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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公报私仇啊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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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裹挟着冷风,斜着打在昌卿的脸上,昌卿往屋檐下挪了挪,等到膝盖开始发疼,才见雨中伞下,一身影小跑而来。
昌卿一眼便认出那人是林笑。
见人回来,昌卿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皱着。
“怎么这么晚?”
“你怎么在这?”
俩人几乎异口同声。
林笑收好伞,“这么大的雨,还刮风,你站这腿还要不要了?”
林笑气的掐了把昌卿的胳膊,推着人就往屋里赶。
昌卿也后知后觉打了个哆嗦,之前心思全在担忧林笑上,被数落才发觉有多冷。
“我这不担心你。”
“你有这份心,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一天三顿药,再得个风寒,喝药都得给你排时间。”
此时,饭厅里早没了三丫头的身影,她们晚上还得干活,委实陪不了昌卿一起等,桌上花卷冒着热气,但口感已经不如刚出锅时有嚼头了。
昌卿让林笑先去换件衣服,烛光下,林笑周身狼狈被照的一览无余。
“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雨天路滑,我走太急不小心摔的。”
“借口太假,换一个。”
“那我说是有人暗算,惊了马车,我被甩出去好几米,才伤成这样的,你信吗?”
林笑试探着说出实情,期待昌卿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生气,关心她、心疼她?
但昌卿偏不按常理出牌,听了林笑的话,是个人都会出言安慰几句,可他只是沉默找出伤药,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林笑心情一瞬失落,像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说话都没了兴致,“有人雇人害我,就专门守在我回府的路上。”
“知道是谁吗?”昌卿语气沉稳,林笑却隐隐感觉到他的不悦,屋内气压都低了不少。
“不知道,不过乌老二给我指了个人,他说可能是史大智。”
“那个胖子?”
“嗯。”
昌卿拧开伤药凑近林笑,掀开袖子,林笑疼的一缩,本就纤细的小臂皮肉翻卷,斑斑点点红了一片,看伤口像是被地上的石子割的,裂口处泥沙混着血污紧紧黏附。
“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多大点事,我,啊!——”林笑刚想逞强,便被一阵剧痛打断,疼得差点咬到舌头。
眼角瞬间涌出泪花,林笑心里叫苦,这药怎么和之前不一样啊。
“不把伤口处理干净会感染的,疼就喊出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是在公报私仇吗?”
昌卿疑惑抬眸。
“报复我拘着你,不让你出门。”
林笑两眼泪汪汪的,委屈看着昌卿。
昌卿拿药的手一僵,心头原本烦躁的情绪被悄然抚平,昌卿佯作恼怒,没好气地抬手拍了一下林笑的头,“瞎想什么。”
“还有哪里伤着?脚、后背、胳膊……?”
林笑摸上肩膀,“这里有点疼,可能扭到了。”
“衣服撩开我看看。”昌卿担心地解开林笑衣领,只露出半边肩膀,隔着里衣揉了揉,“这样疼不疼?”
“恩疼。”
昌卿才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等着。”
说着便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找起来,这些罐子从外观看上去都一个样,昌卿心烦还着急,抓半天没抓对,脾气也跟着暴躁起来。
“别急呀,我就是磕了一下,又抬了重物,顶多扭了,不是特别疼。”
林笑轻声安抚,头一回见昌卿慌乱的模样,还是为的自己,林笑心底不禁泛起丝丝甜意,难言的欢喜,
林笑轻挪座椅主动靠近,冲昌卿讨巧的笑了一下,像只冲主人撒娇的猫,勾的人手痒,想撸。
想到,昌卿真就这么做了。
他伸手猝不及防的在林笑左脸掐了一把,力道不重但也实实在在掐起一团软肉,手感软乎乎的,像捏了团包子。
林笑刚起的欢喜一下就灭了,前一刻还是温顺的奶猫,下一刻就成了炸毛的凶兽,亮出利爪就要挠人。
“松手!”
“哎!患者不宜发火哦。”
林笑双眸瞪圆,作势真要咬人,为啥动口不动手,因为胳膊真的抬不上啊。
“呜!”昌卿一个花卷就塞了进去,“吃了垫垫肚子,那姓史的到底是啥来头?”
昌卿低头给林笑处理肩伤,仿若随意一问,打听起史大智的情况。
林笑拿出堵在嘴里的花卷,越想越气,往花卷上狠狠咬下一口。
“他可拉倒吧!纯纯一白眼狼。早年前他跟他姐到佳城来投奔亲戚,哭咧咧地求人家赏口饭吃,那嘴甜得啊,恩人长恩人短叫得贼拉亲热。亲戚心一软,给了他一个酒庄。后来他又耍了些心眼子,他姐也傍上了县令。”
“身边捧的人多了,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好好的舒坦日子不过,为了他那张破脸,真敢来找我麻烦,看我早晚不撕烂他那张嘴。”
昌卿眸色一狠,暗自咬了咬牙,可面上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手心余温把药化开,均匀抹在林笑肩上,打着圈把药揉进去。
“史大智雇人对付你,想给你点教训?”
