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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这两人做何勾当 ...

  •   “子骏。”

      刘歆听出这声音是谁,急忙抻抻衣服拉开门。

      “师兄……”刘歆瞧见王莽手中握着两卷竹简,吃了一惊,“此乃……陛下竟……”

      王莽冷眼向内扫视,见刘度也在,不禁疑虑,冲他拱了拱手。

      刘度欲盖弥彰道:“王大夫来了?在下学业不精,劳烦小夫子指点一二……天寒风大,是故闭门,呵呵……”

      刘歆衣衫凌乱,面红过耳,王莽一眼便看出这两人做何勾当,却懒得多管闲事,只佯作不察,向刘歆道:“子骏可得空?在下有事请教。”

      刘歆请王莽进来,刘度竟不退避,反而回位提起笔来,继续装模作样抄书。

      王莽一时分辨不出,此人当真这般没眼色,抑或是装傻充愣、故意不走。转念一想,此事未必不能说与他听,便泰然问道:“在下冒昧请问,那日子骏受人所托,往未央宫所递之奏疏,可经由我郎中署审阅不曾?”

      刘歆顿时面露羞惭,起身深深作揖,连声自言“罪过”。

      “不不,并非子骏‘受人所托’!”刘度下位连连摆手,澄清道,“此事全因我夸强卖弄,在我叔父面前显摆能耐、胡乱揽下的,与子骏无关!王大夫只管问我一人,我这便随你往署中归罪去也。”

      王莽此番前来,原是为提醒这书呆子师弟,值此时局微妙之际须得谨而慎之,万勿粗枝大叶、遭人利用摆布。

      既然刘度赖着不走,王莽并不介意顺带着敲打他一番,于是手掂竹简微笑道:“子衡说笑了。不知者不罪,二位侍郎才刚入仕,行事难免拙朴。往后——”

      说着竟将那封弹劾他本人的竹简扯开,当着二人面边阅边说道:“往后还需多加审慎,行前三思才是。”

      天子竟将参他的奏疏交由他本人处置,刘歆震惊张口结舌,刘度更是骇然失语,两人面面相觑,各自出了一身冷汗。

      王莽当着刘度的面展示天子对他的信任与袒护,正是为使其向师伯传话,以震慑宗室这帮蠢蠢欲动的蛇蝎小人。

      于是又道:“上阅后龙颜大怒,言匡相与张大夫‘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下旨彻查二人德行政绩。所幸陛下仁义,未曾迁怒二位侍郎。如今在下需往署中交代,这两卷‘来历不明’的奏书……二位便当从未见过罢。”

      言罢起身拂袖而去,留刘歆与刘度震栗森森呆在原地。

      王莽自太学出来,又奔叔父王音处传讯。

      才从朝上逃出来的五侯齐聚王音宅邸。王根被人推搡跌倒,摔伤了腰;王奉世则挨了两朝元老史丹一记耳光,半边脸肿出一指来高;王音更是气得胸口绞痛,传来巫医又是针灸,又是贴符,阖府上下乱作一团。

      王莽一露面,众叔伯兄弟便将他团团围住,焦急询问“天子何意”。王莽不敢透露宫中机密,只说“陛下命查抄淳于长府,兼问匡相与张大夫过失”,又把方才刘度所言,他叔父刘忱亦在上表弹劾王家之列一事述出。

      五侯便知此番逃过一劫,纷纷长出一气、谢天谢地。

      王商道:“果不出所料,明里参我王家的,乃外朝言官;暗里铺谋揄策的,却是宗室王侯。宗室暗中与淳于长来往、啖之以利,以图分裂我王家、坐收渔利。幸而陛下英明睿智,未受蒙蔽。幸哉,命哉!”

