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戮》鹤拉米娅

30、府兵制

　　　　“不错！”两人都为她鼓起掌来：“此法甚是绝妙，不过朕觉得乌副官应当更听你的话，不如你去跟她说。出去的时候记得避开张淼。顺便跟张淼说，朕今晚就睡在你的房中。”陛下很快谋划一番。

　　权筠叶在心中叹了口气，真是千算万算还是要把她卷进来。上次她帮贺吉抗伤的账，涔沅还没正经跟她算，包庇陛下这事儿，若是东窗事发，她恐怕要搭进去半条命。
　　“没事，涔沅怪罪的话，你就说朕威胁你，你若是不从朕就要杀了你”。陛下很快接到。
　　陛下此言一出，权筠叶只觉得一圈金色的星星围着她的额头转圈，顿了顿，她只好无可奈何地应下了。

　　须臾后。
　　目送着乌丰丝毫不疑地带着密卫一行人从宁府出去，候在后门等着陛下的背影，权筠叶长舒了一口气，好在乌丰没有怀疑她。

　　回院子之时，张淼还等在门口，她重新收拾神色，满面微笑地交代张淼公公，“今夜陛下睡在他房里了，公公快回去歇息吧。”
　　张淼一双锐利的眼盯了他半晌，“陛下将才已经出来跟咱家说过了，不过这花生糕……陛下不吃花生。”他瞥了眼权筠叶拿来装做去膳房转了一圈的一盘糕点，伸手接过端走了。
　　这，怎的觉得张淼什么都晓得呢，手中空空，权筠叶留在原地愣了一下。

　　回到房中便已是人去楼空。她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有胆子放陛下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做都做了，也来不及后悔了。

　　夜，深沉如墨，关州城外的军营之中。

　　陛下女扮男装得心应手，她自然不是第一次来到军营，可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府兵制下的军营，除了这山岚十三州，其余各地早已施行了募兵制，她只从书中读过府兵制的原理，今日一见，才能更好的了解其优劣之处。洛玉明眼前呈现出一番与募兵制军营截然不同的景象。

　　府兵制的军营周边，大片的田地在月色下泛着银白色。这些田地规整有序，田垄分明，仿佛是大地编织出的棋盘。
　　以均田制为基础的府兵，在闲暇之时便耕耘于此。田地里有的种着冬小麦，嫩绿的麦苗在寒风中倔强地挺立，像是一个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与募兵制军营的纯粹军事氛围不同，府兵制的军营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这里的士兵既是保卫国家的勇士，又是辛勤劳作的农夫。他们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因为这是他们生活的根基。”宁羽禄站在她身侧，为陛下悉心讲解。
　　点点头，“是令我有些震撼。”二人单独相处，洛玉明放下尊称，没有那么拘谨了。

　　女帝驻足田间，陷入沉思。府兵制有其明显的优势，士兵们有自己的田地，生活相对稳定，且对土地的眷恋使得他们在保卫家园时更具斗志。同时，均田制为府兵制提供了经济基础，减少了国家的军费开支。
　　然而，府兵制也并非完美无缺。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兼并可能会导致部分府兵失去田地，从而影响他们的战斗力。而且，府兵在农忙时节可能会因耕种而分散精力，影响军事训练之效力。

　　陛下凝望着尚有冬雪覆盖着的田地和远处灯火微弱的军营，心中一时思虑万千。

　　“陛下，军营中请吧，军营中众将士有一些平日也都以营帐为家，正值过年，大家每夜都好生庆贺呢。”宁羽禄拍了拍她的肩膀，令她收回忧虑之色。

　　果真，营帐内，热闹非凡，将士们欢声笑语，气氛热烈。陛下坐在其中，宁羽禄跟将领们介绍了她是他的江湖朋友。
　　众人听闻，霎时围了上来，敬酒都被宁羽禄挡下了，不过陛下有些逞强，仅仅两杯下肚，便觉头晕目眩，醉意朦胧，谁也想不到这位看似普通的“江湖公子”竟是当今陛下。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权筠叶的脸上，她一双眼睛忽灵灵地睁着，昨夜真的睡得一塌糊涂，没拉上床帘，一直担忧着女帝会不会半夜就回来，不知他们在郊外的军营一切是否顺利，却没有想到陛下会彻夜未归，她如今担心得要死了。
　　“吱呀”地一声，房门没有丝毫预兆地被推开，未带玉冠，长发未束的高挑美人，不是，眼角眉梢都带着凌厉怒意的涔沅向床榻这边走来。
　　“听闻昨夜陛下宿在你房中?人呢。”他平直小臂端在身前，倨傲地看向床上那狐狸般狡猾，难以管教的女子。
　　“你，你怎么。”人在哪儿我也想知道呢，权筠叶见左右是等不到了，正欲哭无泪。

　　“朕刚去更衣了。”还未等她问完，女帝的救命之声就在涔沅身后响起，更衣是如厕的雅称。

　　听到陛下回来，权筠叶坐在榻上，差点嘴角都压不住了，可她顶着涔沅狐疑的目光硬是把话圆了回来：“公公，你怎么大早上的就这么想奴婢啊？”
　　圆的实在不怎么样，涔沅像看二傻子一样瞟了她一眼。

　　“臣参见陛下，是臣冒犯了，臣是着急来查她功课。”收回凶凶的眼神，涔沅慢条斯理地转身，面对陛下，声色再没那么温雅柔和了。
　　既然陛下回来了，那涔沅便再也没有道理罚她。虽然此事乌丰必然会向他禀告。可陛下的意思很明显，想必涔沅应也不会再违背。思及至此，权筠叶心下稍安。

