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破冰》古馆

21、21

　　是夜，后山。
　　月明星稀，树影婆娑，流淌的月光落在地上铺作光路。

　　“从罗天大醮开始到现在那么久了，大家都还没正式认识过。反正这一轮也比完了，我们这些选手就打算今晚一起聚一下。赏个月喝个酒，也算一起打个招呼吧。”
　　和陆玲珑一块儿拉着张楚岚来到篝火旁，穿着长筒靴的枳瑾花一身可靠大姐姐的气场，给他介绍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他的比赛，这是陆玲珑的弟弟，陆明开。”

　　身着黑色道袍的年轻人盘腿坐在地上，背挺得笔直，手里握着一瓶不知道谁给递过来的白酒，正乖巧地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无人与他对谈。

　　可当张楚岚真的对上陆明开的目光，就不禁想起这人在比赛场上的表现，不由身躯一震，觉得自己刚才脑补的乖巧根本是脑子进水。

　　这家伙哪里乖巧？

　　“煞神”还差不多！

　　一起参加的选手们谁不知道陆明开至今为止的几场比赛闹出来的大场面。什么打破了看台、冻坏了场地之类的，这种放在旁人身上会被看做用炁不熟练或是技艺不精的事，放在他身上，只让人觉得恐怖。

　　是了，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认为陆家这一代的天才是徒有虚名，学艺不精。他们只觉得做出这一切的陆明开实在傲慢，种种行为皆是在刻意炫耀自己的实力强劲。

　　“哈、哈哈哈，原来你就是陆明开！真是久仰、久仰啊！”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短短几秒的时间里脑子又转过多少道弯，张楚岚脸上也是全然不动声色。只对看着他的陆明开扬起一个亲热到甚至令人觉得有些谄媚的笑，搓了搓手，自我介绍道：
　　“我是张楚岚，就一路人甲，不值一提！哈哈不值一提的！”

　　根据风星潼给的信息，张楚岚猜测眼前的人多半是那种眼睛里融不进沙子、总是目下无尘的类型，不热情，但也不会主动针对别人，就算讨厌谁估计也只会把对方当空气、当沙子、当尘埃那样彻底无视。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常人也许会因此恼火，觉得对方目中无人。可张楚岚偏不是，在他看来，自己要是能被陆明开彻底无视才是再好不过。

　　毕竟引起别人的注意，往往就是灾祸的起源。

　　而现在，在这山上，一个两个的都是他惹不起的家伙。面对这些家伙的时候，他必须要让着。

　　为了想得到的东西，哪怕匍匐在尘埃里……

　　也…在所不惜！

　　“嗯。”

　　不算好看的笑容，但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不知道张楚岚心里的算盘，也不打算知道的陆明开看着张楚岚脸上的笑容，只略一点头。

　　“我也从太爷爷那听到许多关于你的传闻。”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你真的……是炁体源流的继承人吗？”

　　……这该怎么回答？

　　被陆明开问到的张楚岚愣住，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如果是过去，他肯定咬死也不承认，可现在……

　　——【“去证明自己！去证明自己配得上面对炁体源流！！”】
　　他想起第一轮四人战的时，自己在赛场上说的话。

　　照理来说，既然他那样的话都说了，现在肯定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说自己那个时候是骗人的。

　　可下午他才对上过“十佬”中的王蔼和吕慈，并从老天师那里得知了炁体源流和三十六贼以及全性的关系……这种时候，他还敢说自己就是炁体源流的传人吗？

　　原本还算融洽的场面因为陆明开的一句话陡然沉重起来。

　　注意到二人之间空气的凝滞，接人待物上比弟弟成熟许多的陆玲珑及时解围，打破僵局。

　　“哎呀，今晚是给大家用来放松的！就不要再讨论这些了嘛！到时候比赛的时候再说，现在就、就喝酒！”
　　她拎起地上的酒瓶，没看是啤的还是白的，一手一个，用真炁震开瓶盖，不容拒绝地塞进两人怀里，爽快道：“喝！！”

　　“诶——行！”
　　为了避开难以回答的问题，张楚岚拿起瓶子就吨吨吨。

　　看到瓶子上的标识，刚准备提醒他们这可是67度的白酒的枳瑾花还没来得及插话，就看见张楚岚手里酒瓶里的酒已下去大半，并且还在不断减少。

　　……一点东西没吃呢，就算酒量再好，估计也会醉得不轻，真是叫人不省心。
　　枳瑾花感觉自己的头已经开始头疼了。

　　幸好陆玲珑心里有数，她看张楚岚喝得豪爽，也怕人刚来就因为自己的话被灌醉过去，于是眼见一不留神瓶里的酒哗啦啦下去得差不多了，她就连忙搭住瓶身，略一使力，叫停了张楚岚狼狈转换话题的举动。
　　这边是停下了，可那边看不懂气氛的小明还在虎视眈眈呢……

