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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逼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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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片刻后,兰沅卿收回目光,低声说道:“淮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谁也不能护我一辈子。”
“我自己的路,总要我自己去走的。”
覃淮听着这话,心里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沉闷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站在那里,紧盯着兰沅卿,半晌没说话,少年惯有的自信和锐气在此刻似乎都被堵住了。
但兰沅卿却显得轻松起来,她微微垂下眼睫,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淮哥哥,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她像是怕覃淮再纠缠,脚步轻快地绕过他,朝回廊尽头走去。
覃淮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竹影间,拳头在袖中攥得发紧。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那句“谁也护不了我一辈子”,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愤怒和憋屈。
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真以为他原先说过的一直护着她,是儿时戏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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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覃淮天刚亮便匆匆赶到兰沅卿的院子,想着昨日没说清的话,今日非要好好讲个明白。
然而,他刚踏进院门,便发现院中静悄悄的,连平日里伺候的丫鬟也见不到几人。他眉头一皱,随手拦住一个端茶的小丫鬟,低声问道:“你们家小姐呢?她人去哪了?”
小丫鬟被他突然一问吓得手一抖,茶盏差点翻了,她期期艾艾地回答:“姑娘……姑娘一早就跟远思少爷出门了,说是……去铺子里对账。”
“铺子里?”覃淮微微一愣,旋即脸色一沉,“她跟李远思出去了?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小丫鬟见他神色不善,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哪间铺子?”覃淮怒声问道。
小丫鬟支支吾吾回了个名儿,便被吓得再不敢抬头了。
得了方向,覃淮一甩袖,转身大步往那铺子的方向走去,心里憋着一股火气。
他越想越不对劲:沅沅昨天明明对他冷着脸,却跟那李远思有说有笑,还一起出去查账?!这算怎么回事?!
这还没回京城呢,就要开始提前为自己找什么夫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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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早晨虽已有些闷热,但铺子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却让人精神振奋。
兰沅卿坐在铺子的账房里,桌上一摞摞账本被她翻得整整齐齐。
她今日身着浅青色纱衣,鬓边插着一支素白的小花簪,额角微微沁着细汗,却丝毫没有不耐。
账本一页页翻过,毛笔在她指间灵巧地游走,偶尔点画几下。她眉头轻蹙,目光如炬地落在账本上,偶尔停顿,将手边的一摞纸片翻找比对。
她轻声自语:“去年九月这笔数入得不明白,回头得让人查查。”随即又在账本一角写下几行备注,行笔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账页翻到去年夏月的一页时,她顿了顿,目光掠过账目数字,眼神微微一凝。
指尖点着那处账目,她低声道:“这批棉布的进价怎么比今年高了近三成?是供应那边提价了,还是咱们铺子里添了额外的支出?”
她执笔敲了敲桌面,沉思片刻,随即在旁页记下一行字:“棉布进价核查,逐一对应近三年记录。”说完,又不疾不徐地翻开下一页。
半盏茶的工夫过去,兰沅卿将几页核对完毕,合上一本账册,微微仰头,舒了口气。
窗外传来铺子伙计来回奔忙的脚步声,夹杂着隐约的喧闹。
她抬头望向窗外,指尖轻点着毛笔的尾端,思绪却未停:“若今年原料降价,明年初春可提前下单,把这部分差价控下来才是正理。”
屋内的另一头,李远思正捧着一本账册看得专注。
听到兰沅卿轻声自语,他抬起头,笑道:“表妹,这才半个时辰,你就翻了三本账册,还能一笔不错,若让那些大掌柜的知道了,怕是要自愧不如了。”
他这话也不全然是应承,毕竟兰沅卿的确是很厉害。
兰沅卿闻言抬眸,唇边带着一丝浅笑:“远思表哥过奖了,不过是些简单账目,整理清楚并不难。只是这铺子里有人马虎了事,不把钱当回事,难怪年年进账都压不住亏空。”
她语气虽淡,却带着几分锋利,听得李远思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放下账册,走到桌边,端起她刚刚批注的账本翻了两页,赞道:“表妹,你这批注条理清晰得很,依我看,若让你来管咱们家的几间铺子,怕早已赚得盆满钵满了。”
兰沅卿将毛笔放下,抬眸看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表哥若是真想让我帮忙,回头可别嫌我多嘴。”
