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计》铁马冰戈

13、兰知锦

　　四人吃了一惊，骤然停步，走在中间的王玄风即刻伸出手把王苏柒拉到身后。

　　苏亮面无惧色，立马绕过葛老道，站在姑父旁边，“姑父、小七，莫怕！”

　　葛老道扶了扶腰，活动活动腿脚，前日摔下去尚未完全恢复，打一个有余力，打两个够呛，怕是要认栽。

　　王苏柒寻思自己穿越后与六兄往返这条路不下十余次，从未听说有人打劫，今日倒有些蹊跷。

　　王玄风颇冷静，好言相劝，“各位好汉，拦路抢劫，被官府抓去是要判充军的，重则斩首。”

　　自称胡子的那位及其身后劫匪登时哈哈大笑，肆无忌惮道，“哈哈哈，老子不怕，老子官府有人。”

　　与官府勾结，且来打劫自己一行人，四人脑海瞬间浮现出一个人名，罗怀仁！

　　王玄风与老道对视一眼，葛老道戏道，“真是巧了，我们在官府也有人，那人姓罗，名怀仁。不知你们认识的是哪位？”

　　胡子等人闻言一怔，正是罗怀仁昨夜抓住他们几个，一番威胁，让替他办事。之前着人在监狱门口盯着王玄风他们，并偷偷跟着，好到人少的地方吓唬吓唬他们。

　　众人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胡子哥，莫非认错了人？”

　　里面有位中等个头、脸庞圆润、眼藏精光的人，最先反应过来，摇摇头，“不对，定是他们猜到了我们是罗怀仁派来的。”

　　“呔，竟敢戏弄老子！”

　　“哼，绝不能轻饶喽！”

　　王玄风见对面这群地痞不听劝，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叹息一声，“动手吧！”

　　胡子等人肆意狂笑，“哈哈哈，没见过这么主动讨打的！”

　　话音刚落，头顶飘下来一个黑衣人，稳稳落在众匪徒面前。他身长六尺，体形壮硕，脸上蒙着一块黑巾，看不真切长相。王苏柒站在最后边，只能看见背影，莫名觉得眼熟。

　　黑衣人并不多话，飞脚上前，腿脚功夫极快。胡子一行人只觉眼前残影飞舞，紧接着便被踢出数丈远。弹指间，黑衣人将劫匪众人打得落花流水。

　　“啊~~~”

　　“咦~~~”

　　“呀~~~”

　　“咦~~~”

　　“呦~~~”

　　“啊~~~咦~~~呀~~~咦~~~呦~~~”

　　周围尽是胡子等人分外有律动的惨叫声，王苏柒掩口失笑，侧移两步走出父亲后背，津津有味看戏。

　　葛老道心道痛快，他平素最好结交义士，一时热血沸腾，冲上去，兴奋道，“壮士，何不卸下面巾一见？”

　　黑衣人闻言转身，葛老道热情拍他肩膀，黑衣人下意识闪躲。好巧不巧，被葛老道的手勾到他紧挨下巴的面巾一角，不防将蒙面巾子扯松一部分来，露出上半边脸。

　　王苏柒定睛细看，登时无语，这不是陈重恩陈铁匠吗？想起方才那句动手吧，直觉跟父亲有关，她朝父亲看过去，却见父亲抬头看天，假装不认识黑衣人。

　　黑衣人犹不自知，王苏柒连忙朝他挤眼，并用手在脸上比划一下，提醒道，“壮士，你这面巾可要勒紧些，小心被歹人认出来，找你报复。”

　　黑衣人这才回过味来，晓得自己被七女郎认出来了，立时面红耳赤。他带着些许窘迫，闪身一跃跳到路边，背对着人把面巾紧好，方走到四人面前。

　　苏亮总觉得黑衣人方才的模样有些面熟，见对方过来，张口就问，“壮士，我看你有点...”

