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毕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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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异常明媚，一中北门站着很多家长和学生。
是开学的那天。
“来来你们往中间站一站，”眼前站了两个人，韩慕柳拿着摄像机开心地指挥着，方蓉蓉也是在一旁积极给两个人摆着姿势。
“妈，阿姨，别拍了，晒。”听着方耀的话，杨树看了眼烈日，顺势搂过他的肩。
“就拍一张，等着跟你们俩毕业的照片放在一起，赶紧赶紧。”
韩慕柳催促着，方耀只好扯出一抹笑，快门摁下，他看见杨树宠溺地揉了下自己的脖颈，然后去相机里面确认照片。
后面车水马龙，太阳高悬，晒得方耀一阵恍惚，突然间一辆大挂车不受控制冲向他们，笑着讨论照片的人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沉默的车厢，方耀清楚看到车门变形气囊弹出，车不受控制翻滚着，车头稀巴烂。
扑身过来抱着自己的杨树，以及毫无生机的夫妇二人。
“为什么？？？”
病床上的自己蜷缩着，地面上全是杂七杂八：“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杨树沉默站在他的床前，右手打着石膏，不耐其烦一点点把扔在地上的物品捡起来，就这样陪着他。
“杨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错……”眼神空洞重复着这些话，“你打我吧，啊？”
杨树穿着一身黑衣，轻轻摇着头，只是说：“明天再来看你。”
眼神追随着他离开的背影，而后进入视线的是掩面哭泣的母亲。
“妈，杨树去哪儿？”
“葬礼啊，”这才注意到方蓉蓉也是一身黑衣，“小树他才是最痛苦的啊…他伤都还没好……”
自己赶到灵堂的时候已经没几个人了，杨树沉默坐在一旁看着来来去去的人。
“杨树！”
他这才有点生机。
“你怎么出来了？身体还没好，快回……”
“……去”
杨树抱了个满怀，虽然抱他的人穿着病号服光着脚，但是……
“杨树……对不起…我来晚了。”
泪终于夺眶而出，默默流到方耀的肩头，深深埋进对方颈间，终于得以大哭起来。
一滴泪从右眼滑落。
影像还在切换着。
“方耀，我是杨树你记得吗？”杨树握着他的手贴在他脸上，而自己则是一脸茫然。
“杨树？”他看见自己半倚在床头，“不认识。”
“……”杨树放开手，“没关系…有时间，慢慢来。”
可他红了眼眶。
之后杨树积极带着他到处跑，旅游，吃饭，甚至是去齐乐之前在的那个老破小区……
一遍又一遍，重复往返。
终于，同样的事情重复五次后——
刺耳拖动桌子的声音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他冷漠的声音。
“不用了，我坐外面。””
……
脑袋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在让他失忆后又以第三视角看着这半年，方耀恍然觉得自己赤身站在一片荒芜里，旁边像是有个老式放映机慢慢朝着眼前投放着——
前面有两个人影慢慢往前走，自己像合格的观影人，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看着一个因为嘲讽跟别人大打出手，看着一个开心快乐给弹钢琴的那位拍着脸，看着他们前脚踏过落叶后脚肩头上就飘满雪花，抬头一望空中的烟花消失在视线中。
看着他们最后的人影也消失。
五官突然就通了，嘈杂的声音钻入耳朵中，泪顺着侧脸落下打湿枕头，方耀终于颤抖着睁开眼。
一片白，跟记忆中的一样。
原来真的来过，还是好多次。
“醒……”
旁边坐着的女人一下子弹起来，“儿子……你感觉怎么样？”
紧接着她摁下呼叫铃摇医生来。
方耀的视线轻轻落在方蓉蓉脸上，不带有任何情绪。
“方耀？”
方蓉蓉小心翼翼地，嗓音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妈…”
听见声音，女人的表情这才好了一些。
医生正巧急匆匆赶来，凑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见身体体征一切正常后才问：“感觉怎么样？”
方蓉蓉紧张地看着方耀。
看了眼漆黑的窗外，方耀皱了一下眉但是很快，紧接着笑着：“还好，就是有点头疼。”
母亲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又睡了两天一夜，饿吗？我去找点吃的。”
“啊？这么严重吗？”方耀艰难地支起身子半倚在床头，难以置信看了眼自己完好无损的右腿，“我不就是骨折了吗？”
刚转身往外走的人顿住了，摁笔的医生也皱起眉。
方耀只是自顾自看着自己灵活不痛的腿：“…耶？明明扭到了来着，莫非是脱臼接好了？”
隐忍的呜咽声在病房响起，医生叹着气摇了摇头，然后走出去关上门。
“方耀，杨树走了。”方蓉蓉抹了把泪。
扭动的脚踝一停，紧接着换个方向扭。
“杨树？”
方蓉蓉看着儿子挠挠头，语气就像是之前自己听到过的一样好奇和漠然。
“妈，你在说什么？你新的合伙人？还有林杰彬呢？运动会前借他的游戏机还没给我呢，我得找他算账。”
哽咽声停，方蓉蓉像是终于认清什么，走到他床前，用不轻不重的地声音回着：
“嗯，没什么，就是一个熟人……大彬在门外呢，我……我帮你叫他。”
