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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伤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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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的雪景别有一番风情。亭台楼阁在雪中月色下若隐若现,回廊上的积雪无人清扫,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涔沅进了暖阁内,权筠叶就也无奈跟着,危险么,她在心中问自个儿,自然是危险,可另一个声音又反驳到,他不会对自个儿怎样。
暖阁内,炭火熊熊,照亮了四周金碧辉煌的装饰。地毯柔软厚实,花鸟屏风鲜艳如生,其后放着浴桶。
血淋淋的双脚不客气地踏脏地毯。
“主子,水烧好了。”家仆敲了敲门:“主子今日沐浴吗?”
“嗯,再多烧一些水。”涔沅站在炭盆先烤了烤手,他连眼色都未曾给权筠叶一个:“她也要洗。”
“劳烦了。”权筠叶向家仆道谢。
“为何不谢我?”涔沅这下顿住,莫名其妙问了她一句,权筠叶没有回答,想了想,还是没敢靠近炭盆。
很快,一溜的家仆便提着木桶将浴桶填满,恭敬关上了房门。
“既然不道谢,那就做事吧。”涔沅自觉走到她面前,双臂一展:“给我更衣。”
“上来就勾引我,看来公公活得挺寂寞,高处不胜寒吗。”神色一丝也未松动,权筠叶走向衣柜,月光锦织就的寝衣捧在手中如水一般柔软舒适,这边似乎不是涔沅平日的衣柜,只放着件深紫色的朝服和玄冥司的玄色官服。
“......算了,这件给你换上。”涔沅睨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不敬:“进床榻里换。”
“好一位君子。”权筠叶一张小嘴像吃了炮仗,不知道地还以为她是这宅子的主人呢。
“院中正缺一尊冰雕呢,再这样说话,就把你拎出去淋上水,在雪地里冻一夜。”涔沅说得再没那么认真。虽做了这么多年的奴婢,可在涔沅看来,权筠叶离被浸泡得奴性入骨还差得远,譬如,大多的宫女太监们在主人身侧时刻都要躬身以示尊敬,因此都会习惯在上位者前微微佝偻。
可眼前女人,若不是她故意示弱,其余时候身板都挺直得堪比松竹,且她对自个儿的鹤立鸡群浑然不觉。
此等人若是在办案中落在了涔沅的手里,他必要玩弄许久,直到将她打碎才能觉心中酣畅,眯了眯眼睛,涔沅看着她的背影。
——是要将她囚起来供他一人慢慢赏玩,还是丢到这盘朝局里等着看她被万物碾碎,二者究竟何选会更有趣,更令他享受。
钻进床榻里,拉上厚重床帘换上了男人的寝衣,坐卧之间碰到下半身的鞭伤,疼得她不禁咬紧下唇。
“嗯?”权筠叶竖起耳朵,外面的男人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翻找之音后,她听到水声和步伐声悄悄靠近。
“更衣要更到天都亮了?”涔沅讽她一句:“我拉开了?”没听到否认的回答,他轻轻拉开床帘。
“公公?”女人这次没再往床榻里蜷缩,零碎烛光中,她在榻边跪直了身子,余光瞥见涔沅端来放在脚踏上的浴足盆和三只青瓷小瓶。
“我看只有脚上的伤口渗血了,你洗洗再上药。”涔沅盯着眼中还有一丝惶惑的权筠叶,淡淡吩咐,讲完,他抱臂而立,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她本想说等沐浴完再处理这些,可被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威胁得闭上了嘴。
她咬着唇,将双足置于浴盆中,甫一触碰水面,寻常的热水便如蚀骨的熔岩一般烫得权筠叶差点缩回来,她勉力俯身清洗,手法轻柔地抚摸脚底的血口子,如此,已令伤口再如刀割一般痛得要命。
“不用力,能洗干净吗?”涔沅冷冷发问,随即利落地撩起袖袍半蹲下。
“你。”女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想要缩回小腿,溅起的水花有几滴落在了男人的下巴上:“我不是有意的。”
来不及瞪她,涔沅一下将她左脚的脚踝攥在掌中,呵,好大的力气,若是他有半点手滑,说不定真的会让她挣脱,他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她,命令到:“忍着。”
“哗啦”一声,涔沅毫不留情地将女人伤足再次按回水里,右手向下伸去,指腹大力揉搓起足底的那道鞭伤,衣袍下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流畅,结实有力。
“嘶,疼。”权筠叶一时没忍住呜咽,他的手很暖和,不禁令她疼得更要命,还觉出一丝痒意,这样情形下,呼痛的话讲出口,听着便像是小小的撒娇。
“走了一路,不是很能忍吗?”涔沅手下的力气一分也没减,揉搓了好多下,又掂起她的脚踝将足底对着他的脸庞,神情严肃,细细查看伤口有没有洗干净,才拿起一旁的拭足巾,将女人的脚整个包裹在里面,用力按压,吸干水分。
“刚刚只是冻麻了。”权筠叶认真解释,纤细五指疼得攥紧了床单。
