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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在朕面前装纯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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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天子与定陶王宴饮至深夜,今晨宿醉不醒,未能上朝。
日落前,刘度梳洗打扮后入宫,来到未央殿时,正碰上抬奏本箱往外走的王莽一行。
刘度虽放浪不羁,却是个明白人。天子令刘歆睡地铺,王莽又故意当着人面同天子缠绵,他便心中有数,不愿掺合其中。
“王大夫辛苦。”刘度向王莽恭敬行礼,乖觉道,“子衡天生蠢笨,又初入宫禁,百无一能,冒昧恳请王大夫明日早进宫来,侍奉天子上朝为要。”
王莽客气道:“刘侍中过谦了。宫门一开,王莽便到,必不延误。地气寒凉,侍中不妨请公孙公公多拿一床毡垫来。”
刘度一听,这是不让我上龙床、只能睡地铺的意思,没憋住笑了,拍拍王莽肩道:“王大夫放心,天子眼光极高,龙榻岂是谁都能上的?”
殿中已摆起四方矮几,天子手掂竹牌,兴冲冲招手唤“子衡快来”。
天子盘坐上首,刘度、公孙澄与缪盈分三边跪定。天子挥手道:“不必跪,都坐下吧。”于是四人分成两家,吃喝笑闹间便至深夜。
将近子时,公孙澄在天子一局大胜后跪请散席。
刘傲过午才醒,这会儿毫无困意,吹了灯后,便与睡在榻前地铺上的刘度卧谈。之所以不叫他们再上龙床,是因有王莽前车之鉴,不敢再乱开这种玩笑。
不知为何,刘傲一见刘度就想起张放来,大约是这两人富贵纨绔的气质有几分相似吧。聊了几句广陵风物、京城游乐,刘傲便问他:“先前富平侯张放,子衡可认得?”
刘度只道天子仍思念旧人,猜想平日王莽在场时天子不便抒发此情,于是回道:“臣尝与富平侯交好,只是后来……”
“你也同他睡过?”天子竟问得直截露骨。
刘度犹豫半晌,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天子笑道:“你不说就是默认了。”
罢了,富平侯斯人已逝,听天子这语气不像心怀芥蒂,刘度便坦言:“陛下英明,富平侯与臣确有过枕席之交,不过都是在他入宫之前。”
天子又笑了:“嘁,他还在朕面前装纯情,不知同多少人睡过了。王莽说,连淳于长都与他不清不楚。”
刘度闻言大松一口气,如此说来,天子早已释然,便也笑道:“何止‘不清不楚’,淳于将军是他第一个男人哩。”
“啊?!”猝不及防吃到一个大瓜,刘傲顿时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将脑袋伸出榻外道,“展开说说。”
刘度掩袖笑道:“陛下不知?那可是好一段曲折故事。”
原来,淳于长刚入京时便在敬武公主府为富平侯伴当,两人可谓‘青梅竹马’;几年后淳于长被选入关军,两人就此别过。又过了两年,淳于长自塞外回京,重逢之时,两人喝多了酒,便有了第一次。
“臣记得,他二人一度痴缠,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但不知怎的,忽然又不好了。从此富平侯便如同中邪一般,专爱缠着男人干那事,一日不干便过不得。也是在那时,臣曾被他叫去几次,每次都是深更半夜、急得火烧火燎似的。那时臣少不更事,无甚定力……”
刘傲打断他道:“所以是淳于长渣了他?”
“嗯?陛下何意?”
“朕是说,是淳于长负了他,所以他才自暴自弃,开始到处……你懂的。”
“那便不得而知了。”刘度托腮思索片刻,虚眼笑道:“人都说富平侯为妖狐所惑,如此看来,那妖狐,怕不就是淳于将军吧。”
刘傲想起淳于长膀大腰圆的形象,世上哪有那个形状的狐狸,便觉十分滑稽,忍不住笑得直打滚。
“那王莽呢?王莽可有甚‘故人’往事?”刘傲吃瓜吃得来劲,手扒着榻沿,两眼直放光。
刘度想都不想便摇头道:“王莽无事。”
天子不免失望,又不甘心道:“真的吗?朕不信。他长那副模样,想必很招人吧?就没有什么狂蜂浪蝶,硬往上扑?”
刘度失笑道:“陛下不是问过子骏了?王莽不在舍中住宿,每日听罢夫子讲授,便径自回家,甚至不与旁人过多言语。他整日正颜厉色、不苟言笑,谁敢同他亲近狎昵?”
天子一听又来了兴致:“他从前也这般板着张脸?”
刘度眨眼点头:“是,他与我们不是一路人,自然不屑与我们为伍。”
“啧啧。”天子往前探身,低声诡秘道,“你不知,夜里熄了灯,他可就是另一番模样!”
这话一出,刘度也来了兴致:“陛下是说,王莽其实,很会伺候人?”
刘傲嘿嘿坏笑,开始造谣:“是的!他很会,都是他勾引朕。”
刘度瞠目咂舌,两人笑作一团。
笑完刘度又主动分享道:“话说回来,臣也遇过此类‘假正经’。平日里道貌岸然,吃醉了酒却热情无比,直往人身上坐哩!”
刘傲吃瓜心切,急问是谁,刘度说出姓名,他又不信了。
“刘舜?不会吧!”天子不可置信道,“朕虽只见过他一次,可他那一脸正直……不可能!”
刘度轻笑道:“若非亲身经历,臣也不敢信。恐怕他自个儿都不愿信吧。打从那次之后,他便再不与臣言语,见面都绕着臣走;但凡臣与他搭腔,他便如惊弓之鸟,恨不能插翅而逃。”
刘傲吃了一惊:“你是说,他以尽孝为借口请辞,是为躲你?”
“陛下若不信,明日再召他进宫来,一试便知。”刘度弯眼一笑,满面风流。
天子忽然按住他一侧肩头,郑重其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朕只是说可能哈——他暗恋你!”
两人便在黑暗中推推搡搡,窃笑不已。
次日一早,王莽踩着晨曦等开了宫门,行至未央宫寝殿前时,莫名心头惴惴不宁。
无甚值得担忧,他提袍登上台阶,尽力说服自己,刘度已表明态度,无意与他竞争。可不知为何,他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辰一到,王莽提一口气走进内殿。屏风后的情景令他瞬间凉了半截。
刘度倒是乖乖打了地铺,可天子竟挤在龙榻边沿,半个身子都快探出榻外。以如此不舒服的姿势入睡,只为尽可能与刘度贴近?
王莽尽力保持理智,不停在心里劝自己,天子不同寻常的睡姿不能说明什么,两人根本没睡在一起、没有什么。
可天子一睁开眼,便与刘度目挑心招,你挑我一眉,我还你一眼,调风弄月笑得暧昧。
待茶汤上来,刘度更是放肆无比,竟端起茶碗递在王莽面前,嬉皮笑脸道:“茶来了,王大夫快趁热喂陛下吃。”
天子推开王莽,一把拎住刘度后领道:“来来,你来喂朕!”
刘度拧腰挣开,浪笑着跑了。
“别跑啊,你个缺德玩意儿!你不是侍中吗?你来伺候朕呀!”刘傲指着刘度背影且笑且骂,回头却正对上王莽伤心欲碎的苦脸,心里立时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