方耀看着母亲擦了两把泪后打开门，朝着外面说了两句什么，紧接着同样憔悴的林杰彬从外面进来。
把门关好沉着脸走到床边。
方耀笑着打了他一拳。
“干什么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把腿干折了很意外吗？”
林杰彬看着他也扯了个微笑出来，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只是说着：
“你真是，跑个步也能给自己弄医院来。”
“还有游戏机记得还我。”
“还个屁，早就给你了……”林杰彬抿着嘴瞪大眼，泪不太争气的就要往外冒，用袖子摸了一把然后又说：“你这个死记性，服了你了，别想碰瓷。”
脚没事，身体恢复也不错，没几天方蓉蓉就把他接回了家。
主要是他在医院待烦了。
“开学好好学，都高三……”给他切蛋糕的方蓉蓉顿了下，“高三了就好好学，你自己非得考就好好考。”
“高三？”方耀抓抓手背，拉开椅子坐好。
“时间这么快吗？感觉还在高一。”
看着眼前递过来的蛋糕，听着方蓉蓉叹了口气。
方耀叉了一块。
好甜。
不喜欢。
方蓉蓉又说：“你宿舍退了吧，我这半年不怎么忙，要是学校学不下去就在家学，我给你请假。”
“哦，行，我去学校就行，有氛围。”
方耀淡淡应了句。
方蓉蓉也没强求，第二天就驱车载他去了学校，她去处理宿舍的问题，而方耀则一如往常从后门进了教室。
齐静瞥了他一眼，继续讲着手里的卷子，程冉听见后面的动静，快速转身看了眼紧接着拿出两沓卷子，放到他桌子上然后回过去给卷子上打了个勾紧接着继续做它下面的数学题。
一沓新的，一沓旧的。
旧的上面贴了个便签：知识点总结蓝笔，红笔请忽略。
方耀翻着看了看红笔————
程大小姐求你了别错了！
脑残吗？这个都能错！
生物大王小冉膜拜膜拜你，下次多给点分。
没救了程大傻子……
诸如此类的话用红笔超大字号刻在试卷上，而方耀板着好几天的脸终于舒缓了一点，朝着奋笔疾书的人轻声说了句谢谢。
黑板上的数字一天天倒数着，少年们也把春季校服换掉穿上夏季校服，终于在倒数日归为0的那天，规规矩矩进考场，又在四天后洋洋洒洒跑出考点，至此少年们前十八年的最终目标落下帷幕。
“都回去好好收拾东西啊，别落下，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去我办公室找我。”
下了公交，小明朝着归心似箭的学生们嘱咐着，最后又补了句：
“前程似锦各位。”
“小明！！！”
一众人涌了上去，抱住他不撒手。
方耀的东西不怎么多，考试前就已经全部清理回家了，回学校主要是帮着林杰彬他们三个收拾一下东西，该扔的扔，毕竟他们学校不让家长进校园。
“害。”
放下肩上扛的大袋子，林杰彬站在校门口朝着人流喟叹一声，旁边的程冉踹他一脚。
她笑道：“不白让你扛，晚上我请吃饭。”
“唉，不是，”紧接着他指了指校园里哭得不成样子的学生们：“就是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方耀闻言扯了一下嘴角，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脚边放着杂七杂八的行李，面前抱着的是三年来不忍离别的念想。
方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耶？”
程冉突然朝着远处挥了下手。
赵尚鸣来得晚，他从西南方向跑过来，跑到众人面前站定林杰彬也好奇地问了一嘴：“干嘛去了？等你老半天，你怎么从那边过来？”
“累死了。”赵尚鸣喘了口气，扯着领子扇了下：“老戴非揪着我搬凳子，累死我了。”说完还朝西南角那个楼指了一下，果然门开着有一些学生抱着凳子进进出出。
程冉低头看了眼手机：“车来了各位，走吧，毕业了。”
“毕业喽毕业喽，我们学校也真是，没个毕业典礼。”林杰彬又扛起那个大袋子嘟囔着。
“毕业典礼？”赵尚鸣帮忙托着袋子：“成人礼不就是吗？”
众人大步没迈两步，空气却突然安静下来，程冉无语轻扶了一下额头，回过头想看看某位一言不发的人。
结果只有赵尚鸣那张傻脸。
程冉：……
看了一圈儿确认没人，问：“方耀呢？”
“啊，”林杰彬从容接上话：“跑走了，刚才给我发消息说让我们先走。”
“好吧。”
校门外面人来人往，车都把路堵死，炎炎六月刚才还抱着依依不舍的人现在扛着行李都骂娘，夏蝉吵得人头疼，方耀却钻进楼里推开一扇门。
钢琴落了灰，窗帘也拉着，屋内像是有股难以描述的粉尘味。
方耀咳嗽两声，走上前打开琴盖，直立在黑白键前，方耀搭上自己的右手，想了想还是没摁下去。
“学长？”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方耀的手缩回去，他越过琴盖看着门口的女生，她冲他礼貌地笑着：“学长，要用钢琴吗？”
方耀看了眼琴键，把琴盖关上。
“不用，我不会弹。”
“哦，那行，”说完朝后面人招招手：“进来吧！”
说完就进来八九个高个健壮的男生，合伙弯腰就把钢琴搬起来，紧接着就风风火火出去，就像来的时候一样。
方耀站在原地，房间一下就变得空旷了，只剩下他。
还有一张小桌子。
“不好意思。”
紧接着刚才那群人里的一个小伙子折返回来，手脚利索地把桌子也搬走了。
这下真就只剩下他了。
夕阳携着霞光到来，穿过白帘打到他身上，方耀终于拖着麻木的双脚走出去，带上门。
咔哒。
这次关上了。
而他这难以启齿的青春，也随着锁声，一并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毕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