。
“你够了!哭什么哭!!疼的又不是你!!”陈一灵接到她妈出了意外的消息,马上就开车来了,连坐了三小时车,她也累,但是她妈还在手术室里,她的神经紧绷着。
“把安佑给我。”祖母听到声音,赶忙跑上来,接过了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一边安抚,“哦哦哦,安佑不哭,不哭,我们安佑这么乖。”
手术室的灯暗了。
走廊外的人心还是悬着。
“母子平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就这样,陈思诚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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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余兰脱离了生命危险,坐月子的时候,真的被陈家人捧成了宝。
不过,晚来的真心确实比狗都贱。
在满月酒的第二天,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余韵下,李余兰灌农药死在了浴室里。奇怪的是,陈思诚好像就是出生的时候哭了,后来再也没哭过。
祖母说安诚一看就是不简单的孩子。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所以,陈家人很晚才知道。而首先想到的却是封锁消息。
同一时间,三岁半的陈文耀在客厅哭死哭活;而刚满月的陈思诚却在摇篮床上默不作声。
都说母子心连心。
陈思诚,
你为什么不哭。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地质问他,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
他曾听她二姐说过,他妈走的时候血液都还是滚烫的。
却生出他这个,冷血的孩子。
全家对他的态度却没有任何改变。
当成宝,宠上天,甚至还想给他找个后妈,以免他缺少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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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诚确实要比一般小孩聪明,也比一般小孩要先醒人世。
他自己的印象,再加上后来陈家人的诉说,让他对当时的画面很是确信。
他妈靠近他,用手轻拍着他,说:“小宝乖,妈妈陪你满月,你陪哥哥长大,不要怪妈妈。”
陈思诚后来从他大姐的话中,猜测到他妈是因为产后抑郁。
他哥,陈文耀。
陈思诚从记事起,他哥的哭声就充斥在他整个童年。
他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哭。
而且,很难听。
他哥的玩具找不到了,会哭。
他哥想做的事情没做到,会哭。
他哥的玩具给他玩,会很大声地哭。
讨厌。
很讨厌。
相看两厌。
陈文耀后来长大了点不再经常哭了。他对陈思诚的敌意却愈发的浓厚。
“你为什么不哭?”陈文耀质问着他。
陈思诚不以为然,他说的话却不像十岁小孩,“哥哥,你不是替我哭了嘛。”
陈文耀一直记恨着他,似乎不恨他,就遗忘不了缺失的那份母爱。
如果没有陈思诚,他也会是有妈妈饭吃的幸福小孩。
如果不是他,他妈妈根本不会有什么产后抑郁,根本不会抛下他自杀。
可是,没有如果。
他靠着对陈思诚的憎恨长大。
越长大,他忽然有一天变得格外清明与通透。
陈思诚,没有错。
他同自己一样,很小就没有了妈妈。
陈思诚要承受的,是比他还多的痛苦,希望他当时不记事吧。
这样,他就还有理由继续恨他,因为他什么都不懂。
他没有对妈妈产生眷恋与羁绊。
陈思诚,到底比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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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诚,确实与料想中的那样聪明。
那年,陈思诚十一岁,他哥十四。陈文耀在学校遭了校园欺凌,打伤了眼睛,严重到差点瞎了。
陈思诚看到了他哥空洞的眼眶,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他妈的话。
“小宝,妈妈陪你满月,你陪哥哥长大。”
他妈最关心的竟然不是刚满月的他,而是陈文耀,比他大三岁的哥哥。
他要陪他哥长大?
陈文耀眼睛养护的那段时间,陈思诚基本上都在场。
陈思诚坐在床边,抱着他哥的腰,说道,“你不许哭了这下,要不然要给哭瞎。”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祖母少有的斥责他。
陈文耀艰难地推开陈思诚,偏偏陈思诚誓死不松手,他就摸索着一把推他脸上。
一僵。
他摸到了一阵湿热。
一个猜想充斥着他,并且很快得到证实。
“这么心疼哥哥啊,安诚,都哭了。”祖母在一旁调侃,语气里满是欣慰。
陈思诚哭了,陈思诚怎么会哭呢。
他从来没见过陈思诚哭,这是第一次知道,却没见到。
有点可惜吗?
陈思诚是因为他哭了吗?