　　“今日陛下要在府中招待山岚十三州其余将军，兹事体大，陛下可要慎重相待才好，趁着时辰还早，若陛下有何细节需与臣商议，臣就在此候着。”涔沅出言提醒道。

　　此乃陛下此次关州之行最大的议程，前几日陛下便下令秘密通知这十几头地头蛇来关州相聚，不过想必会亲自来的老家伙很少，大部分应该只会派副将或者儿子来。可无论怎样。今日的宴席都是来试探各位将军心意的好时机，一点也马虎不得。

　　“谢涔卿提醒，朕心中有数，他们总不敢在今日便反了。”洛玉明目光一凛，眉宇间神色张扬。
　　“陛下尽可放心，各州兵马都无异动，木兰卫三万大军还盘踞在甘州西侧，他们还没胆子轻举妄动。”涔沅肯定道。
　　这两人说话倒也真的不避讳她，权筠叶在里面穿好衣裳，是往外走也不是，躲着也不是。

　　“陛下与司正不如在奴婢房中共用早膳，如何?”权筠叶到底也不敢躲起来，鼓了好大勇气邀请二人，主要是看涔沅的意思，他今早就欲备待在她房里了，陛下若是走了……
　　接受到权筠叶求救的目光，陛下眼神躲闪，昨夜在军营帐中待了一夜，她着实是有些犯困：“朕就不必了，朕还有几句话要跟宁老将军商议，涔卿与叶子姐姐用膳便好。”

　　“咔嚓”一声，那是权筠叶的心碎之音。

　　“恕臣直言，陛下贵为天子，还是不要随意叫人姐姐的好。”涔沅火上浇油，话里坏外都还看穿了什么的意思。
　　“对了，你这一提醒朕，与叶子相伴这几日，朕对她甚有好感，若是想要赐她个官职留在身边，涔卿说哪个位置更好些，此事可与桑姑娘商议一二再告诉朕。”说完，洛玉明便打着哈欠往回走了。

　　房中立时只余大眼瞪小眼的二人，晨曦微露，半扇暖光透过窗棂刚好洒在披着外裳的权筠叶身上，她的胳膊还吊在肩上，可背已站得笔直。权筠叶似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与朦胧。
　　“我要梳洗，司正请回吧。”捕获到涔沅打量她的眼光，权筠叶轻声慢语。

　　涔沅不置可否地往里间那边走了两步，轻轻倚着帷幕看她，一点儿也没有避讳看她晨起洗脸、洁齿等这些女儿家的私密事的意思。

　　算了，权筠叶叹了口气，起身梳洗，茂盛浓密的发丝如瀑布般随意地散落在背上，几缕发丝滑落，更增添了几分随性与妩媚。只一个未梳妆的侧面，却已然美得动人心魄，仿若名家手下的名画。
　　而后权筠叶坐在梳妆台的铜镜前，想好好梳个发型。

　　“梳的乱七八糟的。”看她妄图用完好的一只手随意梳个头，涔沅终忍不住上前取过木梳，很快便梳给她梳好了她平日里爱梳的垂鬟分髾髻，这发型多是未出室少女的发式，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余下的发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之后垂于肩上，亦称燕尾，这个发型亦无需什么首饰，清爽利落。

　　“不爱带头饰?”涔沅整了整她的鬓发，问道。
　　“是，发饰太沉了。”他既然愿意做，权筠叶自然乐得享受，无论是化妆亦或是梳头搭配，涔沅的手都比她巧的多，毕竟是日日精细地伺候人练出来的。

　　“乌纱帽会轻些。”长指轻轻将银簪推入发中，涔沅淡淡说到。
　　“嗯?”刚刚陛下说的什么封官的话，权筠叶还以为涔沅会替她拒了呢，但他似乎也，“我不做宫女才十几日，什么功绩和本领也没有，你又在取笑我了。”

　　“我可没有乱说，朝中局势胶着已久，正是需外力打破的时候，你也别以为做官是多好的事，这可是要你有些觉悟的，这才是最重要之处。”从妆奁中随手挑了副银叶子的耳坠，却在给她带上的时候不甚温柔。
　　“嘶。”耳垂被他摆弄得痛了一瞬，随即微凉的指肚便揉捏着安抚起来，权筠叶可真怕他下一秒就会揪她耳朵，毕竟近日欠的债是有些多了。

　　“关于贺吉或陛下，你可有话要对我说?”涔沅问道。
　　陛下之事不知道，但贺吉……涔沅一定是在诈她的话，以那天二人在虢州交战的情形来看，涔沅分明就没认出贺吉是那日闯入涔府的人，她可不能先自乱阵脚。
　　“我已经说了，我上次为贺吉挡剑也是怕你违背陛下圣旨，陛下会降罪，会牵连我。”权筠叶望向铜镜中涔沅那张有些模糊却还是艳丽生香的面孔，端正神色，“不过昨夜，确然是我骗了乌副官，你要罚就罚我，别怪乌副官。”说着，权筠叶不慎拉住涔沅的手。

　　涔沅无甚表情瞥了她一眼，权筠叶才一下松开手。

　　涔沅声色冷到骇人：“你倒是会替他人着想，欺上瞒下，你可知要受何种刑罚?”
　　等等，权筠叶也是见识过玄冥司刑房，“可我这不是已受了炮烙之刑，司正可否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