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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竟是在亵弄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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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被人按在榻上,春潮满面、泪眼迷离地偏头向王莽求救,“嗯,不要,巨君,帮帮朕……”
王莽手中兀地出现一柄宝剑,他无暇思索,怒吼一声,挥剑劈向那色胆包天的淫贼。一道寒光闪过,淫贼头颅滚落,一行殷红的血,洒在天子雪白的身子上。
天子朱唇微启,轻吐舌尖似在勾引,王莽像被鬼魅迷住,竟不由自主欺身扑了上去。好软,好甜,王莽贪婪地吸吮天子口中津液,恨不能将那口柔滑的嫩肉吞吃入腹……
“唔,巨君——不要,巨君,帮帮朕……”天子忽然推开他,偏头冲旁边伸出手。
王莽顺着他视线看去,却见榻边一人手提宝剑,眦目向他劈来。他与那双妒火中烧的眼目光相接,瞬间毛骨悚然。
那人是王莽,是……他自己?!
下一瞬他便咚地一声砸向地面,在漫天血色中天旋地转。头……掉了?!他咕噜噜滚出老远,撞到许多东西,终于停下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视野渐渐凝固,他成了满地一模一样的、自己的头颅中的一个。
王莽猛抽一口气,从噩梦中惊坐而起。
月落星沉,黑天墨地,正值黎明前最幽暗的夜。他气喘如牛,倏地一身冷汗。四下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此时竟如此令人心安。
他很快觉察到身下异样,那种湿哒哒、凉飕飕,恼人的尴尬。睡梦中滑精,本不是什么大事,王莽正血气方刚,不近女色、无从发泄,因而隔两三日便有一回梦遗。
可以往都是一夜安枕,醒来后才发现弄脏了裤子。这次他却清楚记得梦中情形,他去身时竟是在亵弄天子!
怎会如此,他怎会起这种念头?天子是男人,他怎会……王莽在黑暗中骇然目震,倏地一身冷汗。
不会,他并无龙阳之好。虽说梦是心头想,可他梦中情景并非“与天子媾和”,而是“无数次杀死与天子媾和的自己”,恰恰证明了他不愿侍寝的清白!
王莽强行说服自己,却不免回想起天子与他肌肤相贴的温柔触感;那日在车里,天子手托他下巴、冲他挑眉一笑的模样浮上心头,王莽便觉周身一酥,心口咚咚乱跳不止。
是金兰之谊!天子不也说,与他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对,必是金兰之谊。
哥哥过世后,王莽为求前途孤独进取,不敢有丝毫任性懈怠。在太学时,同窗子弟间相互结交亲昵,他因别有志向,一贯独来独往;入仕后更是独善其身,不与人过从甚密,因而这些年并未有一朋二友。即便是在官面上常打交道的淳于长,私底下也甚少来往,算不上亲近。
这几日与天子在一处起居,天子同他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竟是他有生以来头回体会到兄弟般的亲切友爱。王莽不无悲哀地想,人孤独到何种地步,竟幻想能与天子交友。如此便更觉悲伤寂寥,忍不住将脸埋在膝头,在黑茫茫夜色掩护下,偷偷落下泪来。
次日大军拔营向北,日行百里。一路风沙渐起,身后长安城愈行愈远,王莽也一步比一步迟重。
大军行至泾水河畔时,王莽便被卫煊调至帐下任尉史。其实,卫将军听闻王莽以圣宠入仕,原本对其十分鄙夷,可行军途中眼见王莽恭谨敬事、为人端正持重,绝非谗佞之徒。几番交谈后,卫将军看出王莽是为避宠出走离京,便生怜惜爱才之心,遂将其叫来身边参谋军事。
一日傍晚时,中军在玉泉寺下扎下营来。天色一暗,王莽思绪便又飞回长安故土,守着土灶上早已煮沸的野菜汤定定出神。
忽然间,马蹄声伴随着嘈杂叫骂,在营地里掀起一阵骚乱。一匹高头大马在王莽面前立踭起扬,发出一声嘶鸣。
王莽受惊抬头,却见马上勒缰之人,竟是御前殿卫周宝。
“应天顺时,受兹受命。敕曰,制诏黄门郎王莽,毓自名门,克勤克俭,明德有谏,益显臣节,进从三品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领尚书事。即刻回京受命,不得延误。钦敕。”周宝宏声念罢,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将锦帛奉上。
王莽圆瞪两眼,接过圣旨呆呆愣在当下。
卫将军闻声出得帐来,见此情景脸色一变,鼻孔出气连连摇头。
周宝起身,一把将王莽手中破烂蒲扇抢下,朝地上一掷,急道:“王大夫,还不跪领谢恩?陛下命臣明日早朝前将人带回宫,此时不走,如何赶得及?”
王莽直直跪下,痴愣愣嗫嚅道:“谢陛下隆恩,臣王莽……何德何能……”
周宝伸手拽他胳膊肘儿,催促道:“行了,上马上马!”
