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光偕影》蓝鲸不流泪

13、第 13 章

　　侯兆确实没被萨爽吓退，反而心里更加好奇了，但他也没有再追问。如果能说想说，那天萨爽就直接说了。这段时间，只要话题稍稍贴近过去的事情，萨爽就会很巧妙地转弯。她回避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如果这个时候再不知进退地凑上去询问，一定会引起反感的。即便不是为了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只是出于朋友的角度，侯兆也不会这样做。

　　酒吧复工之后萨爽又恢复了以前的作息，侯兆每周约萨爽两次，再抽空去酒吧一次。萨爽不是每次都在，但他却并不在意。前几次约饭萨爽都很爽快地赴约，到了最近的一次，她却推说最近吃太多了，想缓缓。

　　家里的门铃响起时，萨爽正在沙发上窝着。悦姨出去开了门，很快拎回一个保温袋。
　　悦姨：“姑娘，保安说是人家送到门口，让他们给拎上来的。这是什么啊？你点的外卖？”
　　”我哪还有力气点外卖啊……”萨爽懒懒说道，“看看有没有单子，别是送错了。”
　　“这也没……”悦姨打开了保温袋，而后喜笑颜开，连忙把保温袋拎到萨爽面前，“姑娘，有人惦记着你呢。”
　　“嗯？”萨爽这才睁开眼。
　　“来，我扶你。”悦姨帮着萨爽从沙发上坐起来，把保温袋里的东西逐一取出。
　　一个保温桶，一个三层饭盒，还有一个信封。
　　悦姨把信封交给萨爽，自己则动手打开了另外两样。

　　“哎哟，这侯先生好贴心，有主食也有汤，搭配得好好！”悦姨把饭盒端到萨爽面前，“看看，多精致！”
　　饭盒上层是两个颜色不同的小饭团，旁边放了酱牛肉，一个对半切开的水煮蛋和一些西兰花；中层三个格子，一格是米饭，另两格是素炒时蔬，最下层是土豆炖牛肉，汤汁单独盛放在分格之中。而保温桶里是满满一桶鸡汤，盖子打开，香气很快就飘出。
　　“你怎么知道是他？”萨爽问。
　　“我认识饭盒上这个标，上次他拿到家里的东西就有这个。侯先生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嘛！”悦姨对那鸡汤赞不绝口，“这味道闻着就香！姑娘，我给你盛一碗？”
　　萨爽轻轻点了头，同时说道：“拿筷子来吧，一起吃。”
　　“好！”

　　萨爽拿出手机拍了照给侯兆发去：【多谢～】
　　【店里吊了高汤，有多的。】
　　萨爽回复：【你那不是西餐厅吗？】
　　【嗯。我单独为你做的，是怕你不吃。】
　　【刚送到，这就吃。辛苦你了。】
　　侯兆：【不辛苦。你能舒服点就好。记得吃碳水。】
　　悦姨拿了餐具回来，把筷子递给萨爽：“鸡汤有点儿烫，盛出来晾着，你先吃饭。”
　　萨爽于是放下手机。她拿着筷子犹豫了一下，优先选择了饭团。这两个都是白米饭团，不是糯米，用筷子很简单就能把它们分开，分开后萨爽才看到颜色较深的那个饭团是夹心的。她尝了一口，里面是红糖。
　　之前吃饭闲聊时萨爽提过自己不爱喝红糖水，但是红糖作为配料可以接受。她还说过自己很喜欢汤汁拌饭，很明显，那单独盛放的炖肉的汤和单独一个白米饭团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说这些的时候只是闲聊，没想到侯兆全记住了。
　　这一盒饭里肉蛋奶都有，营养均衡，同时照顾到了口味偏好以及特殊时期的身体需求。而且连悦姨的那一份都准备了。确实像悦姨说得那样，侯兆很用心。

　　两个人是在茶几边吃的，吃完之后悦姨一边收拾，一边问萨爽有没有好些。萨爽点了头，说：“舒服点了，最起码身上不凉了。”
　　“那就好。”悦姨说，“回卧室休息吧，床上睡觉舒服。我把红外线灯准备好了，一会儿照上。”
　　“行。”萨爽笑了下，接着把信封放到了茶几上，“这里面是菜谱，你收着。”
　　随着饭菜一起送来的信封里放着侯兆整理出来的鸡汤做法，还有上次来家做饭时萨爽说过好吃的菜的菜谱，非常详尽，甚至精细到用家里哪口锅、在什么时间放什么配料以及用哪一个灶眼调到什么样的火苗大小，都写得清清楚楚。可以说，只要按照这个菜谱做，哪怕是很少进厨房的人，都能很容易地复刻出同样的味道。
　　悦姨拿了那菜谱看过，连连点头：“这太详细了！没问题！这个我一定收好，哪天你想吃了我就照着这个给你做。”
　　“今天是不吃了。”萨爽缓缓站起来，“我回卧室，你也别忙了，桌子擦完就赶紧歇会儿，饭盒放洗碗机里就行，别手洗。”
　　“顺手的事，你别管我了，快去躺着，我不累。”

