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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手都被你掐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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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阴沉的呼唤。
“陛下。”
是王莽。刘傲如获大赦,振臂甩开张放,急忙用目光向他求救。
“王莽,你有何事?”快说有事,随便什么事,求你了,莽子哥!刘傲眼巴巴瞅着面无表情的王莽。
“淳于长亲选四名兵卫入宫伴驾,于殿外等候陛下检阅。”王莽眼都不看他,语气冰冷,态度严肃。
刘傲如释重负,回头冲张放道:“朕先去瞧瞧。”
张放脖子一转,将发辫甩开,白了王莽一眼,跟在刘傲身后往外走。他经过王莽身边时,王莽突然开口,叫了声“侯爷”。
张放侧目满脸不屑,王莽直瞅着他道:“宫中耳目昭彰,侯爷还须低调从事,若再违逆长信宫旨意,只怕难有全身之法。”
“长信宫的耳目,不就是你王侍郎?”张放美目一翻,神情十分乖戾。
眼看这两人要掐起来,刘傲赶忙打岔,装模作样指着外面道:“欸,淳于长,人呢?”
淳于长原本是在替张放把守望风,万没料到天子不抓紧莺期燕约的时机,竟走了出来。天子身后,张放与王莽冷眼相对,淳于长看出其中暗流汹涌,好险没笑出声来。
天子走近,淳于长与四名兵卫一齐跪拜高呼万岁,其声铿锵。
刘傲欣慰道:“欸,这就对了,终于有点儿阳刚之气。平身吧,往后你们就跟着朕,不必拘礼。”
淳于长起身笑道:“陛下宽仁。这几人在臣身边答应了几年,颇具眼力,陛下只管吩咐,如有伺候不周之处,抽几鞭子为他们紧紧皮!”
“不至于,不至于。”刘傲也放松下来,拍拍淳于长肩膀笑了。
张放偷溜入宫与天子幽会不成,又生一计,贴上来抱住刘傲臂弯,眨眼笑道:“陛下可知这泼皮新得了个宝贝?”又冲淳于长挑眉:“你那汗血宝马呢?说要进献天子,咱们可还没见着呢!”
淳于长立刻意会,拐他一肘嬉笑道:“要献天子,与你何干?你是天子何人?”
张放伸手作势要打他,淳于长挡开,拱手冲刘傲道:“臣斗胆请陛下移驾云门马场,臣已预备下走马席,恭候天子游幸。”
刘傲眼前一亮,哦豁,天子还可以出宫玩?眼前两人好像对此习以为常,看来往常没少带昏君刘骜出去玩。
刘傲十分心动,刚要开口答应,忽觉有道审视的目光灼烧他后脑。
回头一看,果然是王莽。
“你们两个把朕带坏了!”刘傲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憋不住笑意,“朕还有正事与王侍郎相商。”
淳于长闻言哈哈大笑,过去拽住王莽臂弯道:“巨君同去,有事车上议。走走走!”
王莽一步一顿,被淳于长硬推着,一行四人在兵丁的簇拥下,自南宫门小驾出宫。
淳于长安排王莽陪天子登上六马大车,自己同张放乘四马车随行。
车马一动,刘傲兴奋无比,掀开竹帘往外看去。飞檐画壁的恢弘宫阙向后飞驰,盛夏午后炽热的空气,卷起阵阵自由的香风。刘傲心口大开,将宫中诸般烦心俗务统统抛诸脑后。
不多时便出了城,青石板路变成飞沙走石的黄土道,沙尘直往人眼里吹,他只好关了窗,不得不与王莽在不大空间里促膝对坐。
王莽两手攥拳按在膝头,一脸冷漠。
“哟,怎么又生气了?”刘傲歪头看他,伸手捏住他下巴左右摇晃,“这不带你出来玩、散散心嘛,笑一个!”
应激之下,王莽反手钳住他腕子,怒目以对。
刘傲一怔,呆望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王莽回过神来,赶忙跪下请罪:“陛下饶恕,臣万死。”
“无妨,起来吧。”从前总和寝室里那帮二货打来打去,为抢一口方便面汤底都能动手,刘傲倒没觉得被他捏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这货一点儿不领情,依旧阴沉着脸,垂头攥拳道:“臣不敢。”
这人还怪可怜的,刘傲暗自叹道。
史书上说王莽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就严肃板正,非常自律,大概因为他在家里不受偏爱,没人宠着他,他只能格外克己懂事,才能得到大人的夸奖和重视。
天子伸手托王莽手肘,他仍赌气似的不肯起来,像雕塑一样跪在地上,狭小的空间里满是尴尬的沉默。
刘傲不知,王莽如何忍辱含垢、勉强说服自己背负这弄臣的名声。如今一见张放,天子便眉开眼笑,显然并未抛却旧情;这样一来,王莽想利用天子的偏爱上位,便不得不与人“争宠”,岂不真成了献媚取容的小人?
张放与天子挨挨靠靠、态度亲昵,倒显得他王莽如跳梁小丑一般。他自来要强惯了,如何受得了这等屈辱?