涔沅似乎丝毫未意识到,他如今怀抱着女人的足的样子有多荒唐,他的视线平视着女人忍痛的双手,轻轻“哼”了一声。
“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心性。”涔沅说着这些恶劣的话,手中动作却没停,很快扯住另一只脚踝往下拉,熟练地给她清洗伤口,再用同样的手法按压擦干,这一蹲就是好久。
额头渗出了汗珠,权筠叶疼得头脑模糊:“公公故意让我多走这段路,不是就是想我的伤好的慢一些吗,现在上药,就又好得更快了,可真是矛盾。”
“......这是金创药和艾叶粉”涔沅差点又被噎到,起身坐到她身边床榻上,取过她的脚踝给她上药,“我这是在教你,看好先用什么后用什么,以后你上药的时候多着呢。”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冷冽万分。
平日里涔沅的脸庞犹如被精雕细琢的美玉,五官无一不精致锋利,一颦一笑充满魅惑,与此刻舒展着眉目,低头仔细给她上药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弄得我痒。”女人忽地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涔沅下巴上刚刚溅上的两滴——她的洗脚水。
手中动作顿了下,涔沅抬头瞟了她一眼,未发一语任由她擦了,好凉好小的一只手,摸得他下巴泛起一阵痒意。
上完药,涔沅终于肯放过她,两只脚踝早就被捏出了两道红印子:“你养伤期间就在这间房里,不许出去,少下地。”他轻飘飘地下了禁足的令。
“今日禁卫一事,还请公公放过那禁卫,若公公真将他剜目阉割,恐怕更会引起摄政王的怀疑。”权筠叶想了想,嘱咐他。
“还有空惦记别人的事,我看你是疼得还不够。”涔沅伸出手捏上了她的脸颊,语气不算重地斥责她。用力不重,但离得太近,让人心里微动,权筠叶忽然抬头,覆盖上他的大掌,好细长有力的骨节,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双手了,“公公沐浴完,也睡在这榻上吗?。”
“不。”涔沅果断说完,才品味出她这句话里的含义,世人都说他长得如蛇怪魅魔,性子又古怪变态,可看着眼前女人,说一句话变一番神态,又该怎么称呼她?一个有气节的魅魔吗?
“哦,那待会得让人把炭火搬过来,我冷。”权筠叶毫不尴尬地接上,继而盖上被子,就要入眠。
行,原来他只是个行走的暖炉子。
“你杀的那个工部侍郎,坏过我不少好事,我还没寻到名头处置他,你便替我做了。”他不明不白夸了一句,忽然挑了眉毛,好奇到:“杀人的感觉如何?”声音低沉又轻巧,如蛇吐信子
“嗯?”睁开已经闭上的眼,权筠叶抬头皱眉看向他,从他的表情中似乎看出了一丝愉悦。
“听说那男人脖子上的血窟窿抵得上眼眶骨那么大了,你到底是失手杀人,还是......”涔沅笑得愈发邪魅:“杀人的感觉太好,令你爽得停不下了?”
她回忆着男人滚烫四溅的腥臭血液,渐渐瘫软的沉重身躯,死不瞑目的混浊双眼,然后疑惑地盯着涔沅,“当然是故意杀的,面对比我大得多的东西,只有奋力去杀,才能解决,只有男人对女人才会是所谓‘失手’吧,不爽,或许等我杀掉漂亮的东西才会爽,毁灭本就是丑陋的东西,只会觉得累,这么简单的道理,公公还要问?”
“咕咕”两声传来,权筠叶摸了摸肚皮:“饿了,有吃的吗。”
伶牙俐齿的女人突转成呆呆模样,又是冷又是饿又是毫不羞涩地谈论那样的事,纯然如孩童,涔沅不禁失笑,难道是他把她想得太成熟了,男人端起桌子旁的一碟点心折返,塞进她那双等待的爪子里,言简意赅到:“吃了,睡觉。”
“是。”权筠叶愉悦地笑起来,涔沅早已回身,踱步到远处的屏风后。
“见外。”权筠叶喃喃自语到,塞了一块桂花糕到口中,淡淡发表评语:“跟谁没见过谁一样,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能又长出来了吗?”
透过轻薄的屏风,涔沅的身影隐约浮现。他正站在屏风后,准备沐浴。
烛光摇曳,将他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屏风上,高大而挺拔,宽肩窄腰的轮廓清晰可辨。
他微微抬手,似乎在解着衣衫的扣子,手臂的动作在影子中显得优雅而从容。随着他的动作,身影微微晃动,仿佛一幅动态的剪影画,一举一动展示着这副身躯的力量感,附带着几缕漫不经心的诱惑。
“虽然没有那个东西,但公公并没有懈怠锻炼屁股,挺翘得,此等毅力真是惊人。”在闭上眼睡着的最后一刻,权筠叶还不忘夸他最后一句。
这才第一夜,涔沅就想把她从床上揪起来扔出去。
沐浴过后,穿过长廊一侧,涔沅径直走向正室。正室太大,炭火烧得旺也不如暖阁暖和,独自躺进冰凉的被子里,涔沅便有些悔意。勉强睡了两三个时辰,清晨之时便又入了京城郢都,权筠叶这事,到底会有多少人追着他要交代呢。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开启,雪霁初晴。众臣身着厚重朝服,三三两两相伴入朝。掩住衣袖轻轻打了个哈欠,涔沅踏出轿厢,迎面就是张不想见的脸,连一个眼色都懒得给他,他转身往前。
“司正大人昨夜可是忙活了些什么,看您脸色不大好。”谁知那魁梧男人却不知死活地凑上前来,对着刚下马车的涔沅评价到。
“当然是因为看见了你啊。”涔沅实话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