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光偕影》蓝鲸不流泪

14、第 14 章

　　侯兆的用心让萨爽受宠若惊，看着他的背影，萨爽不由得叹了口气，越是这样，就越要早些把话说清楚，否则对侯兆的伤害会更大。
　　萨爽确实觉得跟侯兆很合拍，她甚至想过，如果以后侯兆对别人这样用心，自己一定会遗憾。但这些都不能成为她继续吊着侯兆的原因。侯兆是个好人，比她之前认识的那些追求自己的人都好，萨爽不忍心伤害他。长痛不如短痛，对侯兆是，对萨爽也是。

　　侯兆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时，正好有一位打扮得很亮眼的女士走在了他前面。这“亮眼”指的是衣服本身，那女士穿了一件银色亮片西装，在灯光下看着很晃眼。刚刚开春的季节，就只穿了一条膝上短裙，不过好歹是没太夸张，脚上穿了双中筒靴，只露了膝盖部分。
　　侯兆无意批判陌生人的装扮，只是她手上拎着的那只名牌包倒是让侯兆多看了两眼，他觉得那个包跟萨爽的气质很符合，默默记下了品牌和样式。
　　原本侯兆是打算超过那位女士的，没想到那女士先拐了弯，走到了附近的一张桌子旁。侯兆瞄了一眼，才发现那女士有些眼熟，他没再盯着看，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桌子旁。

　　萨爽已经点完菜，前菜面包也已经上了桌。侯兆连忙坐下，说：“来了就吃，不用等我。”
　　“倒也不至于饿成这样。”萨爽笑了下，“这家没有你特制的酱，我就点了个红菜汤，一会儿蘸着吃。”
　　“上次给你带的酱还有吗？没有记得跟我说，我再拿给你。”
　　“有。我就是爱吃也不能天天吃那个啊，还有半瓶呢，不着急。”萨爽玩笑道，“别的不说，单就是为了你这个酱，我也不能得罪你。”
　　“这话可严重了。”侯兆看了眼手表，接着询问道，“我没记错的话，啤萨契塔是晚上六点开始营业，对吧？”
　　“嗯，怎么了？”
　　“那你店里员工一般几点到岗？”
　　“下午三点到五点，主要看他们自己安排，五点半之后才算迟到。”
　　“哦那倒是还来得及。”侯兆看了下位置，才说，“我刚才应该是看见邵经理了，她打扮得挺精心，看样子是出来约会的。我怕她是翘班出来的，就没跟她打招呼，她也没看见我。既然不是翘班，那要不一会儿去打个招呼？”
　　“邵涵姿？”萨爽顿了顿，摇头，“非工作时间，我不干涉员工私生活。她看见我估计更别扭，不用打招呼。咱们吃咱们的就行。你还看见她打扮了？”
　　“你别误会啊！”侯兆连忙解释起来，“她正好走我前面，我就算目不斜视也能看见她，主要是太晃眼了，她穿了件亮片西服，走在我前面就跟个行走的灯球似的。”
　　萨爽笑开了颜，说：“你这形容词也是绝了。她那么苗条，怎么就成球了？要让她听见真的会生气了。”
　　“不是，不是说体型，是说那个状态，那小西服真的挺闪的。”侯兆说，“要不是那么闪，我也不会多看那一眼。”

　　“那你说说，还看什么了？”
　　“还看见她的包了。”侯兆非常坦诚地说，“确实先被衣服晃着了，但接着就看见包了，我觉得那个包更像是你的风格，原本是想着找个机会买了送你的，不过既然她有一只，我想你也不会要跟她一样的了。真的，别的就没再看了。”
　　“你这么着急解释干什么？”萨爽笑道，“真没关系。不过我跟邵涵姿不是一个风格，她拿的什么包？怎么就是我的风格了？”
　　“爱马仕的一款黑色包。”侯兆拿出手机很快搜索了一下，确认之后说道，“款式应该是Verrou，我堂姐有一只同款白色的，当时没在意，今天看见那黑色的觉得跟你挺配的，邵经理的风格应该背香奈儿更合适。”

　　服务员在此时来上菜，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等服务员离开，萨爽拿出手机给菜拍了照，接着刚才的话题：“别浪费钱，要想买包我自己能买，而且那么贵重的礼物我肯定不会收的。对我来说，有那钱还不如多吃几顿好吃的。而且我不用向上社交，不需要拿包撑场面，也没富到像你家似的拿爱马仕当普通包来背。所以爱马仕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买回家我还得供着它。我要真看上哪个款式，直接去二奢店买一个99新的还不用配货，背腻了再卖回给二奢店。我对这些包包和衣服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花最少的钱满足自己突如其来的兴趣就足够了，这样划算。”
　　“这倒是。”侯兆此刻觉得萨爽更加可爱了，真实得可爱。