　　“呔！”王苏柒赶紧大喝一声来打岔，指着倒在地上不断呻吟的匪徒，“尔等快从实道来，是谁派你们来劫掠我们的？”

　　黑衣人一手一个将几人扔到一块，开始审问。胡子等人初时还挣扎一下，后来被折断了胳膊，都老实起来，三言两句带出罗怀仁。

　　王玄风沉思，“这些人需得关起来，等金管事回来，作为人证一同呈上。另外，壮士，你救了我们，为表感谢，还请随我们回船上，好生款待你。”

　　王苏柒揉了揉鼻头，配合父亲说瞎话，“对，还请壮士不要推辞。”

　　葛老道更是开心，他颇为自来熟，很快与黑衣人勾肩搭背，相谈甚欢。

　　苏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仿佛又很合理，跟黑衣人道谢后，便默默催赶着胡子几人往前走。

　　一个半时辰后，众人方把劫匪赶回船上，绑起来，关到船舱里。

　　众人觉得不宜带劫匪回岛，且明日还要寻金管事，便决定今日在海上过夜。随后，将船开离，停泊在距离岸边五里处。除王苏柒外，分两组轮流看守，其中，王玄风与黑衣人一组、葛老道与苏亮一组。

　　次日天明，众人看看日头，正好启程，把船向岸行近，又拜托黑衣人陪同葛老道进城去。

　　船往岸边靠近，黑衣人陈重恩觉得岸上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他嘱咐先不要收桨放锚，带着葛老道下船试探。

　　他二人故意放慢脚步，以留意四下动静。方行出数丈，前方忽地涌出来十余位官差，高喝道要抓人。

　　原来，昨日胡子几人被打，被一个跟在远处放风的小子看见，他偷偷藏了起来。眼瞅着几人挨打，不敢吭声，只躲入草丛里，等着他们走远了，方回去报信。

　　罗怀仁听说，怒上心头，却又有一计，他晓得王玄风靠岸的滩头在何处，早早骑着马过来，将马拴在不远处林子里，自己带的人则隐藏在暗处。待那小子认出昨日那蒙面人与老头，即刻上前包围。

　　陈重恩一直防备着，在人出现的刹那，揪着葛老道衣领，一个纵身往后跃，并大喊开船。王玄风三人急急划桨，待罗怀仁追上来，黑衣人与葛老道早已稳稳回到船上，再看船已离岸两三丈远。

　　罗怀仁此时瞧得清楚那老头分明是葛老道乔装来的，他岂肯善罢甘休，见岸边零星停泊着一些船只，起身朝十丈开外，一艘体型较大的商船跑过去。

　　罗怀仁气势汹汹登船，见船夫正在酣睡，一把将人拉下床榻。

　　船夫心里怄气，但看着对方一身官衣又不敢埋怨，唯唯诺诺，说是帮大户人家开船，瞧时辰差不多这会人就过来了，他得罪不起，不敢开走。

　　罗怀仁看着葛老道等人越来越远，怒意上头，踹一脚船夫出气，抽出佩刀抵着他脖子，威胁开船。

　　正在争执间，打远处走来五人，看方向是冲着这艘船。

　　领头的男子，四十岁左右，锦衣绣袍，气质不凡。他身后跟着一名丫鬟、一名小厮，外加两名侍卫。瞧着气势不像普通人家，他方明白船夫所言不虚，慢慢收起刀。

　　男子来到船上，罗怀仁见他面生，不是相识的，放下心来。云浦县大大小小的富商，他都打过交道，眼前这位估计是新来的，定然不熟悉此地，这倒好办些，待唬他一唬，他势必听自己的。

　　两人互通名姓，男子言自己姓兰名知锦，罗怀仁听后更加确定对方是新近来云浦县的雏儿，胆子便大起来，请对方出手相助，载着自己带来的官差去追前面那艘船，说是要捉拿盗窃犯葛玉堂。

　　兰知锦听到罗怀仁姓名及捉拿盗贼葛玉堂之说，心里暗叹，真是麦芒掉进针鼻里——巧到家了！

　　其实兰知锦正是金知岚管事，他昨晚天黑才回到吉祥楼，听小厮禀报有人留信，打开信见到葛琅名号，顿觉惊喜。王爷前几日来信还嘱咐他留意葛琅动向，不曾想居然这么容易就碰到了。

　　再阅信件内容，方知葛先生遭遇，不觉愤怒。在看到葛先生竟被王女郎的父亲所救，更是喜不自胜。王爷命自己找到葛琅，引荐给王女郎，如今他们自己倒先相识了，好事一桩啊！

　　他心头喜悦，辗转难眠，半夜让小厮提前安排好船只，天不亮就起床，整理衣衫，要去登岛拜访。

　　金知岚管事假装很吃惊，“哟，罗差爷所说葛玉堂，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葛琅？”