　　知晓小明一旦武痴起来，便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陆玲珑脑袋一转，强迫自己找了个无论如何也跟武学挂不上的钩的话题，起了话头——
　　“诶，那什么张楚岚啊！我记得之前好像说…你一个人在天津？”

　　王二狗也顺着陆玲珑的话问：“我看你年纪不大，不会还在读书吧”
　　“没错。”被拿走酒瓶的张楚岚挠了挠头说：“不过不是什么好学校哈。”
　　放在外面，这个年纪的人还没出社会，学生见学生能比较的不过就学校、奖学金那点事，可这种事在异人的圈子里反而没人在意。

　　藏龙的头上绑满了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张嘴，但就算成了这幅尊容，他也没想着好好养伤，反而一口酒一句话，喝得比谁都多。
　　“咱们这种人，还在乎什么好不好学校的！？以后出来嗝…又不靠这个挣钱！”

　　他醉归醉，说的话没人能挑出错来。

　　对他们这种身具特殊能力，与普通人不处于同一世界的异人来说，无论你什么学历、什么学校出身，最后看的还是你的战斗力。就像前段时期引起众人关注的张楚岚，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会什么金光咒、雷法的消息，但你随便找一个人问问他的学校是什么，估计除了专门做情报的，没几个能答出来。

　　但是陆玲珑本身提起这个话来，就不是为了打探张楚岚的学业，而是为了堵住小明的嘴，所以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硬着头皮也要把话继续下去。
　　“不说什么好坏，在天津念书有意思呀。同学里说不定很多本地人呢，听说那边的人口音说什么都像相声，每天上课的时候是不是特好玩？”

　　“确实，不仅是同学，老师里面天津人也多，平时我们上大课那老师在上面讲课就跟说单口相声似的。特别是有次思政课上来的人太少，老师点名，点到个名字特别搞笑的哥们，人没来被逮住，那老头就这人家那名字引经据典得开了半堂课玩笑，还有…………”
　　张楚岚一个人摸爬滚打长到这么大，期间不仅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还要注意隐藏自己身上的秘密，比谁都听得出陆玲珑的用意，他也不愿意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于是干脆就这话，与她攀谈起来。

　　两人愣是从课堂点名，说到专业课，然后巧合地发现他们在选修课上的爱好相同，居然捡了好几门相似的课程选修。如此一来，更是大开话匣子。都是说话有板有眼有条理的人，两两刻意之下，氛围热火朝天，惹得一旁本来在围观的藏龙眼泪打湿一大片纱布，看起来好不凄凉。

　　不过，藏龙好歹偶尔还能插上几句话，另一边坐着的陆明开才是真的对这些一无所知。好在他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和张楚岚刚见到他时一样一个人喝起酒来。

　　……

　　满月高悬，围篝火而坐，酒香扑鼻。
　　看着他们不再拘束，放心去旁的地方招揽别的新人的枳瑾花，再度回到陆玲珑身边时，就看到刚才还能对答如流看起来毫无醉意的张楚岚昏呼呼。

　　……最开始的担心果然没错。

　　快速干了大半瓶白酒的张楚岚此刻醉意姗姗来迟，后劲涌上，正头晕时就被突破了陆玲珑防线的二狗等人包围吹捧起来。
　　一边吹捧，一边还拿着新酒往张楚岚手里塞。

　　“哇！你真能喝！这都能一口干，不简单呐！”

　　“张楚岚那是谁啊，不仅酒量是这个！”眨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的王二狗伸出大拇指，“就连身负的异术也是我们这些人见都没见过的宝贝啊！”

　　“这世上如今除了你谁还有资格身负守宫砂？无比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开开眼！”

　　“就是！张楚岚！斗破苍穹的男人还在乎这点小节么！”

　　……

　　一句接一句，是半点不重复地往他身上堆啊。

　　“你们——”

　　喝得脖颈泛红的张楚岚眼神都飘得不知道哪去了，突然一个起身跳上篝火旁的石头，仰天大笑。

　　“——真的这么想看我的【消音】○○【消音】吗！”

　　“张楚岚！好样的！”
　　“张楚岚加油！”
　　“让我看看！”
　　……

　　面对粉丝们的狂热反应，张楚岚一把扔掉手里的酒瓶，双手叉腰。

　　“那我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被酒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吸引，本来没有关注这边喧闹的其他选手也望了过来，发现最近风声很大的张楚岚一副醉醺醺不知要宣布什么的样子，纷纷围拢过去。

　　眼见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形成一道包围圈，把本来在张楚岚身边的陆玲珑姐弟二人远远隔开。
　　陆明开看着坐在身边虽然意动，却有心想在弟弟面前维持住“靠谱姐姐”的形象的陆玲珑，难得体贴道：“要去看看吗？”

　　“诶——！”

　　没想到小明会先开口，确实对此很好奇的陆玲珑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之色，一下跳起，捞住陆明开的胳膊就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走走走！我们一起去！”

　　只想放陆玲珑去满足好奇心的陆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