之后,他倒是感觉到陈思诚每次都会流眼泪。
有一次陈思诚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语气中带着小孩的稚嫩,“哥,我帮你哭了,你就不许哭了。”
陈文耀僵了僵,良久都没说话。
他或许没有理由再恨陈思诚了。
小孩的原谅就是那么简单,只要一方开始反常的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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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耀的眼睛好了,只好了一个。
好的那个视力极度下降,差不多有八百度。
他的眼睛再也做不了手术。
十四岁,他迎来了人生中第一副眼镜与第一个义眼。
人们常说,当你失去了什么,就会获得什么。
陈文耀失去了一只眼睛,得到了脑子的豁然贯通。
他其实也算不上笨,只是反应要慢一些,所以之前成绩都是一般水平。
十五岁,他重新回到学校,留了一级。
某天,他们班上多了一位新同学。
陈文耀当时因为发烧才吃了药,脑子晕晕乎乎的,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陈思诚,跳级来的。”
台下议论纷纷,陈文耀抬头与陈思诚对视一眼。
陈思诚赶忙回了个笑脸。台下再度议论纷纷。
陈文耀是单人坐的,学校没有谁不知道陈文耀的。
都不敢挨的太近,生怕被牵连。
“陈思诚同学,在这次开学考的成绩可是班级第五哦。以后,相互学习共同进步。”班主任解释道,从语气中听得出她对陈思诚的认可。
陈思诚并没有将这件事,提前告诉陈文耀。
他要先到他哥身边,再陪他长大。
谁要是打他哥眼睛的主意,他就先让对方有胆想,没眼看。
安排好座位后,陈思诚笑着朝他哥说道,“哥,惊不惊喜?”
“你跟得上吗?”陈文耀对于陈思诚已经不反感了,还会不时调侃他,“来这几天,烦了又回去?”
“怎么跟不上,我来了还要帮你提上去。”
“你这样,搞得我多的那三年书像白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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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来的陈文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成绩迅猛飙升,很快就稳居全校前十。
性格也没有以前的孤僻。
当然有人猜测是,他是留级了,该学的东西都学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刚转来没多久的陈思诚,还是跳级来的,竟然稳居年级第二。
单是年龄比他们都小两岁,年级第一也显得很没面子。
更何况年级第一经常换。
连陈文耀都觉得陈思诚太过招摇了。
“你怎么不伪装一下,这样很招人仇恨的。”陈文耀有一次无意提醒。
“不考高点,你怎么会相信我会了。”
“陈思诚,你不会身上带挂吧。”
“相信了?我的出生就是不简单。”
“夸你一句,还上天了。”
这时候,陈文耀已经把陈思诚当同龄人对待了。
两人的成绩这么稳,可把陈家高兴坏了。
合适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一个光宗,一个耀祖。
两人一起考中了重高,他们三姐就在重高教书,也算有个照应。
家里人说了照应。
而这一切好运事背后的祸端,同样不远了。
陈思诚不论是长相还是成绩,都特别招人注意。
被很多人誉为“现实版的小说男主”。
除了名字,他好像确实可以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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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诚冷傲的性格只是被他藏起来了,并没有消失。
当然,他一般只在他哥面前藏。
对外真的算是高冷男神。
而陈思诚也有没藏好的一次。
他养了条狗,准确的说是,他养了人,当走狗。
那一次,陈文耀拿了家里人送的东西,说要跟陈思诚一起分。
他们很不巧的,不在一个班,也不再一个寝室。
陈文耀去他们寝室找他。
敲了敲门,里面吵吵嚷嚷的,他索性推门而入。
一圈人围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发现有人进来后,围着的人回头,恰好给他视线让出一条路。
围在中间的主角是,陈思诚。
还有另一位,跪在地上,在给陈思诚口……
表情很难看。
陈文耀僵在原地。
表情也很难看。放下东西就走了。
跑走的。
风都赶不上他。
之后,晚自习陈思诚来找他,好半天才被叫出去。
本来以为,陈思诚会向他解释,但陈思诚却只是撂下一句,“别告诉家里人。”
然后潇潇洒洒地走了。
这还是他印象中的陈思诚吗?
不对,他不应该去斥责他。
因为他同样不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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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耀,痛恨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而他的反击倒是温和得多,他要让他们看到,他还能活的很出彩很幸福。
这足够他们内心绞痛了。
他想过,如果当时没有人及时制止,他会死。
老天给他不死的机会,他一定要长得最是好看,最好让他们妒忌与后悔。
陈文耀觉得他可能有些病态。
可是这并不是他所想的。
后来,他看到了陈思诚的女朋友。
当初,事端的发起者。
并不无辜。
意思是说,他最亲近的亲人爱上了他最痛恨的敌人。
感受很奇怪。
总之不好受。
陈文耀无意问起,“女朋友,什么时候谈的?”
陈思诚一脸疑惑,“你知道了?”