“怎么会?”李远思笑着摇头,“有你这样的能手在,我只会高兴还来不及。”
兰沅卿闻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却不再接话,重新拿起毛笔,继续在账册上勾画着重点。
李远思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又看向她面前一摞整整齐齐的账册,心中不禁感慨。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表妹,你这般厉害,怕是回京后兰大人要更倚重你了。”
听到“回京”二字,兰沅卿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墨汁在账册上一点晕开,像是心头不经意间被点破的某种情绪。
她垂下眸,语气依旧平静:“父亲得以官复原职,那是他的造化。沅卿不过是个闲散人,帮不上什么忙。”
李远思察觉她语气里有几分疏离,不由一怔,但很快笑着说道:“表妹这话就谦虚了,等回了京,可有更多机会施展才华。”
兰沅卿勉强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继续低头整理着账本。
她这个表哥平日里的确是算账的能手,可这一提起这些家宅事,他便像是没长脑子一样。
她真是懒得跟他说话……
主要是,她跟家里关系不好的事情,她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免得以后惹麻烦。
片刻后,李远思忽然发现她额角沾了点墨,便顺手拿了块帕子递过去,笑道:“表妹,别动,这里沾了墨——”
他微微俯下身,离得有些近,用帕子轻轻拭去她额角的墨痕。
兰沅卿略微侧了侧身,刚想说自己来,却见窗外一道身影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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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覃淮赶到时,正好瞧见账房里的景象。
兰沅卿伏在桌案边,额角沾了点墨汁。而李远思则站在一旁,低头笑着,手里还举着一块干净的帕子,似是在给她擦额角的墨迹。
从覃淮的角度看去,两人靠得极近。李远思俯身,仿佛要贴到兰沅卿的鬓边去,而兰沅卿却毫无察觉,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
那模样——亲密得让人怒火中烧。
覃淮当即脸色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大声喝道:“李远思!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一声炸雷,顿时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和谐气氛。
兰沅卿抬起头,见到覃淮满脸怒意地站在门口,眉头微微一挑,眼底却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这可真是来的巧了。
正合她意。
她故意放下毛笔,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笑盈盈地说道:“淮哥哥,你怎么来了?我和表哥在对账呢,耽误不了多久。”
“对账?”
覃淮目光扫过桌上摞得高高的账本,冷哼一声,声音不善,“对账能对成这样?他手都快戳到你脸上了!”
“哎,覃公子误会了。”
李远思淡定地收回手里的帕子,他早已将兰沅卿的面色尽收眼底。
相识多年,他也算摸清楚了这位覃公子对自家表妹的那些个常有的占有欲。
故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沅卿表妹刚才不小心沾了墨,我只是帮忙擦一擦而已。”
话音刚落,兰沅卿连忙上前说道:“表哥是好心,淮哥哥,你何必这么凶?”
你凶啊,你最好是更凶点。
凶得发疯了,真把她给娶回去才好的。
覃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眉头皱得更紧,“你倒是护着他护得紧啊!”
眼见覃淮脸色难看,兰沅卿反倒不急,轻轻扬了扬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淮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一点墨迹而已,表哥帮我擦擦有什么不对?”
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非但没让覃淮消气,反而让他的火气蹭地一下又上了几分。
“什么叫没什么不对?!”
覃淮大步走到桌前,目光冷冷扫过李远思,压低声音,“沅沅,我早说了,这种事叫丫鬟来做就行。他一个大男人,靠你这么近成何体统?”
“体统?”
兰沅卿睁大了眼睛,目光带着点讥诮,“淮哥哥,你自己整天翻墙进我院子,这会儿却讲起体统来了?”
你自己难道没意识到我对你跟对别人很不一样吗?
覃淮被她一句话噎得一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偏偏无法反驳。
他一时说不出话,便只能将怒意转向一旁的李远思,冷声道:“既然账对得差不多了,表少爷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李远思闻言,脸上依旧带着不紧不慢的笑,丝毫不为所动:“覃公子,这铺子是咱们李家的,我作为叔公的晚辈,帮表妹分担一点不是理所应当吗?怎么,覃公子连这也要管?”
他显然是已经察觉出了兰沅卿的用意,自然也是在帮着一起气人。
覃淮的脸色已经从愤怒转为深沉,他的双眼紧盯着李远思,几乎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
即使如此,李远思依然保持着微笑,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甚至目光透出一丝挑战。
“你这是在挑衅我吗?”覃淮冷冷地问道,眼神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