　　吃了饭，又喝了鸡汤，萨爽感受到了由内而外的温暖，是食物带来的，也是那人满满的心意带来的。
　　以前萨爽怕麻烦，找的都是“小朋友”，往好了说是姐弟恋，其实就是包养。还在校园里的男生，大多是朝气蓬勃的。而且年龄和社会地位的差距让彼此都心知肚明，能走得长久的概率太低了，所以不谈未来，只享受当下，自然是快乐的。
　　但小朋友也有不好，年轻没担当，情绪不稳定等等，不过对她来说这并不重要，年轻的躯体和成熟的心态很难共存，甘蔗没有两头甜，这道理萨爽很清楚。
　　萨爽没想过找个侯兆这样的，可当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的行为之后，萨爽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心动了。抱着暖乎乎的鸡汤时，萨爽心里第一次感觉到，有这么个人也不错，但这想法只是一瞬而已。当理智占了上风，萨爽就知道，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回到床上，萨爽给侯兆发了消息：【今天光盘行动成功。感谢侯大厨的用心制作！】
　　侯兆大概在忙，过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复：【你吃得开心舒服就行。】
　　萨爽看到这条回复时已经是睡过一觉醒来了。她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想问，但又觉得没什么可问的，那些关于自己的细节，用了心的都能记住。
　　【过几天请你吃饭，顺便把饭盒还你。】最终萨爽只发了这条过去。

　　这次是萨爽请客，但侯兆怎么都不肯挑餐厅，最终还是萨爽选了一家西餐。到了约定的时间，侯兆去接上了萨爽。今天的餐厅是萨爽以前很喜欢吃的，在本地经营了将近四十年的老牌西餐厅。萨爽提前了预定了座位，到了之后服务员很快带他们入席。
　　萨爽落了座，说：“老实说这餐厅没有你那儿做得好，但能经营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也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当然。这家做的是非常传统的西餐，主打的就是稳定。”
　　萨爽：“如果说你连这家的老板都认识，那我可真的要对你的人脉表示惊讶了。”
　　“这家改制之后也是国营的。”侯兆笑道，“我家里人倒是认识他们总公司的负责人，别的就没什么交情了。”
　　“哦，那还好。今天我可以顺利结账了。”萨爽松了口气，“之前吃了二十多顿饭，要么你的店，要么你朋友同学的店，要么就是你花钱，我都抢不过你。说好了，今天别跟我抢了。”
　　“好，今天不跟你抢。”侯兆笑了下，说，“不过纠正你一点，不算这顿饭和我去你家做的那顿饭，咱俩一共在外面吃了三十三顿饭。”

　　萨爽眨了眨眼，看着侯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还计数？是打算让我还？”
　　“当然不是！”侯兆连忙摆手，“我就是做个统计，方便分析以后带你吃什么。”
　　“那你都分析出什么了？”

　　侯兆如数家珍般说道：“调料方面，葱无所谓；蒜不吃生的，但熟的和腌过的腊八蒜和糖蒜可以；姜生熟都不吃；花椒油可以但是花椒不行。肉类里面对羊肉的接受度最低，蔬菜里面对芹菜的接受度最低，属于是可以吃，但是如果有别的选择就不会选。海鲜河鲜的接受度比较高，但是不爱吃生蚝和海胆，鱼不爱吃刺多的，小龙虾可以自己剥，但是不喜欢剥皮皮虾。中餐目前就分析出这些。西餐的话，黑橄榄是绝对不吃的，牛排喜欢五分熟，不喜欢预制的黑椒汁，也不喜欢油醋汁，喜欢蛋黄酱和黄芥末，薯条喜欢粗薯，土豆的各种做法都很喜欢。羊排咱们还没吃过所以我不清楚，但根据你对肉类的偏好，我觉得无论中式做法还是西式做法，羊排都进不了备选名单。”

　　每一条都是对的，甚至有一些都不是自己亲口说的，只是吃饭时无意露出的偏好。萨爽惊讶于侯兆的用心，那些细节到自己都不曾注意的事情，被侯兆发现并认真记了下来。
　　“让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说我不挑食了。”萨爽说。
　　“你这当然不算挑食了，真正绝对不会吃的就那么几种。其他的我都归结于怕麻烦。”
　　“比如？”
　　“小龙虾比皮皮虾好剥，鱼刺多的吃起来费劲。”侯兆又补充说，“还有那些接受度低但是也能吃的，是因为觉得一点不吃还得麻烦别人避开，干脆就凑合跟着吃两口，对吧？”
　　“这倒是。”萨爽叹道，“你也太细致了。”
　　“吃饭是能让你开心的事情，当然要记得清楚一些。”

　　萨爽看向侯兆，说：“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忌口。”
　　侯兆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忌口，也没有偏好。我什么都能吃，也吃什么都行。对我来说，吃饭很重要，但跟谁吃饭更重要。我喜欢看别人大快朵颐的样子，只要跟我同桌吃饭的人开心，我就开心。”
　　“哪怕不是你做的？”
　　侯兆很认真地回答：“对。不是我做的也没关系。认真对待食物的人都能让我感觉到开心。”
　　“你也太好满足了。”
　　“现在人们可选择的多了，能够被取悦的也多了。衣食住行都得到了满足之后开始追求精神满足，这是正常的需求，我很理解。但我觉得到现在仍然能被简单的食物所取悦到的人，内心的本质一定是纯真和质朴的。”
　　“上价值了。”萨爽笑了起来。
　　“就是随便聊聊，没那么夸张。”侯兆招手示意服务员上前，而后起身对萨爽说，“我去趟洗手间，这里你熟悉，你来点菜就行。”