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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这是人干的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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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可起了?”帘外传来公孙澄柔弱的话音,惊得刘傲一激灵。
他从龙榻上下来,张开双臂由公孙澄为他批袍理带,脑子里仍满是混混沌沌的淫靡画面。
他记得王莽头顶束髻在他身前耸动,他还用手抓住……
啊啊啊,那可是王莽啊!那个恭谦正直、风仪严峻、不容狎侮的王莽,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终有一日要将汉家江山颠个倒儿的王莽!
惊恐与羞耻中,竟骤然升起一丝丝卑鄙的得意,他赶紧在心里痛骂自己无耻下流,不知不觉面红耳赤。
公孙澄见他面皮烧烫,为他冠带齐整后,挥手叫来一盆清水,浸湿了手帕敷他面颊:“君上可要吃些茶汤、醒醒酒?”
刘傲愣愣摇头,随即又改口说“要”,全似心不在焉。他猜想此时王莽应在外边殿堂上蹲守,等着他阅本。
这可怎么办,两人一打照面,不得尴尬死了?刘傲再怎么社牛,这会儿也不禁犯怵。
吃了茶,洗了脸,磨蹭了半晌,不得不迈出寝殿的那一刻,他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假装失忆。反正喝醉了,他装作全不记得、绝口不提,王莽总不能怼脸问他吧。
只是需要一点演技,在王莽面前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儿不同寻常才行。
可王莽却与他毫无默契,那求死不得的神情,就差把“我堕落了”写脸上了。
行礼后,王莽便木然回到几案后,提笔代君批“阅”,甚至不愿抬头看他一眼。
刘傲同往常一样席地而坐,大剌剌倚在凭几上,一样样品尝公孙澄递上的糕饼瓜果。且要发挥演技,吃到脆甜的桃时,便懒懒抬手指了指王莽:“唔,巨君,这桃儿好甜。来,赏王大夫一个。”
王莽搁下笔跪谢了,只得一手攥着桃,另一手书写不停。
“你吃呀,吃了再批。”刘傲强装出一副闲散的模样,心里却紧锣密鼓地合计,不行,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主要是他们俩也不配套啊!就算弯了,他肯定得是1;看王莽这死样子,也是绝对不可能做0的……
不是,他又不能真和人家谈,白白耽误人家一辈子。他倒无所谓,刘傲庆幸道,反正历史上刘骜本来就断绝皇嗣,可害得人家老王家绝后,这不是擅自改变历史吗?不合适吧。
这事儿难就难在,他没办法对王莽直说。人家都为他付出那么多了,到头来他一句“朕开玩笑的,其实没看上你”,多缺德啊!这是人干的事吗?回头把这货惹毛了、黑化了,他的逍遥日子可就到头了。
思来想去,为今之计,只有先不做大动作,而是小幅度减少与王莽的亲密接触。反正有刘骜风流无常的人设在身上,过阵子等两人慢慢淡下去,再找个“新欢”充当挡箭牌,逐步实现慢切割、软着陆。
他正思谋自觉十分高明的“软着陆”计划,帮手来了。
淳于长不宣而进,依旧满面春风,行礼禀道:“臣巡视宫门时,见阳阿公主进献的一队乐工伶人,列堂堂之阵,往乐府去了。陛下若有兴致,今日便可宣其入宫服侍。”
这话说得奇怪,刘傲并未反应过来,“宣其入宫服侍”指的其实是把赵飞燕召来临幸。他正为王莽的事焦头烂额,哪有心思欣赏舞乐,便挥手道:“不必如此仓促。待他们与宫中老乐师一道操练些日子,朕再行召见不迟。”
淳于长抬头向天子眨眼示意,天子却毫无反应,只拿眼去瞟王莽。瞧见王莽脸色,淳于长心里便有了三分数,急忙赔笑道:“是,不急,不急。”
王莽听见乐师入宫待诏,笔便不由自主停了,悬在空中许久。直到天子表态“不必召见”,才又落下笔去。
入宫这么久,他头一回如此悬心吊胆。昨晚一时冲动竟犯上强吻天子,等他回过神来时,便觉大事去矣,惊惧之下,抑或是自暴自弃,竟又做出那等自甘堕落的下流举动。此时想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
清晨醒来后,他惶恐万分,竟心生畏惧,不敢叫醒熟睡的天子。可当他蹑手蹑脚溜出寝殿时,公孙澄却端着柔顺的假笑,等在门口“训诫”他。
“王大夫有所不知,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天子北斗之尊,不容冒犯,凡侍寝者,一不得俯视天颜,二不得骑跨龙身,更没有以下制上、强使天子降心相从的道理。昔日富平侯得宠时,亦克守君臣之礼,始终跪领天恩,未敢有违。然不知者不罪,此番天子虽不以为忤,王大夫今后则需规言矩行才是。”
一向视声名清誉为命的王莽,竟被阉人当面指戳这等私密之事,他顿觉斯文扫地、人格尽丧,强似唾面之辱,简直天都塌了。
本该往朝堂上向诸位公卿交代天子不来的原因,他却于悲愤中落荒而逃,径自跑回家中,把自己闷在被里衔悲茹恨。直到大司马王音派人来寻他,他才不得不收拾了自尊,强打精神往署中领了奏本,又入宫去。
所幸天子待他一如既往,他心中满是庆幸感激,勉力全神贯注于批阅奏本,不敢分心。
不多时淳于长告退,天子却道:“急什么?待会儿阅完本,咱们还打牌呢!”
