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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4 真正的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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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度的安静中,出现了一些难以形容的声音。墓室里没有光,亮度都来自于手电,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几个手电的电池差不多已经耗尽,现在的光线非常微弱。在墓里呆得久了,其实大多数时候是要靠耳朵去分辨方位的,所以听觉就变得异常敏锐。
所有人好像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一时间,全都屏息凝声。
突然,闷油瓶手电一指,大叫一声“小心!”,同时一团黑影急速向我们扑来,正是刚才被炸飞的焦尸,它居然还有战斗力!
华和尚惊呼一声,躲避粽子的同时把我甩了出去,我一个趔趄,竟直直地向那个深渊跌去。
几秒的时间,我就感到脚下一空,失重的感觉陡然袭来。我骂了一句,心说我这都是第几次玩高空蹦极了!下落的过程中,心脏虽然异常痛苦,但脑袋还是很清醒的,我努力想抓住洞壁,却因为没有着力点而一再失败。就在我绝望地思考着我是会摔死还是心脏爆裂而死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从头顶处传来,很快就到了我的身侧。
是闷油瓶跳下来了!他一把抓过我的肩膀,轻喝一声“别动!”便把我制在怀里。耳边是疾驰的风声,天旋地转中,我们向着无穷无尽的深渊不断下坠,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绝望。我的身体素质不太好,自由落体的时间一长,心脏就难受地抽搐,我本能地抓着闷油瓶不放,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晕了过去。
几声爆炸的响声把我惊醒,声音离我很远,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我适应了一会才能完全接受自己居然又一次奇迹般活了下来的事实,而且身体也没受什么重伤。
闷油瓶总算是脱去了张麻子的皮,正朝着我这边走来,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到这个家伙无波无澜的眼神下那张帅得连我都嫉妒的脸,真的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的裤腿撕裂了几个大口子,能看到腿上有几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那深渊实在是太长了,而且几乎垂直,都不知道是天然的还是人工开凿的。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地方,就算闷油瓶是练家子,也难免会受伤。我觉得自己真幸运,居然没有摔残,估计闷油瓶帮了不少忙。
想到不久前老怪物说的那些话,我有点想笑,闷油瓶又一次救了我,这才是不争的事实。我有些担心地问他:“小哥,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低低说了声没事便不再说话。他扔给我两块压缩饼干,我这才感到真的有点饿了,几秒钟之后,所有的感官系统都奔向了胃部,我变得饥肠辘辘,拿起压缩饼干二话不说就啃起来。
啃完两块压缩饼干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我看了看所处的地方,是条不算短的暗道,闷油瓶正在一边摸索着什么。“你在找出口?”我问道。
“恩,应该就在附近。”顿了顿,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你活动一下,看有没有骨折。”
我一听就觉得很不好意思,闷油瓶自己受伤了还担心我,而且刚才那么长时间,估计都是他背着我走过来的,我忙说没事,站起来帮着他一起找。
“出口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记?”我问道
“有一个记号。”
“记号,你是说——”
“有了。”闷油瓶打断了我,我走到他身边一看,那洞口竟然刻着一个我十分熟悉的记号——那不是闷油瓶刻的还会是谁?!
我狐疑地朝闷油瓶看了一眼,不过他神情平静,已经一猫腰钻进了洞里。
我拉住闷油瓶,说我们不去救胖子吗,闷油瓶说那个墓已经炸塌了,他刚才重新回去过,发现我们下来的那个口子已经完全被堵上了,这种爆炸程度,里面的人估计凶多吉少。我心里默念胖子吉人自有天相,叹了口气跟着他钻进洞里。
那洞的距离并不长,没爬多久就到了头,洞口处仍然有一个相同的记号。爬出去之后还是一条暗道,比刚才的更长,两边都可以走。闷油瓶看起来很熟悉,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左边。我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爬着爬着,突然一个激灵,这不就是我们之前走过的那条暗道吗?我们通过这条暗道赶在陈皮阿四之前到达了那片树林,之后闷油瓶就消失了。我啊的一声就明白了过来,之所以闷油瓶在几秒钟之内就不见了踪迹,是因为他躲到这个暗道里来了,然后通过刚才那个盗洞和我们跌下来的深渊进了墓室。如果我的猜想成立,那么闷油瓶就是甩掉我们进了战国墓,而且时间上肯定要比我们早,但他后来为什么又要假扮成张麻子再进一次呢?
