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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看广告看疗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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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您何出此言呀?”马开江眼见得马建堂大有知无不言和言无不尽的意味,并且一下子就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地给出了如此否定前任县委书记孙三好的惊人结论,于是便大着胆子直接问起来了,想来对方也是能够充分理解自己的好奇心理的。
“难道说这里边还有什么别的道道吗?”他继续饶有兴致地问道,很本能地敲起了边鼓,心中渴望着能够听到更多的内幕消息。
“你知道他为什么被调到谭河市西胶县任县委书记去,而不是直接被提拔到副市级的哪个岗位上来吗?”马建堂稍微有些急躁和迫切地问道,“你想过这种操作的背后所蕴含着的逻辑关系吗?”
他在表面上依然想竭力保持着雷打不动的高贵精神状态,可见再辣的老姜,再牛的老手,再有底气的人物,一旦被飞速发展变化着的谈话的局势轰然挤压到一定的地步,也是会相应地发生沉不住气的可笑情况的,况且他也不是真正的当今官场的诸葛亮,根本就做不到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稳如泰山、气定神闲、潇洒从容,他只是比水平一般化的手中有点实权的所处的位置比较高点的人略微强上那么一小点罢了。
“嗯,不太清楚,还请您进一步明示。”马开江如实说道,身段依然放得很低,眼神照旧非常闪亮,谦虚的劲头还是很足。
“他的前任,也就是现在的常务副市长武剑锋,正常来讲那种情况对于孙三好来说才是他比较合理的出路,对吧?”马建堂稍微用力地按捺住内心的躁动和激越之情循循善诱地说道。
他希望个子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小马同学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不用“重锤”敲击的“响鼓”,他老人家只需要在最恰当的时候轻轻地点拨一下对方就万事OK了,末了大家还都夸他是位手段高超的技艺娴熟的政坛名师,世内高人。
“嗯,这个节奏说起来还是比较对路的,也符合一般的情况,而且以前我和大部分人一样,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马开江用已然是开悟了相当一大部分的诚挚语气非常持重而缓和地回应道。
他深深地明白自己必须得在说话的步幅和频率上和德高望重的马老师保持高度一致才行,否则的话很有可能自己听到的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皮毛话,一些经过精心修饰和装扮的空话和套话了,毕竟高手要想全方位地敷衍和应付自己这样的“官场小白”,那还是一件相当容易或者拿手的事情。
“结果呢,实际上呢,咱不看广告看疗效,对吧?”马建堂极度鄙夷地说道,原本老老实实趴在嘴唇上边的那个毫不起眼的鼻子此时“呼哧呼哧”地翘起了老高,两个黑乎乎的孔洞也随之扩张了许多,与此同时他又尽量把这种明显有失身份的不良情绪控制在一个比较含蓄和内敛的大池子内,不让其进一步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他这小子咋咋呼呼地干了这几年,口号喊得震天响,漂亮话说了一火车,最后居然灰头土脸地弄了个平调,这说明什么?”
“这其实就是上级有关领导明明白白地在否定他,这充分说明他在任这几年干得并不怎么样,至少是没有达到有关领导的心理预期,至于和青云县老百姓的要求和呼声相比,那就差得更远了,有些事根本就不能提啊——”
“嗯,嗯——”小马同学鸡啄米一般点头回应道。
“哎呀,其实这个道理说起来也很简单,并没有多高深多玄妙的东西在里边,开江啊,你应该明白的,有些事情也不是我马建堂随随便便就可以在这里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的,而是上上下下都有目共睹的嘛,毕竟黑的谁也描不白,白的谁也抹不黑——”老马同志随后很不情愿地叹息道。
他的情绪上有点小小的激动和着急,因为他并不想把这种说教意味道比较浓烈的话直接说出口,这样会显得自己讲话的水平不高。
“嗯,听您刚才讲的情况,我自己也分析了一下,感觉孙书记他能混个平调也算是不简单了,要是换成别人的话,估计连这个结果都捞不着,毕竟,说句难听话,他没栽进去就已经不错了——”马开江佯装无知地试探着说道。
他超级明白自己越是表现得谦虚和低调,就越能听到更多的真知灼见和高招妙招,毕竟像今天这种请专业的老教师一对一地辅导自己的机会也不是天天都能有的,更不是谁能办到的。
“哼,还没栽进去——嗯——呃——”马建堂继续鄙夷千分地十二分厌恶地张口评论道。
与此同时,他郑重其事地轰然一歪头,往旁边的黑色塑料垃圾桶里潇洒从容地吐了一根鲜绿色的茶叶棒,这根三生有幸跑到他嘴里去的茶叶棒已然把他的大嘴巴都给涩麻了,而且其改造口味的副作用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因此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大有如鲠在喉或者如芒在背的意味,需要一吐为快或者立即拔出方才是好。
“说那话,水都快淹到他的脖子根了,要不是这家伙在关键时刻脑袋机灵,转得快,早就把他给逮进去了!”待他极为妥善地处理完茶叶棒的后事之后才得意继续刚才被迫中断的话语。