王莽跪地向卫将军叩拜再三,起身时见卫将军一脸惋惜郁闷。
枣红御马鼻喷热气,撒开四蹄驮着两人一路狂奔。到薛家堡驿站前,只见一匹浅金色珠光粼粼的汗血宝马,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正是在云门马场,他与天子共骑那匹。
王莽心口狂跳,呼吸为之一滞。
“陛下有旨,将这匹……‘赛罗无限闪耀’,赐予王大夫。”周宝将宝马缰绳递上。
王莽翻身跃上马背,甩鞭一发冲出老远去,倒把周宝远远甩在身后。
未央宫的冥冥夜色中,一轮明月西沉。玉漏犹滴,夜凉如水,王莽策马冲进未央宫,胸中澎湃汹涌,步履如飞似在云中。
寝殿中宫灯寥寥,唯余灯豆点点。他深深呼吸,稳住心跳,轻手轻脚迈入寝殿。
幽暗中一个瘦削的人形浮现,王莽脚下一顿。那人尖细柔媚的声音飘来:“王大夫到了?陛下早歇了,您先回吧。”
公孙澄身上只披着件薄衣,胸前肌肤半露,说完冲王莽勾嘴一笑,礼貌中透着几分得意。然后便转身拉上帐幔,钻回龙榻去了。
刘傲醒来时头痛欲裂,满嘴辛辣的苦味。他勉力撑起上身,胃便一阵翻腾,却只干呕两声,再吐不出东西。
身旁那人娇滴滴叫了声“陛下”,扶住他背,又将他放倒在榻上。
“水,拿水……”刘傲看清面前人是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是他下令把太监们都召回来的。见公孙澄衣冠不整,胸口大敞着,刘傲咽下口茶,没好气道:“你衣服穿好不行吗?像什么样子!”
“陛下恕罪。昨儿陛下吃醉呕了,吐了奴婢一身;奴婢才洗换了进来,陛下便又……”
“啊好好好,知道了!”刘傲咬牙手按额头,郁闷无比。怎么又是自己的错,他怎么老干这种事?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这破皇帝当得罄竹难书的。
王莽走后,他十分过意不去,便在朝堂上、宫禁里问了一大圈,想弄明白王莽为何非要去“追击匈奴”,却意外得知王莽为他冰身降温一事。
人家为他吃这些苦、受那般委屈,从未邀功请赏不说,倒被他害得名誉扫地,前途尽失。
他懊恼不已,胸口像堵了一团大石,又不知火该往哪里发,因而这几日除了闷头哐哐喝酒,旁的一概顾不上了。
喝多了没去上朝,又被太后王政君拎去教训一顿。白贤在旁添油加醋,把他上回欺侮公孙澄、害得人家险些悬梁自尽的旧账翻出来,又告一状。
他这才知道,公孙澄就好比刘骜的“糟糠妻”、“童养媳”,是个被刘骜误了终身的可怜人。这笔帐如今算在他刘傲头上,他不管不顾地甩脱了,等于把公孙澄往绝路上逼。于是只得妥协,传公孙澄回来复职。
昨晚他又把自个儿灌得烂醉,冲动之下传来尚书令,下诏让人连夜把王莽叫回来……
卧槽!莽子哥回来了?!刘傲一下清醒过来,挣扎着起身下地,连声招呼公孙澄为他洗漱更衣。
朝会时辰早过了,王莽梳洗一新,头戴双梁进贤冠,身着三彩银印绶,带来八个装满奏章的木箱,在未央殿正殿守候。
刘傲抄着手进来,照旧朝御座上一瘫,顶着乌沉沉两个眼圈,撇嘴佯嗔道:“朕不知你浸了冰水,你也不说,倒教人指戳朕有功不赏、忘恩负义。”
王莽打好了为自己不辞而别请罪的腹稿,万没料到天子竟先开口服软,一时错愕,没接上话。却听天子又道:“好了,甭管他们如何编排你,朕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为朕受的委屈,朕心里有数。”
“陛下英明,臣不敢居功。”王莽垂头道,“陛下隆恩厚爱,臣感铭于心,实不该为浮言蜚语所累,弃天恩圣意于不顾,擅离职守……”
王莽语气诚恳,态度柔顺,刘傲诧异道,怎么这货出去遛一圈,倔脾气倒遛没了?于是心里愈发内疚,不好意思再摆架子。
因而王莽话未说完,天子已下位来到他面前,手按他肩头轻声道:“朕说过,当你是共患难的兄弟。从前的事是非不论,就此翻篇吧。今后你领尚书事,在大内行走名正言顺;朕已将未央宫阉宦召回,不用你伴驾服侍;往后你早入晚归,不必留宿宫中,如此便可避嫌,再不落人口实。”
原来公孙澄回宫事出有因,天子这般安排,是为他名节着想,并非与那阉狗旧情复燃。王莽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
两人虽十分默契地绝口不提那晚的荒唐事,可彼此间的气氛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天子近在咫尺,王莽竟觉脸热,十分不自在起来,甚至屏住了气息,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