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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酒精烧灼着心肺,呼出来的气都是烫的。

      破钥匙怎么都插不进去。

      门终于来了。

      但是从里面打开的。

      突如其来的光亮直刺在眼睛里,我眯着眼睛,难以言喻的躁郁瞬间翻涌上来。直到那冷冽的声音从头上横劈过来——

      “言时锦,喝成这幅模样才舍得回来?”

      言霜鸢那张脸成了三四个重叠在一起的模样,看不大真切,又被肆意地幻觉撕扯成狰狞的样子。

      我醉了。
      很矛盾,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又觉得我其实是清醒的,否则我怎么可能会直接承认,而非在脑袋里和各种意识拉扯着,辨驳“我哪里醉了”。

      走进去,关上门,每一步都极其困难,摇摇晃晃,要是面前有个镜子,或许我就能看见自己像个蠢钝的不倒翁般,脚总是落不到实处。

      但我只是贴着杯沿抿了口酒而已。

      因为那群人始终闹哄哄得起哄,吵得要死。

      所以我明知道自己酒量差得离谱,还是喝了。

      换上拖鞋,我才觉得舒坦些。

      总算不是处处都被束缚着了。

      没理会言霜鸢那审判般的神情,我径直朝着楼上走去,一步一个台阶,走到数不清第几个台阶,我听见楼下有那个老男人的声音传来。

      哦。
      原来他在和言霜鸢一起看电视。

      真难得。
      言霜鸢居然愿意陪他做这种低趣味且浪费时间的事儿。
      也对,要不是他拉着言霜鸢看电视,还没人给我开门呢,我说不准要拿着那把小破钥匙插上多久。
      我现在甚至怀疑,言霜鸢特意在电子门上添的那道锁,就是为了防我的,防喝醉了的我。

      我酒量怎么这么差啊。
      真差劲。

      我的卧室在长廊尽头,明亮宽敞的走廊分明平坦无比,我却磕磕绊绊,一步一个坎,没办法,只能扶着墙缓慢地往前走。

      终于瘫倒在床上,整个人陷在被子里,才觉得好了不少。
      随手扯下头发上的发夹,一抬手扔到地上。

      “啪。”

      “叩叩叩——”

      “门没关。”我拧着眉头,冲着门外敲门的人说了声。只不过嗓子是哑的,这句话听起来格外凶。

      但我想,敲门那个人应该不会介意。

      因为我看见了那只鸟。

      费力地坐起来,我撑着床,歪脑袋看她,散开的头发披在身后,还有几缕挂在肩膀上。
      “我叫什么?”我像个随机抽查的老师一样,故意问她。

      李镜黎冷淡地觑了我一眼,没吭声,而是端正地拿着手里那杯温牛奶,问了句:“放在哪儿。”
      她的表情都冷漠极了,甚至有些像生气时的言霜鸢,仿佛只要靠近,就要迅速被冻成冰块,而后寸寸皲裂,粉身碎骨。
      我笑了下,酒精麻痹神经的速度如此之快,我笑的时候感觉自己成了个牵线木偶,线分明就在自己掌心,控制起来却还是那么僵硬费力。

      我没理会她的问话,又问:“你不记得了吗?”

      李镜黎就那么冷冰冰地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打倒。
      但醉的过分,我一时想不起来接下来应当说什么,应该用什么话来刁难这个不速之客。话在舌尖绕着圈,绕成乱麻也没扰出来个所以然。

      我干脆闭上嘴,不去想要说什么,而是那么安安静静地盯着李镜黎看。

      李镜黎站在床尾的位置,我在床头靠着,我俩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够我看清她的脸。

      我才发现。
      原来她的眼尾有一颗小痣。

      冷漠漂亮的脸,配上这颗痣,无端多了两分勾人的柔和。

      就像是被做成痒痒挠形状的棉花糖。

      咬下去是甜的、软的,但是心里被挠得无端发痒。

      她长得还挺好看。

      思绪像是被风卷刮到不知名的角落。

      神使鬼差。
      我问了句:“你以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还是福利院。”

      李镜黎还是用那张棺材脸对着我。

      她对着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深究。

      就像我一个个冒出来的问题,都不过是酒精上头后,快过脑子的嘴胡乱吐出来的,我不过随口往外一扔,其实得不得到答案根本无所谓。

      知道了又能怎样。

      “领养你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戴眼镜吗?”

      “她为什么领养你,你很乖?还是你很聪明?又或者你长得和她很像?”

      “她对你好吗,你想她吗。”

      “……..”

      “李镜黎,你讨厌我?”

      这个问题收尾,李镜黎像是终于没了耐心,她直接往床另一侧的书桌旁走去,可惜,我的书桌不是用来学习的,上面堆满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发夹、衣服,她垂眼看了好半晌,才勉强找出个角落来放水杯。
      她说:“许含临让我送上来的。”

      “嗯哼。”我随口应了声,整个人又往后倒,但这次,我侧翻了下身侧,侧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镜黎,慢吞吞地说:“我早就猜到了,言霜鸢只会让佣人送上来,而你这个连我的话都不愿意回答的机器人,更不会多事,只有那个凤凰男才会用指使你来做事。”
      我用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盯着李镜黎,一字一顿道:“你讨厌他吗?”

      我本以为至少这个问题能让她有些许触动。

      毕竟,那些电视剧里不都演的有鼻子有眼的。
      误入豪门的灰姑娘用沉默来封闭自己的内心,直到有个肯倾听她心声的白马王子出现,才一点点吐露委屈。
      虽说我不是白马王子,但我现在难得有耐心想听,李镜黎总会说点儿什么吧。

      但李镜黎还是沉默,半分反应都没留给我。
      她转身径直离开房间。

      “……..”