紧接着,他就在马开江惊愕、佩服和疑惑的复杂目光中,竭尽所能地极为详细地讲述了孙三好同志在青云县担任一把手时期的各种所作所为,可谓是好的坏的都有了,大事小事都说了,他亲眼看见的和亲耳听人家传言的都包括在内了,那副特别严肃认真的外带着一点义愤填膺意味的正人君子模样,就像是在为大名鼎鼎的央视1频道拍摄一部意义十分重大的社会纪录片一样。
这其中,他就重点谈到了一个关于那位曾经的青云县风云人物孙三好先生的非常有意思的代表性细节。
有一回,一个在本地实力颇为雄厚的开发商向当时的县长甄怀民同在送上了一笔巨款(至于这笔所谓的巨款到底巨到什么程度了,一直以来那都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不过甄怀民刚上来肯定是不敢贸然收下这笔钱的,因为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毕竟很沉很沉的一个大旅行箱就摆在他眼前呢,而且他当时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于是他就多了个心眼,在沉思了一下之后就开口问那个亲自前来送上这份厚礼的开发商,东院的孙书记收了没有。
结果那个狡猾刁钻的鸟开发商很干脆地告诉他,一直都很会办事的孙书记当然也收了,而且比他这个当县长的收的数目还多呢,连收钱的具体时间地点等有关细节都一股脑地告诉他了。
他一听这个话,再看看对方脸上所呈现出来的赤诚表情,瞬间就感觉那个开发商的话非常可信,对方在自己面前应该是没说瞎话,于是就心怀忐忑地把那笔大钱暂时先收下了。
他自欺欺人地心说,作为全县一把手的孙书记都收人家这位开发商的钱了,而且收的数目肯地比自己还要多许多,那么作为全县仅次于一把手的二把手的他又怕什么呢?
反正大家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要平安都平安,要出事都出事,而且一旦不小心出事了,孙书记出的事肯定要比他大好多呢。
到后来呢,等到市里快要大面积调整干部的时候,从时间上算来也就是年前那阵子吧,那个胆大妄为外加贪心不足的开发商因为其他的事被逮起来了,这个骨头软得像烂泥一样的熊家伙一进去就把背地里给孙三好和他行贿的事给抖搂了出来,根本就没让人家审讯的动手出招。
结果可倒好呢,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人家孙三好当时收完钱之后,悄没声息地转手就把那个钱上交纪委了,把他这个所谓的县长硬生生地给绕进去了。
“要是不比别人多几个心眼子,肚子里装点真东西,遇事临危不乱,头脑足够灵活,哪能轻轻松松地就干到县委书记这个级别呀?”马建堂带着一丝异常欣慰和颇为自满的意味仰天叹息道。
他顺便又咽下了一口甘甜的唾沫来润润嗓子。
他说的这个话,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当然也是对马开江发出的一种希冀和期望,毕竟他也是真心盼着这个新徒弟今后能有大出息的,要真是那样的话,也显得他这个老师脸上有光啊。
“那是肯定了。”小马微微笑道。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开江老弟?”老马又道。
“那肯定没跑了。”小马再次微微笑道。
“这个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坐得了的啊!”老马再次大声地感慨道,同时将粗笨臃肿的身子使劲往后靠了靠。
他这句话既是在郑重其事地表扬眼前端坐着记笔记的小马同学,也是在变相地夸耀从前的自己,毕竟他老人家也是从那个阶段一路摸爬滚打奋力厮杀过来的,说起来也挺厉害的,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相当不一般的人。
“那是,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县委书记是当之无愧的一方霸主,一地诸侯,要说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的话,那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是其手中权力的含金量在整个社会层面上来说还是数一数二的,至少在特定的区域内应该很少有人能与之相比较,相抗衡,这个特殊的岗位也确实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胜任的,怎么着也得是性格沉稳、经验丰富、足智多谋的,并且是体力很好,精力非常充沛的人才能干得了——”马开江赶紧笑靥如花地附和对方道,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圆润的了,毕竟他自己也是个骨子里就爱戴高帽子的人。
同时,他在心里也不禁打了个牛头那么大的冲天大寒战,大有如履薄冰河如芒在背的难受感觉,而且履冰的时候身上似乎还背着个马上就要临盆生产的一直都在大呼小叫的孕妇,背上扎着的那些芒也不是像稻谷壳或者麦芒那样的不足言惧的小刑具。
马建堂含笑不语,像个级别很高的老神仙一样沉得住气。
“当然了,我离这个要求或者是段位还差得很远很远,至少是眼下还做不到信心百倍,无所畏惧,从容不迫,所以才来向老前辈您真心请教的,希望您对晚辈继续慷慨解囊,不吝赐教……”小马同学非常及时地笑着刹车道,因为他也较为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在对方听来可能有些过于自夸了,他还是不要再继续白话下去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