　　罗怀仁有些意外，当初因葛琅二字名头响，官府出告示时，特意用字号葛玉堂来避一避。此人既然知道葛玉堂，并一下联想到葛琅本人，便不能糊弄了事，罗怀仁遂将葛琅的罪行一一细说。

　　金知岚笑道，“鄙人听说过葛琅的大名，既然犯下罪过，就应受国法处置，能为官府效力捉拿贼人，是兰某的荣幸。”

　　他挥手命侍卫将岸上的官差一并请入船舱，然后令船夫开船。因船比王玄风那艘普通木船做工讲究许多，开拔后速度飞快。

　　金知岚与罗怀仁闲聊几句，多是云浦县生意场上无关痛痒的话。罗怀仁一面关注前方船只的动静，一面打量船舱里的奢华摆设，一圈下来，颇觉眼热。

　　一盏茶功夫，眼看要被官差追上，王玄风等人颇有些着急，奈何自家船不给力。

　　距离渐近，不过三四丈远，兰知锦突然改口说愿意去劝降，并让船夫放慢速度。

　　罗怀仁初时不同意，但看到诺大商船，鬼迷心窍动了贪念。心道不若让他过去，然后寻时机，把他与葛老道一起斩杀。反正是外来的，加个同党的罪名，死无对证。届时，自己也可把这无主船收归。

　　金知岚身为王府管事，惯与各种人打交道，罗怀仁眼中丝毫不加遮掩的贪意，如何能瞒过他。

　　他心中唾骂，狼心狗肺的东西，连孤儿生活用度都敢挪用，还想杀人夺财。哼哼，你今个算是撞到了铁板，在太岁头上动手，活腻了！

　　金知岚来到甲板上，朝葛老道隔空喊话，“葛兄，在下兰知锦，常年做珍珠生意，颇有家资，不知你为何犯下偷盗罪，兰某愿意邀您与失主同去吉祥楼做客，为你说和，向失主赔偿些银钱，好保住性命，还请让我过船叙话。”

　　葛琅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老道不记得曾认识一位姓兰名知锦的珍珠商人。”

　　王苏柒乍听奇怪，吉祥楼，珍珠商人，兰知锦。她连起来默念几遍，突然灵光一现，明白过来，大喜道，“葛伯父，把名字倒过来，他是金知岚。”

　　葛老道不解，“他为何不直言名姓，那姓罗的又奈何不得他。”

　　王苏柒道，“小七不晓得他为何隐藏身份，但他二人必不是一伙的。”

　　王玄风沉吟道，“让他先行过来，我们听听再做计较。”

　　陈重恩立时充当传话筒，大声喊，“还请兰郎君过船一叙。”

　　商船上，侍卫托起金知岚胳膊，身影如电，眨眼间飞到葛老道这边，将金知岚放在甲板上。陈重恩目不转睛盯着那侍卫，时刻提防。

　　金知岚与葛老道等人行罢礼，进入船舱，方说出真实身份，“在下金知岚，安王麾下一名小小管事。”

　　葛老道此刻方打消疑云，将此前种种遭遇与金管事诉说一遍，又言多亏王家父女伸以援手，未免为王玄风招祸，他隐去王玄风从前字号及两人是旧识一事。

　　金管事大怒，今日定要擒住罗怀仁，带回去，他要亲自上堂旁听，看那县丞与主簿还如何偏颇。

　　说罢此事，金管事忙俯身朝王玄风父女行大礼，王女郎救过王爷，可是安王府的大恩人。只是王爷有令不可轻易去岛上打扰，他从前压抑住心情，不敢前去，此次终于找到机会拜谢，自然十分殷勤。

　　葛老道不知其中原委，见金管事如此礼遇王玄风父女，以为是替自己感谢，心中欣慰，看来安王御下有方。

　　几人一番计议，商量如何处置，既能洗清罪名，又不至落人口实，被对方污蔑以权压人。

　　忽然，船后传来罗怀仁的声音，“前面的船只听好了，我罗怀仁奉县丞与主簿大人之命，前来捉拿盗贼葛玉堂，汝等若不束手就擒，皆以同党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