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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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里的城堡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场所。
两人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坐下。
这家咖啡厅是本市知名的连锁店，环境好，招牌饮品和点心都很不错。
入座后，两人之间距离被拉进，顾折云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青年的俊秀的面容。
前额的刘海有些湿哒哒的与白皙的皮肤粘在一起，刘海的阴影下是一双棕黑色的的眼睛。
是很常见的瞳色。
然而叶清逸本人目前没有心思观察他对面的那张脸，此刻的他心里正思考着如何开口才显得不突兀。
“两位要喝点什么吗？”
服务员带着菜单走了过来，礼貌地询问两人。
叶清逸接过菜单，还没打开就递给顾折云。
“顾先生，您先点，我请客。”
顾折云接过菜单，刚打开就听到了叶清逸的话。
他摆了摆手，礼貌地拒绝了：“我来买单。就当是提前庆祝游戏上线了。”
“不不不，这怎么行，在休假的时候来找您已经是给您添麻烦了。”
顾折云微微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休假？”
是打了事务所的电话？
叶清逸：“我打了您的电话，来电铃声就是您正在休假中。”
哦！原来是这个。
这是近几年公司新添的一项服务。
当律所的律师处于休假中时，如果有人打了他们在律所预留的电话，来电铃声会自动播放该律师正在休假的通知，然后转接到律所的前台。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顾折云了解自己，如果他之前见过叶清逸的话，绝对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难道是哪位朋友介绍过来的？可他最近也没有朋友的消息。
“我是在事务所的网站上看到的。”
叶清逸为了自己的案子，把同城的几家事务所中擅长这个领域的律师都对比了一遍，然后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最终选择了顾折云。
原来是在事务所官网上看到的。
顾折云顿时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的隐私又被泄露了。
这件事之前事务所开会的时候提到过，但当时他忙于处理案件就没放在心上。
后来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现在他接手的案件几乎都是先由事务所受理，然后再转到他手上，最后由他本人选择是否接受委托。
确定接受委托后，顾折云才会跟委托人联系。
像这样还没接受委托就直接跟他本人联系的几乎没有了。
不过这不重要，反正自己多半会接下这个案子，早一点了解情况也不错。
“你接到前台的电话了吗？”顾折云问。
如果接到了的话，律所那边应该已经进行案件受理了，到时候自己回去整理资料的话也更方便。
“接到了，他们说是否接受委托还需要进一步的审查。”叶清逸打开手机向顾折云展示审查进度，“这是我昨天提交的。”
顾折云看到指定聘请的律师一栏中填的是自己的名字。
“我们先聊聊你的案子吧。”
*
案子当然是要聊的。
刚刚在游戏场地里的时候，叶清逸害怕错过顾折云，卸好妆后水也没来得及喝就跑过来了。
顾折云注意到对方干燥到已经起皮的嘴唇，决定先喝点水再聊。
这家咖啡店不是顾折云常来的那个品牌的店。
他扫了一遍菜单，按照个人习惯给自己点了一杯加冰拿铁和一块提拉米苏蛋糕，然后把菜单递给了叶清逸，客气地询问道：“你喜欢喝什么？”
叶清逸虽然有些口渴，但他的心思全在案件上。
他潦草地看了一眼，然后选择了跟顾折云同样的拿铁。
顾折云见状挑了一下眉，嘴角像在克制什么，扬起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叶清逸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该不会觉得我是在学他吧？我不是学人精啊！
然而顾折云的真实想法是：他居然跟我点了一样的，有品位！
只能说有时候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在等待咖啡制作的时间里，叶清逸清了一下嗓子，组织好语言：“我想咨询一些版权相关的问题。”
顾折云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六个月前，我收到了XX公司的律师函，他们说我的画抄袭了他们的设计。”叶清逸突然停顿了一下，“我把之前收集到的资料发给您？”
两人成功加上微信，叶清逸把资料包发了过去。
不到一分钟，顾折云就成功接收到文件。
叶清逸继续往下说：“我没有抄袭他们的设计，我的画都是我自己的原创。”
他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尽可能听起来平静：“而且我的画明明是在他们出官宣之前就已经画好了，是他们恶人先告状。”
顾折云微微皱眉，沉默地打开文件。
文件里的内容很详细。左边是叶清逸画的图，右边是XX公司的游戏官宣图。
他将叶清逸创作的原作和抄袭作品一一对比。
无论是从色彩构图，还是其他细节之处，放在一起的对比的两幅图都十分相似。
如果让一个第一次见到这两幅画作的行外人来评价这两幅作品，他大概会问为什么画师要画两幅几乎完全相同的作品。
可这不是同一位画师所做。
对于每一位创作者来说，抄袭是他们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污点。
如果一个创作者被扣上了抄袭的帽子，那么在他洗清嫌疑之前，他将会受到来自这个行业最大的恶意。
顾折云无法想象。
*
“这些画是什么时候创作的？有记录吗？”顾折云问。
叶清逸在网上接稿已经有七年了，这期间有不少被买断的画，其中就包括这五副画。
回忆起和稿主沟通时的情景，他有些懊恼：“这几幅画都没有记录。当时稿主买断，不允许我对外进行展示。”
这种要求并不奇怪。画稿买断这件事在这个圈子里并不罕见。