      被彻头彻尾忽视的滋味并不好受。
      尤其是酒精烧腾情绪的此刻。
      更何况我从来不是个好东西,我直接从床上跳下去,顺着墙摸到隔壁去。
      结果一推门,没推开。

      这人直接从里面把门给反锁了。

      她动作倒是干脆利落。

      我原本准备的大闹一场,质问她为什么装聋作哑,再刻薄地扔下句“记住,你现在是寄人篱下,你不许这样无视我”,通通都成了空,根本无处施展。

      我猛地朝着门踹了脚。

      下床的时候懒得穿拖鞋,直接光着脚踩过来的。

      这一踹,我呲牙咧嘴,没忍住嚎了一声。

      门却在此时开了。

      门缝里露出那张脸就那么看着我疼得扭曲的臭脸。

      特没面子。

      但是李镜黎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说:“你叫言时锦。”

      我:“???”

      她这后反劲儿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根本分不清,她是对我不厌其烦,才冲出来特意叫上声我的名字,告诉我,她记得我名字,让我别再闹她,还是,她其实压根儿就不记得,刚才回房间就是为了特意去翻书找一下我的名字。

      不过,什么书上能有我的名字啊。

      败类合集?
      美人典记?
      还是言家族谱?

      不过李镜黎也不像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被看了糗,我脸上挂不住,当即黑着脸盯她,沉默着没吭声。
      往常我用这种眼神盯着别人的时候,他们都说我看起来特别刻薄,像随时要害人的恶毒女配。

      我当时纠正他们。

      不是恶毒女配。
      是超级牛逼大反派。

      我拢着眉头,嘴角往下压。

      李镜黎却只是平静地和我对视。

      空气里弥漫着死寂。
      莫名有些尴尬。

      我越看李镜黎越不顺眼。

      我冷声问她:“为什么锁门。”

      “习惯。”她说话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简短。

      她比我更像言霜鸢的女儿,同样的冷漠,同样的死气沉沉。

      李镜黎在被领养前就是这样吗,还是被领养之后才变得孤僻寡言,抑或是她只有面对我的时候才更喜欢沉默。

      我忍了忍,没问。

      问了也没人回答,有什么好问的。

      我嗤笑了声,双手抱臂,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变得尖锐难听,“习惯?你以前的习惯到这儿就要改,以后不许——”

      嗓子夹得太细,锁门两个字卡在那儿出不来了。

      我想不明白,魏忠贤说话怎么没卡过壳,就因为有职业加成buff吗。

      我明显看见,李镜黎的嘴角翘起个细微的弧度,像是毫不留情地嘲笑。

      她笑什么。

      我耳根霎时烧得慌。
      我觉得,我酒量实在是太差,和那么一口,直到现在,都在一顿一顿地往上反酒劲,搞得我像发烧了一样,难受得很。

      清了下嗓,我面无表情地把话说完。

      “以后不许锁门。”

      话砸在地上,我径直朝着自己房间走,不想再看李镜黎那张脸。

      刚才觉得她漂亮完全是错觉。

      丑!
      嘲笑人的时候特别丑!

      “言时锦。”李镜黎突然叫了我一声,她的声音轻,却又轻而易举地落在我耳朵里,我连她咬字时稍重的尾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难听。

      两秒后。
      我一脚踩到衣服坠下来的腰带上,直接往前摔过去,眼看着就要脸着地。

      “嘭。”

      我没脸着地。
      而是被人拽了一下,变成屁股着地。

      这下,我更显狼狈。

      脑袋止不住地发懵。

      而李镜黎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站在我面前,冷白色睡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她冰天雪地里的一朵梨花,白得像要变成透明的水。
      她纤细修长的手上还抓着我的腰带。

      昂贵的礼服总有缺点,就是繁冗累赘。

      原本叠系在背后的大蝴蝶结,下一刻就能变成让我狠狠摔在地上的香蕉皮,不仅危险,而且被摔出一身褶皱,还变得廉价。

      李镜黎松开了手。

      她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摔倒了?

      哦。

      她回答的是我那句不让她锁门。

      我吞咽了口虚无,仿佛发晕的脑袋能被这口空气供上缕清明,但事实上,只有堆叠的晕上加晕。

      我一时像是被偷走了所有力气。

      可李镜黎却压根儿不打算拉我起来,反而又龟缩回她那小小的房间里,站在房门口看着我。

      她垂眼的样子,崇高悲悯,像是该被供奉的神像。

      我用手撑着地板,安静地抬头看她。

      许久。
      我才略显嫌弃地别开眼。

      “躲那么远,难不成我会吃人?”

      这时。
      准备入眠的言霜鸢和许含临上了楼。

      他们一扭头就看见瘫坐在地上的我。

      我扶着墙壁站起身,冷着脸,没打算搭理他们。

      许含临却颇为没眼力见地扬声说了句:“时锦,你怎么——”

      后面的话被一记摔门声截断。

      李镜黎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对着言霜鸢点了点头,就回了房间。

      门,再次关阖。

      “啪”得一声。
      门锁声响。

      那天我睡的特别不踏实,有挨个碰撞发出脆响的酒杯,有门锁上那一声凌厉无情的声儿,还有李镜黎那张漂亮的脸。

      她那么漂亮怎么会被人抛弃呢。

      她比我这个心思狭隘的坏种更适合当大小姐。

      醒来之后,我死命捶床,拳头却瞬间变得柔软无力,直接被包裹进了被子里。

      那套漂亮的礼裙被我剪成无数个丑陋的碎片。

      扔了。
      连带着那个讨人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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