刘傲哪里知道他这些曲折心思,只道这货脾气倔强、迂腐固执,便由他去了。
所幸云门乡并不遥远,不多时车停了。
王莽起身跳下车,一名兵丁早候在一旁,俯身为天子垫脚。
刘傲踩着人脊背下来,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忍不住拍了拍那人肩头,道了声“辛苦”。
马场是一片绿葱葱的山间草原,隐约有些亭台水榭镶嵌在远方天际线处。
淳于长指挥一队批甲军汉散开布防,张放则提袍向刘傲走来。
“陛下可嫌闷热?”张放从怀中摸出一把腰扇,展开为刘傲扇凉,“须得乘风走马,才得爽快。”
说话间,淳于长牵过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那马皮毛颜色浅金,在日光下闪着珠光。
“哇凹——”刘傲目瞪口呆,出声赞叹道,“好漂亮!”
淳于长憨笑道:“圣人配宝马,陛下,请——”说着拉过马鞍,抬起一只手臂,请天子扶着上马。
刘傲抽动嘴角,心中暗叫完蛋。他哪会骑马呀!
三人与一众军汉等了半晌,天子偏就不上马。
刘傲脸上挂不住,找借口道:“这畜生可真漂亮,如同天马下凡一般,朕着实不忍心骑它。”边说边伸手在油光水滑的马颈上来回摩挲。
马儿鼻喷热气,前蹄轮流踏了两下。淳于长道:“陛下仁爱,这马儿有福了。能为天子坐骑,是它几世修来的的福分。请陛下赏它一驾。”
刘傲“嗯嗯”两声,绕着马儿又转了一圈,仍只欣赏赞叹,不上马。
“马儿也盼望在这天地间纵情奔驰呀!”张放摇着扇儿催促道。
刘傲尴尬笑笑,回头向王莽投去一眼求助的目光。
王莽看出他有意拖延,便觉十分蹊跷,又晾了他一会儿,才开口替他解围:“陛下若始终爱惜马力,不妨上马信步走走。臣愿为陛下牵马。”
张放美目一斜,未及开口,刘傲却忙不迭点头道:“也好,也好。”
淳于长拍拍自己半蹲的大腿,刘傲干笑着掩饰惶恐,踩上去借力翻上马背。
王莽一手拉住马笼头,牵着他缓步往远处走。走出几十步,回头却见天子竟弓腰瘫坐在马鞍上,哪里像会驭马的样子。他只得出言提醒道:“双手执缰,眼望远方,两腿夹紧,腰腹挺起,切勿压在鞍上。”
刘傲闻言便将腰杆挺直,核心发力收紧小腹。马儿收到夹肚讯号,立刻加快脚步。刘傲“欸欸”叫着,被马儿带着小跑起来。
最初的心惊肉跳渐渐平息,身上袍服被山风吹得鼓起,刘傲感到劫后余生似的自由与舒畅,终于分出心来欣赏眼前开阔的景致。
晴空下风吹翠浪,蓝天白云夹在两侧山峦之间,恰似一道“云门”。他忽然觉得一切有种不真实的美感,令他从不知是真是幻的现实中抽离,如同徜徉梦中。
马儿似通人性,绕着山谷跑了一圈后,它渐渐放缓脚步,回到王莽身边停下。
刘傲心想,嘿,我还没遛够呢!而且当着这么多人,你这畜生回来找王莽是几个意思?
不能让人看出天子竟不能御马,为了显得是自己主动来接王莽,他小声招呼道:“巨君,你上来,朕带你一程。”说着故意冲他轻佻勾手,作势要拉他上马。
两人僵持了片刻,王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始终不便当众忤逆圣意,只得暗暗咬牙,轻身翻上马背,跨坐在刘傲身后。
“再跑一圈,去那……”刘傲话音未落,王莽已夺过缰绳一甩,马儿撒开四蹄,全力奔跑起来。
这回的速度与冲力,与方才那趟完全不同。劲风吹得刘傲不敢睁眼,心也提到了嗓子口。他两手揪住马鬃,直往马脖子上趴。
“起来!”王莽喝道,接着把缰绳塞回他手里,“记住这个松紧,手上带力,拉住!”
刘傲勉强立直身体,哪有本事管缰绳,口里连声说:“你来你来,我不会!”
王莽只好抓着他手,帮他带住缰绳。刘傲四肢僵硬,为保持平衡,不得不仰靠在王莽怀中。
天边亭台楼阁在视野里越来越大,王莽又发出指令:“拉紧,别松!”随即手上用力,捏得刘傲生疼。
马儿渐渐减速,刘傲惊魂初定,嘴上又要强起来:“你能不能态度好点儿?对朕大呼小叫的,像话吗?”
王莽鼻孔出气,压着火回了句:“臣不敢。”
“嚯,你还不敢?你胆子大得很!”刘傲甩开他的手,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手都被你掐红了!”
王莽试探道:“陛下恕罪。臣闻陛下文韬武略、精通六艺,如何竟‘不会’驭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