买断后的画稿一般都不允许对外展示，如果画师有这方面的需求，还需要征求稿主的同意。
顾折云：“既然这样，那公司是怎么知道这几幅画的？”
这也是叶清逸感到奇怪的事，他分别点开在抄袭公司的动态以及稿主动态，凑近递给顾折云看：“稿主的要求是不让我发，但他自己在网上发布了，发布时间在公司发布之后。”
公司的动态非常官方，主要介绍了游戏的场景图，为新游戏预热。
稿主的动态则是在公司动态发布后的十分钟，内容是一些绚丽的场景画，两者构图十分相似。
稿主是一名普通的网友，他的动态基本上没什么人关注。
直到一天后，有关注游戏的网友在频道内刷到了稿主的动态。
对方以为是稿主自己画的二创，问稿主能不能求图做壁纸。
稿主直接将图发给了网友，但并没有解释这幅图不是自己画的。
然后这张图在游戏玩家间就流传开了。
可事情并没有到这里就结束。
从这一幅画开始，叶清逸的画被稿主们接二连三的发布在网络上，并且每一次发布的时间都在官方发布相似的宣传图之后。
时间一长，有路过的粉丝认出了这些是他的画，就在评论区进行了安利。
一些游戏玩家也顺手关注了他。
叶清逸看到这件事后没放在心上，毕竟人家已经买断了，怎么发是老板们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直到某一天凌晨，一位网友发布了一条帖子，将他的画和公司的官宣图放在了一起，还进行了详细的对比，一边分析一边指责他没有职业道德，竟然抄袭他人的画作。
等叶清逸本人看到这条帖子的时候，吃瓜的网友们已经把这件事送上热搜了。
他尝试过发帖解释自己没有抄袭，并且表示自己创作这些画的时候远在公司发布之前。
但网友们并不相信他说的话，要求他拿出证据。
可他没有证据，甚至连他跟稿主之间的聊天记录都没有。
稿主们收到画稿结清账后，便要求他互删好友。
当时的叶清逸没有想那么多，再加上他经常因为好友上限会删掉一些长时间没联系的买主，想着既然是对方主动要求，便删掉了好友。
拿不出证据，网友们便开始变本加厉的指责他，公司也发帖要求他道歉赔偿，正在画的几个稿件的稿主也取消了订单……
那段时间的叶清逸难受到根本不敢打开手机。
*
解释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顾折云沉默的看着叶清逸没有说话，而叶清逸低头看着手机。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再说话。
余光瞥见外面的路灯已经亮起，叶清逸想提醒顾折云天色已经不早了，抬头才发现对方正在看着他。
叶清逸：“……”
顾折云：“……”
制作台的服务员看到两位终于停下了谈话，立马将咖啡送了过去：“两位先生，你们的咖啡和甜点已经好了。”
旖旎的氛围被打散，两人同时移开视线，顺势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你跟这个公司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顾折云轻咳一声，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刚刚的话题。
他刚刚看了叶清逸的主页，在板绘这个圈子里，叶清逸颇有名气。但出了这个圈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网红。
顾折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知名公司要这样针对一个人。
关于跟这个公司有没有矛盾这件事，叶清逸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早在两年前，这家公司就邀请过叶清逸去做他们的场景原画师。
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不用上班并且能够自给自足的生活，就拒绝了公司的邀请，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联系了。
再次跟这家公司有联系，就是这次的抄袭事件了。
“你没有想过，这些买断的稿主可能跟这家公司有联系？”
顾折云接手的大部分案子都跟知识产权有关，这里面不乏有些小人用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手段来为自己谋取利益。
这些事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多少听说过一部分。
“我想过。我甚至怀疑过他们是公司安排的，故意来折磨我的……但我没有证据。”
一想到自己什么证据也没有，叶清逸对这场官司也越来越没有了底气。
对面的青年情绪越来越低落，顾折云有些不自然地安慰道：“别当心，是真金就做不了假。在互联网上发布消息，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拍了拍叶清逸的肩，“这个案子我接下了，明天我去事务所系统上正式接手你的委托。”
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接下委托，叶清逸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吗？太谢谢您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您不是还在休假吗？”
顾折云笑了笑：“不用谢，这是我身为律师的职责所在。至于假期，我可以等你的案子结束了再重新安排休假。”
对于律师这个职业来说，休假和工作并不以常规的日期来算。
他可以跟事务所那边调休，把这一次的假期挪到下一次，这样下次又可以放一个小长假。
总的来说，现在接手这个案子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叶清逸还以为对方因此没有了假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眼看这人马上就要掉眼泪了，顾折云连忙打住他：“好了，感谢的话我心领了。”
他是真见不得别人因为他掉眼泪，尤其是面前的这位。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夸过他好看。
虽然哭起来也很好看，明亮的双眼因沾上了水气变得朦胧，眼眶红红的，惹人怜爱。
但介于两人还不熟，身为一个靠谱且懂事的成年人，顾折云默默地把蛋糕推了过去。