      王奉世扑进王莽怀里连声叫“阿兄”,委屈大哭。王莽对这废物堂弟素无好感,便冷冷推开他,催促王音回官署办正事去。

      那日天子大手一挥,命缪盈缪盏把淳于长与公孙澄“带下去”。缪家兄弟自是无权将人送往宫中掖庭,便押着公孙澄,与淳于长一并带出宫去,投入廷尉大狱。故而王莽要去处置公孙澄,须得先往天牢里把人带出来。

      王音得知他即往廷尉大狱,提醒道:“淳于长那厮与狱吏刑棍之流往来甚密,你须多加小心,带些人手同去。”

      王莽谢过叔父,便先往羽林卫左营,命陈阿豹带一队兄弟护送他。

      陈阿豹听闻王莽欲往天牢里去,便解下腰间佩刀,系在王莽身上道:“那帮畜类最是狗眼看人,王大夫若不带兵刃,他们必欺你文弱,少不得放肆轻慢于你,平白惹一肚子气。”

      王莽忆起前次去牢里捞周远时,的确饱受白眼、四处碰壁,于是拱手谢了,请兄弟们披甲相随。

      廷尉大狱阴冷幽暗,牢门一开,穿堂风卷起一阵阵恶臭扑面而来。

      王莽手按佩刀,颇不客气地喝令牢头带阉人公孙澄来见。

      牢头果然比上回恭顺不少,听见“公孙澄”名号,竟露出一脸猥琐淫邪,挤眉弄眼问道:“这便要把那小公公带走了?”

      “放肆!”陈阿豹斥道,“与你何干?休得多嘴犯嫌!”

      牢头便坏笑着招呼狱卒去带人。

      少顷,幽深走廊里传来当啷当啷一串铁链脚镣之声。

      “别碰我!”一个尖细的声音发疯似地咆哮道,“有人来接我了!待我回宫,叫君上把你们这群畜生,一个挨个,都杀了!”

      狱卒哈哈大笑:“天都亮了,小公公仍做梦呢?快醒醒吧,看看可是你相好来了?”

      随即公孙澄被连拖带推,带了进来。这是整个天牢唯一一间有窗的监室,天窗投下一块尘舞灰扬的日光,公孙澄抬手遮眼,好半天才终于适应,看清眼前人是谁。

      “王大夫!”他扑倒在王莽脚边,仰起惨无人色的小脸,嚎哭道,“君上可算想起奴婢了!王大夫快带我走吧!”

      王莽见他竟没穿亵裤,两腿光光冻得发紫,麻袋似的囚衣身后,满是或新或旧的斑斑血污,便知他遭受了何样欺凌侮辱。

      “并非君上叫我带你。”王莽低声道。

      公孙澄双目凹陷、眼眶青黑,眼里尽是绝望的癫狂,似乎神志已不大好了。闻言又发出一声尖叫:“你骗人!君上明明叫你来接我回去!”

      “我怎敢假传圣意?”王莽暗自叹了一声,不由得心生哀悯。这贱人诚然可恶,却不该被作践至此,倒不如当初一刀杀了他,还能落个干净身子上路。

      公孙澄忽又没了气焰,两手抱住他腿哀求道:“王大夫,奴婢知错了,再不敢了,你大人大量,求你带我回去吧!今后奴婢只听你吩咐,奴婢做你的狗,求你,救奴婢出去吧!”

      王莽一时心软,改了主意。太后叫“处置”了他,却并未明说如何处置;若将他带回掖庭,太后便可自行发落,王莽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是太后吩咐我来。”王莽轻声道,“如何处置你,陛下未曾提及。我带你回宫,交由太后发落……”

      公孙澄却又发起疯来:“你胡说!君上怎会不念着我?君上同我感情甚笃……”说着从怀里摸出那柄翠竹制成竹蜻蜓,放在手里摩挲。

      那上面又满满全是新咬的牙印儿。

      “君上最疼我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公孙澄脸上泪水涟涟,却笑得陶醉,“君上为我削这玩意儿,还伤了手哩!留了许多血,该多疼啊……”

      “这是我削的。”王莽轻蔑道,“陛下既伤了手,又如何做得?”

      公孙澄听了这话,蓦地定住泪眼:“你说什么?”

      王莽不耐烦道:“我说,这不是陛下做的。陛下拿起刀,不慎划伤了手,便丢在一旁。是我做的。”

      手中竹蜻蜓落地,公孙澄瞠目浑身颤抖,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君上负我!”继而猛地抽出王莽腰间佩刀,横在颈上用力一划。

      鲜血溅了王莽一脸,公孙澄枯瘦的身躯,如同一片肮脏的破布,轻飘飘倒在冰冷的砖石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这两人做何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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