“玩玩还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
“她比你大三岁。”
“知道啊,抱金砖嘛。”
陈文耀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情绪很复杂,总之快爆发了。
“分了。”陈文耀尽量以长辈的说教语气说道。
“不可能。”陈思诚同样回绝得很果断。
陈文耀默声,陈思诚变了。
变得不那么乖巧了。
陈文耀走了,强忍着才没当场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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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思诚什么关系?”乔妤儿在路上拦住陈文耀,质问。
陈文耀抬眼,看着面前人,冷声反问,“关你什么事。”
乔妤儿气势凌凌地警告陈文耀,“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我可保不准你另一个眼睛完好无损。”
陈文耀握紧拳头,扭头就走。
陈文耀的眼睛几乎成为校园的一个怪谈。
知道他的遭遇后,大多数人还是对他展现出友好的。
在学习生活方面,都会经常帮着他。
陈文耀说不在意他的义眼是假的。
他选的义眼都是尽量跟普通眼球相似的。
他其实不愿意有人因为他这样,伸出援手。
他不需要特殊对待,他只是想做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陈文耀长相还不错的,对待他人同等的友好,加上成绩也不错。
在学校也算知名。
只是他并不招摇。
相反,陈思诚的受欢迎程度要比他高多了。
自那以后,陈文耀对于陈思诚的态度,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了。
他不像以前那样,可以与陈思诚轻松自在地谈话。
医生在他复查时,曾多次说明,不要流眼泪。这对眼睛不好。
可是,他的眼睛似乎在那一次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偏偏,能够轻易左右他情绪的,不知何时不再是家人,而是陈思诚。
陈文耀搞不清,他竟然无意下将陈思诚划到了亲人之外。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陈思诚喜欢上了自己最恨的人?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陈文耀,你他妈给我说话!”陈思诚将他笼罩在阴影里,低头俯视着他,嘴里是怒吼声。
陈文耀回神,仰头,看不清陈思诚的表情。
陈文耀视线模糊。
陈思诚生气了,因为他哭了?
为什么呢?
不是的,不仅仅是这样。
一直追随他的陈思诚,被别人抢走了,还是他最恨的人。
他们抢走了自己的眼睛还不够,还要抢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为什么?
凭什么!?陈思诚是他的,就一直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陈文耀,你说话?!”陈思诚还在他耳边怒吼。
“我恨你……”陈文耀终于回话,短短几个字却像冷冰冰的利刺,直直刺进陈思诚的心脏。
“你说什么?陈文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思诚浑身僵住,俯身手抚在陈文耀的脸上,拂去凌乱不堪的泪痕,身子都有些抖,“所有人都可以恨我,唯独你不行!”
他陈思诚不是什么好人,他坏事做遍了,即使他哥不知道。
但也不能说恨他。
“你知道爱的人爱上最恨的人,是什么感觉吗?”陈文耀甩开陈思诚的手,自己捂眼睛。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难受,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陈思诚沉寂得可怕。
他自以为地他哥长大了,他的使命也就到此为止。
“哥,你怎么长不大,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哭了。”
如果哭瞎了,我最多给你一个眼角膜。
陈思诚帮他哥擦眼泪,柔声安抚他,“就是因为这个,哥,我是你最爱的人吗。”
“你一声不吭地闯进我的世界,没有我允许。为什么要跟上来,不跟上来我就是独自一个人。我早就该是一个人!”陈文耀低声控诉着,却被陈思诚一把揽进怀里。
“你想了解我吗?我可以告诉你,但知道后不能恨我。”
“十一岁,那个学校的传闻,主角是我。因为没成年,就连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都不是。我用剪刀一把刺进了张宣的眼里,他瞎了,我没事。家里人对此事只字不提,因为觉得丢脸。”陈思诚面无表情,仿佛他陈述的故事主角不是他。
张宣是张焱的弟弟。
当时霸凌他哥的人之一,他知道的,就是张焱拿的刺刀。
错的是他哥,不是他。
“可是受伤的是你,报复的是我。他们说的对,一个对于亲妈的死无动于衷的人,冷血得要命。”陈思诚继续说着,抱着他哥紧了紧,似乎怕陈文耀知道真相后逃走。
“张焱当时没成年,也不过是进少管所几个月。他知道这个消息后,让人找过我。我十二岁,他叫了一伙人动手,我叫了一些人拿刀,他捅我腰子,我划他脖子。”讲到这陈思诚停顿了一下,感慨道,“可能是妈保佑的我,我轻伤,张焱差点死了。后来他再也没找过我。”
陈思诚忽然笑了笑,“不止张焱,还有参与过那次校园欺凌的所有人,我都一一报复。不过,我没有那么血腥,我不能出事,不然你身边没人。我羞辱他们,肆意地羞辱。就是想让他们忏悔,忏悔自己做的事。”
“乔妤儿是乔家小姐,我动不了。那就接近她,抓到把柄。我听过最大的笑话就是,霸凌姐说她是喜欢你所以对你实施霸凌,还说我身上有你的影子,所以愿意和我谈。”陈思诚说着眼里闪着幽光,甚是阴翳,“猜猜我查到了什么?乔妤儿是乔家私生女,却和她生父有染。因为她长得漂亮,跟她亲妈很像,乔家老爷喜欢的紧,所以她犯法都尽可能维护。”
陈思诚才十六岁,这怎么会是十六岁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
“现在她的事迹传遍了上流社会,猜猜乔夫人给我的报酬有多少?”陈思诚一脸嬉皮笑脸,自问自答道,“二十万定金,三十万实款。”
“陈思诚……你好陌生。”陈文耀声音闷闷沉沉的。
“害怕吗?”陈思诚松开他哥,凑近了问他,“你不能害怕我,我没有伤害你,我也不可能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