叶清逸抬头看了他一眼，咬紧了的嘴唇还在颤.抖。
顾折云冲他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
由于两人都不同意由对方请客，最后达成了分别为对方买单的协议。
临别之际，顾折云叫住了他：“审查会在一天内结束，之后会由消息通知你来事务所进行协商。”
“好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说。”
“你这几天在公司上班，能及时接收到消息吗？”
顾折云记得进入游戏后是不能玩手机的，但案件的进展又必须要叶清逸本人的配合。
“可以的，这两天主要是调整设备。但游戏正式上线后，我可能就没时间看手机了。”
和其他工作人员不同，游戏开始后，叶清逸不仅需要了解玩家们的动向，还需要在剧情点触发时及时出现。
正因为如此，他会频繁地进入游戏，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叶清逸很害怕这个案子会持续很久，他忍不住问道：“顾先生，这案子是不是很复杂？”
顾折云看出了他的顾虑，安慰道：“放心，不会持续太久的。”
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复杂，顺利的话，一周之内就可以结案。
它的难度主要在于对面，也就是本次案件的被告——一家知名游戏公司。
虽然算不上行业领头，但对于叶清逸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对方施加的压力已经足够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了。
绝大部分普通人跟大公司打官司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阻力。
案件拖得越久，对当事人造成的影响就会越大。
这也是顾折云选择提前结束休假的主要原因。
顾折云的大学室友也曾在鬼屋里做兼职，工作内容也是扮演NPC，还拉着他们全宿舍一起去团建。
据这位室友所说，这是一项又苦又累工资还少的活。他跑去店里兼职，纯粹是为了感受不一样的游戏体验。
眼前的青年明显不是为了所谓的“不一样的游戏体验”才去扮演NPC。虽然他的这份工作看上去比那位室友要好一点，但对方是兼职玩玩，而他是为了生活。
收入不高还背着一身官司。
可想而知，他的处境应该已经到了一个很艰难的境地了。
但即使这样，他依旧没有放弃，依旧在努力向前。
希望能尽快结束这个案子吧。
顾折云默默地在心里祈祷。
也希望你的生活能尽快好起来。
*
在知道叶清逸不会因为请假导致工资变少后，顾折云放心地准备同对方告别。
叶清逸看着外面已经全黑了的天色，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这么晚了，要不我请……我们一起吃个饭？”
想起对方似乎不喜欢别人请他吃东西，叶清逸把那句“请你吃饭”咽了回去。
对于委托人的邀请，顾折云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想起对方刚刚委屈但又强忍着的神情……
最终他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心软：“确实也不早了，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这个时间段正是用餐的高峰期，附近的餐馆里都坐满了顾客。
两人挑了一个网上评分不错且顾客相对少一点的小餐馆。
小餐馆占地面积不大，里面就只有角落里的一张两人位的空桌了。
落座后，两人都分别用手机扫了餐桌上的二维码下单。
点好菜后，顾折云看了一眼还在纠结的叶清逸，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游戏里的NPC……都是工作人员扮演的吗？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快消失在我面前的？”
叶清逸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等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问题，习惯性的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当然都是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扮演的啦，您是被吓到了吗？”
“没有，我相信科学。”
顾折云的确没有被吓到，他只是对其中的使用的技术很好奇。
叶清逸轻巧地眨了眨眼，看上去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您的确看上去不像被吓到的样子。我一直在幕后看着您，您在游戏中的表现得太出色了。”
“咳，谢谢。”
顾折云有些不自然地蹭了蹭鼻尖，一时忽略掉了那句“我一直看着你”。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一个游戏NPC的认可，奇怪的人生履历又增加了。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神秘的玫瑰公爵。
顾折云不由得感叹道：“你的演技真好，你们公司真会挑人。”
回想起之前应聘的经历，叶清逸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也没想到入职的过程会那么顺利。”
回想起面试时的场景，青年忍不住分享：“当时面试的时候也是这一幕戏，还没有人配合，我当时紧张到差点记不住台词。”
“愿闻其详。”
顾折云的配合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故事可能会有点长，我们边吃边聊？”
谈笑间，服务员已经把菜都上齐了。
隔着一张小方桌，叶清逸听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
“洗耳恭听。”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现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