“何止!姓史的心黑着呢,出手都是奔着半残去的,生意上以次充好、强买强卖的事没少干,得了利就把多年照拂的亲戚一脚踹开,这种人做事,你想他能有什么底线。”
“就因为你没卖他面子,没如他意把我交出去,他心生不悦,就想弄死你。”
“那倒也不至于,他现在顶多和县令就搭了个边,仗着这点关系吓唬吓唬人还行,要真对我下狠手,县令未必会给他兜底。”
想拿鸡毛当令箭,可笑,人县令又不蠢,林笑做的是什么生意,铺子里随随便便拿出一件,不是纯金就是纯银,没点子门路,谁敢卖这个。
昌卿引林笑说话,好分散林笑的注意力,肩膀看着是脱臼了,林笑一直在气头上,嘴里滔滔不绝,连昌卿什么时候接的胳膊都不知道。
昌卿轻轻抬起林笑的手,小心转了半圈,“他姐不过是嫁给县令做妾,区区一个小妾的弟弟,也敢在外面借着县令的名头作威作福?”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没点子利益瓜葛当然不敢,史大智不是开酒庄卖酒的吗?佳城做生意的人多,总会出些口角,就经常会有人去给县令送礼,按律要收了那就是收受贿赂,但若是经史大智的手,这礼不就成小舅子讨好姐夫的了么。”
林笑点到即止,昌卿都不用多想就懂了。
私下收受贿赂哪个官员没有,千里做官只为财,昌卿明面上不管,可多少心里总得有个谱,你可以不是个人人称颂的好官,但绝不能做以权谋私的贪官,更不得拉帮结派踩了昌卿的底线。
“他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舅子。”
林笑冷笑一声。
“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一路货色,利益见人心。”
昌卿也笑,“这佳城的县令,听闻也是寒门出身,少年英才,当了半辈子官,如今也是忘本了。”
“除了手、肩膀,还伤着了哪?”
“没了。”林笑怕昌卿不信,还起来蹦跶两圈,“真没了,这伤顶多两天就能好,你看,我这不是能跑能跳的嘛。”
林笑性子直,人也皮实,是真没把这伤当回事。
人从小耍到大什么危险干什么,吓的林父把她关屋里都没用,门锁了就爬窗,窗锁了不是还有屋顶的吗,调皮惯了受伤也是难免的,只要不是绝症,全当擦破点皮处理。
昌卿转身收拾药瓶,林笑趁机打开食盒,羊汤特有的荤香味拂过鼻腔,昌卿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这羊肉太次了,一股子膻味,闻着就一般,你受伤了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这种垃圾食品就由我为你效劳吧。”
说罢就要上手抢。
林笑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护住羊汤,不让它落入昌卿这个馋鬼之手。
“这是人羊汤老板好心送我的,还给了我伞,我护了一路没你的份。”
“那我还等了你一宿呢,一人半碗,我们一起喝。”
“不!”林笑态度强硬,端起碗以最快的速度,撤出安全距离。
但凡昌卿想靠近,她就喊疼,一整碗汤愣是一口都没给昌卿留,就让他闻了个味。
害怕林笑伤口真的开裂,昌卿就是馋死,也忍着没用强。
等明天,明天他要喝十碗!
两人又嬉闹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屋,今晚一个淋了雨,一个吹了风,开始还不觉得,等到了用饭时,眼皮一个比一个重。
半夜昌卿摸到额头有点烫,不出意外的发烧了,嗓子干的厉害,纠结了会儿还是挣扎着起来喝水。
温水灌入喉咙,昌卿脑子还晕乎着,而然下意识的防备让他对一点细微动静都格外警觉,昌卿霍然睁眼,混沌的大脑顷刻清明。
“小姐,工匠那边五叔已经带人过去了,今晚是最后工期,工匠们都在赶货没人外出,等到了是谁偷的咱们一搜便知。”
银儿给林笑点灯,若不是事态严重,这么晚了她也不会来打扰林笑。
林笑出来时还在咳嗽,她抬眸瞥了眼昌卿屋子的方向,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小声些。”
银儿会意,立马压低声音,“好的小姐,马车已经在外头备好,天冷不急,您走慢些。”
尽管五叔已经将人都控制住,但工匠偷拿铺子样品,此事绝非寻常盗窃那般简单。
放着手边大把金银不偷,非得偷一文不值的样品,其中隐情着实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