于是连淳于长也被征入阅本小组,负责向天子解释本中所涉及人物谁是谁的姻亲、谁与谁素有龃龉,倒也人尽其用。
公孙澄与王莽、淳于长三人在天子面前争相表现和睦,三人通力合作,申时过半,活儿终于干完了,王莽便告退,要将几箱奏本送回署中发布。
刘傲故作寻常道:“去吧,早去早回。”说完又不禁暗自害臊,“早去早回”?这什么虎狼之辞,显得他一刻也离不了人家似的,怪不得人家误会!
趁公孙澄下去传方几、竹牌,布置饮食的当口,刘傲挥手将淳于长叫进内殿,屏退左右阉人后,凑头与他耳语:“淳于将军,朕有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淳于长卑辞道:“臣不敢,惟愿替陛下分忧。”
“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刘傲始终不大好意思开口,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终于横下心道,“就是朕同王莽……你懂的,但如今情况是,朕感觉王莽似乎误会朕的心意,有点儿……太当真了。朕不能真叫他孤家寡人一辈子,对吧?可他对朕着实不错,朕不想伤他,亦不想害他……你懂吗?”
淳于长是何等人精,天子话才说了一半他便心下了然:天子对王莽有些腻了,却不想断得难看,令人诟病他薄情寡义。
“臣明白。陛下仁厚,不愿令巨君伤心。可巨君心实意笃,只怕一时难以接受。”淳于长只觉心头一亮,豁然开朗。他以为要苦等许久才能到来的时机,竟这么快就送到他面前,“这事的确难办。”
淳于长假意沉吟良久,眼看天子连连叹气,便装作灵光一现状,转眼道:“欸?臣倒有个主意,只是需费些周折,亦非一蹴而就,不知陛下可愿等得?”
刘傲正打算“慢切割、软着陆”,自然不着急,便连连点头,请他快讲。
“说起来,此计不单能解巨君之困,亦有旁的好处,可谓一举两得。”淳于长压低声,凑在天子耳畔,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一套连环计和盘托出。
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王莽便又进宫来。牌局已开,他便跪坐在天子身后,静静观看。天子这把手气极佳,早早抢了上游,留公孙澄与缪盈两人厮杀。
天子回头冲王莽凤眼一虚,笑道:“巨君你可记得河间王刘元那个小儿子,叫刘珏的?方才他们提起,朕突然想到,好久没见着他了。”
王莽凝眉道:“如何又提起那人来?前次他不顾纲常、告父谋反,陛下未治他罪,已是极尽宽仁。”
淳于长道:“陛下英明,将他留在京中有大用哩。臣放出风去,说刘珏犯错下狱,其命危矣,河间王便乖乖松口,自愿将封国中一个县的耕土献予陛下,以求其子平安。”
王莽不禁起疑,他才从王音那里过来,此等大事,大司马怎会不知?
“河间王不能离开长陵,便派人托臣向陛下企情。毕竟血浓于水,陛下宽仁,谅其爱子之心,特开恩准了。”
王莽心道,淳于长怕是疯了,竟当着天子面承认自己与宗室罪王沟通来往。
不料天子竟毫不在意,却笑着说:“这倒是个好法子。往后再有王侯胆敢私吞耕土、鱼肉百姓,便叫他献子入京,以为威慑。”
“陛下英明。臣以为,倒不必说得这般难听。宗室向天家进贡出类拔萃的子弟,以为陛下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何‘威慑’?依臣所见,不如以此为例,诏令诸王遴选族中优异子弟入宫伴驾,以示天恩。”
天子闻言点头赞许,王莽这才听出这两人一唱一和所图何事,顿时心寒齿冷,拳头都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