　　二手奢侈品这个行业侯兆当然知道，但不知是他见识少，还是确实如此，他认识的那些富家女都很避讳提及二奢，好像买卖二手是掉价的事情。甚至他还曾听过私下议论，说某某某已经沦落到去二奢店了，参与讨论的人脸上都是鄙夷和嫌弃。
　　侯兆知道萨爽挺接地气的，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坦然地提起，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虽然萨爽没细说，但她那句“没有家业可继承”已经表明，她肯定是经历过家道中落。这样的变故没让她变得敏感脆弱，而是把她锤炼得洒脱坦然。跟她相比，自己差得太远了。侯兆有时觉得萨爽就像一道光一样，把自己那闭塞晦暗的世界照亮了。

　　看侯兆一直没说话，萨爽以为是刚才拒绝侯兆送礼的话题影响了他心情。她自己是很不喜欢在吃饭时被影响情绪的，于是不再提礼物的事，问侯兆道：“来让我八卦一下，邵涵孜是自己来的还是跟人约会？”
　　“我看她那桌还有个男的，不过岁数挺大了。”话说到这里，侯兆突然意识到刚才他那一闪而过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邵涵姿今天的穿着打扮，太像是精心打扮出门约会，而非跟长辈共进午餐。毕竟她那样的穿着，在绝大部分不那么开明的长辈眼中，是不合适的。但那同桌的男士年纪确实很大了，如果不是亲缘长辈，很有可能是……

　　而且侯兆忽略了一件事，即便按照自己餐厅经理的工资，这样一个绝对算得上奢侈品的包，也需要不吃不喝攒几个月才行。更何况邵涵孜只是一个打工人，就算萨爽对她再好，酒吧经理的薪资也不可能高于市场价太多，更不可能高过高档西餐厅。
　　再加上爱马仕的销售风格，想拿到这样一只包，花费的肯定不止包本身的价格。萨爽之前说过，邵涵姿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有家里托底，就算是去买二手的，这价格对她来说也属于需要咬牙才能承受的，除非包不是她花钱买的。
　　侯兆知道这样贸然揣测一个人是很无礼的行为，而且没准人家真是有亲属关系，所以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说：“应该是她的长辈吧。”

　　此时萨爽的表情已经有些凝滞，她放下了叉子，快速翻看起手机，接着把手机屏幕转向侯兆，问：“带她吃饭的是这个男的吗？”
　　侯兆仔细看了看，回答说：“看着像，但我就瞟了一眼，没仔细观察，不能确定。”
　　“呵。”萨爽冷笑一声，锁了屏把手机扣在桌上，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你……认识？”
　　放下水杯的萨爽已经平复了心情，她拿起面包掰了一块扔到汤里，而后平静地说：“我爸。”
　　侯兆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萨爽反而还笑了下，安慰侯兆道：“放心，我没生气。”
　　“对不起，我多嘴了。”
　　“这算什么多嘴？你真的别放心上，我早知道他们俩有事了，以前他们俩一直挺谨慎的，都躲着我。今天大概是因为我没跟邵涵姿说我的行程，她才大意了。不用管他们，咱们吃咱们的。”萨爽说着舀了一勺汤送进口中。

　　这下侯兆是真的无言以对了，只能沉默地扒拉着自己面前所剩无几的汤。
　　萨爽反倒是很淡定，她轻轻勾了下嘴角，说：“你不用替我尴尬，真的，这事难受的是他们，我又没做错什么。当然，你更没做错什么。”
　　“倒也不是尴尬，就是……不好说。”
　　“我妈早就去世了，所以我爸这不算出轨。”
　　“别说了，换个话题吧，别说那些让你难受的事情了。”
　　“也还好，没什么可难过的。”萨爽喝完了汤，示意服务员来撤下餐具，接着舀了一勺沙拉放到自己盘中，“我很喜欢这家的沙拉，正好你尝尝，看能不能帮我复制一下配料表，我找了好多种沙拉酱都复制不出这个味道来。”

　　侯兆应了，也舀了一勺沙拉到盘中。他品尝着沙拉，心思却没在味道上，一直用余光瞄着萨爽。萨爽来回扒拉着自己盘中的沙拉，叉了三次才把生菜叉住，就在她抬手要往嘴里送的时候，侯兆飞快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时说道：“别吃！”
　　这动作太快了，以至于萨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她才说：“你吓我一跳，怎么了？”
　　侯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他很快松开萨爽的手腕，说：“生菜里面有个橄榄，你吃不了。”
　　萨爽把叉子放下，果然发现被裹在菜叶里的橄榄。她把橄榄放到一旁，抬头看见侯兆正用沙拉勺把碗中的橄榄往外挑。
　　侯兆说：“你觉得差的那一点味道可能就是因为橄榄，这个沙拉加了橄榄罐头里面的汁，你不吃橄榄，也不会买罐头，所以不知道那个味道。”
　　萨爽放下叉子，轻声说：“除了悦姨，没人这样照顾过我的口味。说实话，我很感动。”
　　听到这话，侯兆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