前头的闷油瓶爬得很快,他回过头来催我跟上,我加快了脚步,暂时把满肚子的疑问压了回去。
很顺利地到达这条暗道的尽头,爬出去之后就是我们之前躲雨的那棵大树,被砍掉蛇头的巨蛇躯体仍挂在树枝间,风吹过,树叶拂着蛇皮,沙沙作响。
我长叹一声,我们总算是出来了,一时四肢百骸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闷油瓶也挺疲惫,靠在树上休息。他的眼睛在黑夜的掩映下越发深邃难辨。
我的心情非常复杂,老怪物的话又在我耳边回荡起来。我相信闷油瓶不会害我,但是他实在隐瞒了太多的事情,这让我非常郁闷。
一下子觉得闷油瓶淡定的样子可恶得很,什么都不说,只会以沉默来应对。我激动地跳了起来,鬼使神差地冲到闷油瓶身边抓起他的肩膀,把他推到树下。他的力气很大,但此刻却没有用上半分,而是任我推搡,直到宽大的树干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小哥,这次你一定要说清楚!”我有点急火攻心,闷油瓶愣了一下 ,但随即就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他叹了一口气,“吴邪,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吧。”
“对,太多疑问了,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但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
闷油瓶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我压制着他的手,这样的沉默最是让我愤怒。
“你是不是想说,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突然觉得很沮丧,我松开了抵着他肩膀的手。
隔了很久,久到我已经完全放弃从闷油瓶嘴里再听到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低沉却分量十足的响起,“吴邪,谢谢你一直信任我。”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这句话让我有点无所适从。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对闷油瓶,我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虽然我嘴上说,他和胖子都是我的兄弟,但他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这种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感觉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我只知道我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信任他,即使他一直对我隐瞒真相,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存在欺骗和背叛,也许是我太天真了。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有些真相不是你能够承受的,而有些事实,你也未必会相信,所以——”
我打断他,“我早就说了,能不能承受应该由我自己来判断,而且,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吗?”我苦笑,陈皮阿四所说的一切已经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我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好吧。”闷油瓶的眼光黯淡了一下,“其实你早已不是局外人了,你应该知道。”顿了顿,道,“你问吧。”
没想到闷油瓶会这么干脆,我反而有种线头太多不知道扯哪根的感觉,满腹疑问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想起了老怪物说过的话,在那个灯光昏暗,鬼魅一般的墓室里,陈皮阿四苍老嘶哑的声音一再提醒着我被背叛的事实,我不愿信他,但我又似乎不得不信,不管怎样,我还是想知道闷油瓶会怎么说,于是我问他:“你真的是在找长生吗?”我想了想,补充道,“为你的家族。”
闷油瓶叹了一口气,那身影竟然有些颤抖。
隔了很久,在我以为这场对话又要无疾而终的时候,他的声音沉沉的响起,“没有长生,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长生不老。”
我有点惊讶于这个回答。如果是在两年前,有人告诉我有长生这回事,我一定会骂他痴人说梦,但是现在从闷油瓶的嘴里说出这个原本脑子里非常确信无疑的答案时,我竟然会觉得十分讶异,两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事情。
“那二十年前的考古队为什么没有变老?你没有变老?陈文锦也……”声音戛然而止,脑子像被人重重敲了一下,我抓着他,语气有点激动,“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闷油瓶眼神定定地看着我,抓开了我的手,“她是陈文锦,但不是你知道的那个陈文锦。”
“什么意思?有两个陈文锦?”我惊讶莫名,我以为易容要更容易接受些。
“陈文锦是陈皮阿四的女儿,而你见到的陈文锦,其实是陈皮阿四的孙女,也就是这个陈文锦的女儿。”
我恍然大悟,心说原来是这样!确实,两个陈文锦并不是完全一样的那种相像,这和易容很不同,不过因为我对年轻时候的陈文锦并没有太深的印象,由他女儿来代替,我当然不会察觉。
“你的意思是说,陈文锦让她女儿假扮她?那目的是什么?”我看向闷油瓶,他的眼神有点儿不自然的闪烁,我猛地一惊,突然感觉醍醐灌顶,“目的是让我们相信他已经二十年没变老了!”
闷油瓶点点头,其实这个答案很明显,我只是脑子里信息太杂太乱才会一时想不起来。这样一来,二十年前的考古队没有变老的事实,就只剩下闷油瓶这一个证明了。我下意识地望向他,我的眼神一定非常犀利,因为我感觉到有很多东西呼之欲出,也许我们所确信无疑的用作事实依据的那些真相,根本都是谎言。
闷油瓶突然变得心事重重,我看着他的身影,恍惚中觉得他好像分裂了一样,左边的代表真相,右边的代表谎言,中间的影子摇摆不定,想着想着突然就一个激灵——闷油瓶不是失忆了吗?他怎么会知道陈文锦和她女儿的事?
其实我有好几次都觉得闷油瓶的失忆有些蹊跷,但一直没有深想,现在想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收起凌乱的思绪,眼神逼视着闷油瓶,“小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失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闷油瓶抬头盯着天空看了很久,然后转向我,终于向我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在历史的洪流中浮沉了几百年的张姓家族也在他的叙述中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闷油瓶的诉说一直安静低沉,衬着黯淡的月光,就像一部老旧电影中的独白,带着时间的尘埃。整个过程我都极端压抑,竟有窒息的感觉。
而最让我崩溃的是,不仅我的三叔欺骗利用了我,连闷油瓶,都一直没有对我说真话。
闷油瓶的确没有失忆,更确切的说,他曾经失忆过,但在遇到我之前就已经恢复记忆了。我苦笑,这么一来,的确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我的心情非常低落,我知道这种感觉不是毫无来由的。原来闷油瓶瞒着我们做了许多事情,我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他却处处隐瞒和欺骗,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即使全部打上为我好的标签,我也不会好受,更何况事实要更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